如果你的孩子在學校遭受了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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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一則與校園霸凌有關的視頻被曝光。事發廣西那坡縣，多名未成年男女在賓館圍住一女孩，對其扇耳光、揪頭髮。
5月11日，那坡警方通報稱，15歲的黃某因懷疑12歲的盧某說她壞話，糾結朋友對其毆打，被打女孩關節挫傷，傷情穩定，部分人員已到案。
類似這樣的事件，新聞報道好幾起了。
因為不堪遭受同學長時間的侮辱和毆打，一個讀中專師範院校的女孩從位於4樓的寢室跳下，結果摔成十級傷殘。事發後，女孩父親將肇事學生和他們的家長，以及校方全部告上法庭。
女孩父親說，那些施暴的同學讓自己的女兒從宿舍爬到陽台，再爬回來，還用鞋底打范英的頭，並且扒光她的衣服讓她洗澡，還拍下了她的裸照。
校園霸凌一直都存在，只是這兩年才走入了公眾視野，引起了人們的重視。
如果學校、老師、家長介入夠及時、懲戒夠嚴厲，我覺得很多校園霸凌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前年，一篇名為《每對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園霸凌說NO》的微信文章在深夜發出後刷爆了朋友圈。她10歲的兒子在學校里被另外兩個同學欺凌，同學拿裝滿廁紙的的垃圾筐扣在了他的頭上。後來，兒子被醫院診斷為急性應激反應，目前正休學在家。
值得注意的是，學校及欺凌同學的學生家長對此事的回應。
這位家長稱，當受欺負孩子到學校了解情況時，老師對此的回應是「開了一個過分的玩笑」，對於家長希望學校保護孩子不受二次傷害、處理施暴的孩子等正當要求，學校並不予以正面回應，而施暴學生的家長，似乎對此也很不以為意。
正確的做法該是怎樣的？施暴孩子的父母不可以再偏袒自己的孩子，而是要對自己的孩子進行嚴厲的批評教育，帶著孩子向受傷害的同學表達歉意。學校應該高度重視這些事件，積極出面解決問題，對施暴孩子給予嚴厲警告，以杜絕類似現象的再現。
可是，很遺憾，這本來是一個可以給全校孩子示範「霸凌別人的同學會受到嚴厲懲戒」的機會，卻在學校、施暴孩子家長的不以為意中，錯過了。
我們總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個和諧的世界，但「應然」與「實然」之間，總是存在這麼大一條鴻溝。校園暴力，在家長、老師的縱容下，總是屢禁不止、「野蠻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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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逗號長到兩歲多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攻擊性也比較強，一言不合就尖叫、咬人和打人。為此，我會當場制止她，並要她跟被打的小朋友道歉。事後買了很多繪本，通過講故事、擺道理等方式，讓她慢慢明白不可以打人的道理。
我當時是這麼跟她說的：首先，一生氣就打人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沒有人願意和富有攻擊性的人交往，久而久之，你會變得不受人歡迎，也沒有朋友；其次，這世界上總有人比你力氣大，比你更兇殘，你主動打別人，很有可能得到的是「輕錘換重鎚」的結果：你打人，然後別人還擊你，把你打得鼻青臉腫，你還不佔理。
沒過多久，她就改變了這個壞習慣。
當然，如果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跟我一樣教育自己的子女，天下所有的孩子都跟小逗號一樣知錯就改，那世界太平。無奈的是，我們只能教導自己的孩子怎麼去做，卻沒法左右別人家的孩子。
上小學後，逗號也有被同桌男生欺負的經歷。對方非常喜歡戲弄她，有時候還使勁打她，把她弄哭。
我無數次告訴過她處理方法：別人第一次打你，你就大聲警告Ta「你不可以打我，我生氣了」或者告訴家長和老師；如果對方不聽警告，依然再次動手打你，你看看形勢，打得過的話就立馬還擊回去，打不過的話就遠遠的跑開，事後告訴家長和老師。如果對方威脅你，不准你告訴大人，你不要聽TA的。你要相信，媽媽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心裡有任何讓你覺得不開心的事情都可以跟媽媽說。
