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後半輩子的飯我都吃了，該走了！
莫辰喜歡吃咖喱飯，說這是人間美味，一般來說，喜歡這種東西的人皮膚不會太好，可她不，水凝羊脂說的就是她。
她也漂亮，以至於讓公司里的那幫帥哥說起她來就會無視她的工作能力，美麗很多時候可以讓人忽略一些別的東西。
莫辰被很多人愛過，也愛過一些人，但她還是很傳統，寧肯被介紹人拉來拖去的相親，也不願見一個通過電話並已經在視頻上看到的網友，她說那不牢靠。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絕對。
她終於沒能堅持住，和那個男人從認識到很聊得來只用了一個小時，然後保持並有所發展長達三個月，他是一個有著濃厚文學氣息和厚沉嗓音的男人，長得不能說帥，但絕對不醜，這世道，好看的男人受到的誘惑並不比紅顏來得少，所以，這樣的男人就憑空多了漂亮男人所沒有的安全感，這讓有點小資又有點傳統的莫辰怦然心動。
見面的地方是一個莫辰招待客戶經常去的場合，飯店。
這時可能會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會以為莫辰會好好宰那個男人一頓，但是我忘了介紹我們的莫辰另一個優點，她善良，之所以到這個飯店，只是因為這裡有這個城市裡最好最地道的咖喱飯。
莫辰看著面前香氣四溢的咖喱飯開心得一塌糊塗，而男人只是叫了杯紅茶，他說他已經吃過飯了。
一開始莫辰還裝淑女，用筷子把飯一粒粒的放到咖喱里滾動，然後盡量做到不碰到唇膏而放進嘴裡，時不時的還放下筷子，雙手抱在一起放在下巴下做出乖乖地傾聽狀，到了後來可能是覺得那個男人的寬厚和隨意，可能是咖喱飯實在太香太好吃了，她也就顧不上風度了，暴露出本相，吃得春花爛漫，風起雲湧，就會有一顆米粒沾在唇邊，那是她從小吃飯的習慣，而她總會在飯後擦嘴的時候發現這粒飯而大呼小叫繼而在下一餐老方一貼。
男人頗感興趣地看著這顆飯粒，然後把手伸了過來，拈起那粒飯，放到自己嘴裡，細細咀嚼，然後說了句「真是人間美味啊」，一臉的意味深長。
這一系列的動作男人做得行雲流水，毫無做作，好像是再自然不過。
莫辰這時像個傻姑娘一樣，半張著嘴，全然不顧嘴裡還有一團嚼了一半的飯。這時她才發覺對面這個男人眼中隱隱有一絲的壞笑，而這絲壞笑在這時竟讓她感覺親切。
幾分鐘後，他們去看了電影。
幾個月後，他們開始操辦婚事。
一年後，他們在朋友的聚會中述說對方。
莫辰對她的朋友說，當時他的手伸過來，我想我應該躲開，不能讓他輕易就這麼得逞了，但可能是他練過氣功，或許索性他就是個有法術的妖怪，我就是不想躲，也躲不了，就這麼被他連飯帶人捉了去了。
她和她的朋友們笑作一團。
他對他的朋友們說，我那時就這麼，喏，輕輕一捏，就把她整個人捏進了飯粒里，一口吞進肚子里，她就關在這裡跑不掉了。說著拍拍肚子。
兄弟們一片鬨笑。
兩人從各自的朋友群里抬起頭，注視著對方，纏綿緋惻。
她對他說你老是從我的飯里搶走一顆。
他說整碗飯就那顆最美味，我知道是你留給我的。
全然不顧周圍的人汗毛林立，牙酸肉緊。
他們的朋友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沒見過這麼恩愛的。
有時候一些話真地不是能說絕的。
………………
多少年過後無關緊要，也許是彼此的個性強烈的程度超過了容忍極限，也許是誰在感情上的背叛，也許是彼此的偏見和傲慢，也許是彼此都看到了山的那一邊不再是風光秀麗，也許是無法容忍自己不能為對方展現更好的，諸多的外因凝聚成了內因，而這些外因又促使內因發生了由量而質的變化……
他們在一個蕭瑟的秋天辦理了離婚手續。
春天后隔著夏天就到了秋天，這讓人沮喪，所以人們往往忽略了秋天之後隔著冬天還會有春天，如同我們看到漲潮時的壯觀而忘記了那是因為長時間的平靜而帶來的視覺差異，我們就是為了這種差異而不亦樂乎地努力和犯錯。
在大街上他們有點茫然，他們早已習慣了向著同一個方向走同樣的距離，儘管他已經把他的東西搬出了他們的家。
當他往反方向僵硬地邁出一步時，莫辰提出了再吃一頓飯的要求。
句號之所以代表結束，是因為它擁有一個由始而終的完美的圓圈。
他們又來到了那家飯店，自從相愛後，他們大都在家裡吃飯，莫辰喜歡做飯，喜歡把所有能加入咖喱的菜里加咖喱，然後看著他吃得滿頭大汗，她不知道，其實他的胃其實並不好。
店裡重新裝修過，環境好了許多，她有點擔心是否還有咖喱飯，還好，這是這個店裡的招牌。
莫辰點了一盆咖喱牛肉飯，他點了紅茶。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莫辰一勺一勺的往嘴裡裝飯，一口接一口，