我想灌輸給她的觀念是這樣：我們講理，但別人未必會講理。如果你一直不反擊，對方就覺得你好欺負，然後「蹬鼻子上臉」把你當軟柿子捏。我們要學會愛惜自己，身體髮膚和自我尊嚴由不得別人侵犯。
豈料，逗號似乎並沒有完全能貫徹這套方法。
她把被欺負的事告訴完老師以後，對方好像更愛欺負她了。我教她學會還擊，並跟她講述我小時候的故事，但她似乎也執行不力。
沒辦法，我只好找打她的那個男同學的家長溝通，後來又當面找男孩子本人溝通，但效果還是不大好。
最後，我只好去跟老師溝通，讓老師把她和那個男同學的座位調開了。
目前看來，「如何防止校園霸凌」這一課，逗號才學了點皮毛，但我真的有很密切關注她在學校的社交狀況，時不時跟她聊聊同學的情況，看她在學校里有沒有要好的同學、會不會受孤立。
現在，逗號才上一年級，往後很多事還得慢慢教她。
沒有人能統管孩子的一生，TA們總需要獨自去面對生活的冰刀雪劍。我更希望自己能傳授給孩子的，是一套為人處世的「道」與「術」，至於她執行得怎樣，就得看她自己的了。我能做的，只是在她搞不定以後，適當介入，護航她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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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自己的親身經歷談點感想吧。
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六歲，是個靦腆又內向的孩子。或許是因為家庭特別困難的緣故，我特別自卑，甚至連走路都不敢直起腰桿。
班裡很多女同學都穿上花裙子的時候，我還穿著打補丁的褲子，後來老媽見我特別眼紅穿裙子的女同學，就拿了一塊破了的雨傘布，在傘尖位置挖一個洞，給我做了一條現在想來很醜的裙子。
我們家在村裡是獨姓人家，又很窮，同學們給我取了個綽號叫「母狗」。班裡當時有一個女孩子，人長得漂亮，個頭大、嗓子亮，家境又好，當時是老師最喜歡的女孩，被老師欽定為班長。班裡所有的女孩都順著她，一旦惹她不高興了她就會發動全班女生孤立她，而我，當然也成為了被孤立的對象。
有一回，老師去開會了，就由她擔當起看管同學們的職責。下課鈴聲響了，我跟班長請假去上廁所。她找了幾個男生把住門口，跟她關係好的才放行，關係不好的就不準離開教室。最後，我實在憋不住了，直接把大便拉在了褲子里。
從此，我成為全班乃至全校同學的笑柄，他們還給這起事件起了一個名字：母狗拉屎。
這個事情以後，我被孤立得更嚴重，沒有任何人願意跟這樣一個臭名遠揚的孩子交朋友。每天上學放學的路上，我永遠是煢煢孑立一個人。我每天一個人上下學，看路邊的風景成為我唯一的消遣。
有一次放學路上，我在路邊的池塘里撈了一些浮萍，裝在塑料袋裡，準備帶回去喂我家的鴨子。
一個女同學跑過來故意問我說：「你在這裡幹嘛呢？」
從來沒有女同學對我那麼友好過，所以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撈浮萍餵鴨子唄，我家的鴨子喜歡吃這東西」。
她笑著跑開，然後第一件事就是跟班長咬耳朵，把剛才跟我的對話轉述給了班長。
班長迅速組織起女同學們來，她們手挽著手排成一排向我走來，而且異口同聲地喊著事先排練好的口號。用普通話翻譯過來，那些口號的意思是：「精彩九千九百九十九啦！有隻小母狗，家裡窮得只能偷浮萍餵鴨子！」
人多嘴雜，我沒法和那麼多人爭辯，真要打起來也不會佔上風，於是選擇再一次忍氣吞聲，一路低著頭走回家。她們一路上跟著我，口號喊了一遍又一遍。路邊的人紛紛側目，微笑著看熱鬧，大家都以為這只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沒人關注到我眼裡全是淚水。
又過了幾天，放學路上那個女班長悄悄把我書包的拉鏈拉開，往裡丟糞球。我發現以後，徹底怒了，然後撿出糞球就砸她臉上。囂張慣了的她，哪裡受過這種「侮辱」，一上來就把我推倒在地。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往上涌，爬起來以後就掄起拳頭，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跟她廝打，拳頭像是雨點一樣落在她身上，直至把她打出了鼻血。
那副情形，哪怕現在過了近三十年，我依然清晰地記得。
從那以後，我更受孤立了，但欺負到我頭上來的事情卻也沒有再發生。也許是因為太過孤獨，我發奮學習，居然一不小心變成了一個學霸。
而那個囂張的女班長，上了初中以後成績很差，也沒考上好學校，初中畢業就回家務農了。前幾年我回老家，遇到她，主動跟她打招呼、微笑，她那種受寵若驚的眼神也令我難忘。
我的整個小學時代，就是一個被欺凌史。我比弟弟高一個年級，但弟弟也因為相同的原因在學校經常被人欺負。
作為姐姐，我天生有保護弟弟的天性，每次他被同學打，我就替他去告訴老師，結果老師永遠只有一句話：「你自己不可惡的話，人家怎麼會打你呢？」
在老師的邏輯里，你被打，說明你有錯。到後來，我也不告訴老師了，若見到有人打他，我就會跑上去跟欺負他的男生打架。
我當然是打不過人家的，還被那些男生揪掉了很多頭髮。頭髮被一把把揪下來的時候，確實很疼，但即使被打倒在地上很多次，我依然會站起來繼續上前廝打。
打到後來，我發現：欺負我們姐弟倆的同學少了很多。而打架最關鍵的，不在於體力和技巧，而在於：膽識。你無懼欺凌，那麼，別人也會畏懼你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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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網路曝光的那些校園暴力視頻，比施暴者的兇殘更讓我感到生氣的是，視頻中被打的男生、女生毫無反抗之意。
比如，福建省泉州市德化第三中學幾名初中女生，在廁所里毆打女同學。視頻中可以看到兩人輪番虐打，耳光響亮，女孩被打得滿臉通紅，但全程沒有反抗，僅僅做了幾句辯解。
換做我，誰要是敢這麼打我……我會抓住那個帶頭的，使出吃奶的勁兒，拿出同歸於盡的勇氣暴打TA一頓。勝負不重要，氣勢上是絕對不能輸的。
我一直認為，善與惡是此消彼長的關係，縱容惡就是在殘害善。從古至今，蒼天、法律、衙門、尊長什麼時候絕對靠譜過？一些人對你暴戾，是因為看準了你的軟弱。想以暴力征服別人的人，心裡最怕的可能還是更暴力。等你真強硬起來了，TA反而龜縮了。
我們中國文化，似乎總愛提倡老好人式的寬容，為此，無數先人創造了很多關於寬恕的句子，比「人用腳踩扁了茉莉花，可茉莉花卻把香留在了那人的腳上，這就是寬恕」，又比如，要愛你的敵人，別人打你左臉，你把右臉給他。
中國古代儒家很講究恕道，提倡「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冤家宜解不宜結」；佛家更是講凡事皆有因果，欠了債就得還，要忍讓，修善，以善解恩怨。
只是，我覺得很多事情也是要講求一個「度」的，也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如果一味提倡寬容和忍讓，除了讓自己掉入飽受欺凌的深海里外，毫無益處。
如果你是膽小鬼，那麼你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
當你戰勝了怯懦和畏縮，懂得捍衛自己的邊界，哪怕輸了，你也是一個勇敢的人。很多時候，我們會被欺負，不是因為不夠強，而是因為自己不夠狠。
想必大家都聽說過一個詞：「鴕鳥心態」。
一隻鴕鳥碰到一隻獅子時，鴕鳥會本能地逃跑，但是當被追得難以逃脫時，就會將頭埋進沙子里，最後這隻鴕鳥的命運可想而知。事實上鴕鳥的兩條腿很長，奔跑得很快，遇到危險的時候，其奔跑速度足以擺脫敵人的攻擊，如果不是把頭埋藏在草堆里坐以待斃的話，也許會迎來另外一番結局。早知如此，還不如奮力一搏，勝算反而大些。
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平等待人，不任意欺凌他人。如果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景，那我真心希望：每一個孩子不要高估別人，也不要低估自己。
對於國家來說，落後就會挨打；對於個人來說，懦弱也會挨打。送孩子們一句金星說過的話：「人若惹我，禮讓三分；人再惹我，斬草除根！」
受到欺凌時，父母、老師、有關部門、法律統統不能及時地保護你，因此，你要記住：你是你自己的最及時的保護者。適當的時候，學會逃跑；體力上打得過的時候，拿出你的血性來，不要怕。
作為父母，我們也要學會反省：不要一味要求孩子做一個聽話的、乖巧的、溫順的羔羊。適當的時候，我們也要學會保護和發展他們與生俱來的攻擊性，讓這部分「攻擊性」也能成為他們受欺凌時，可拿來自我防衛的工具。
聽話教育，不該是教育的全部。
血性教育，也該是教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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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凌羊，專欄作家，新女性主義作者，中國作協會員。著有情感類暢銷書《願你有徵途，也有退路》以及兒童繪本《媽媽家，爸爸家》等。個人微信公眾號：晏凌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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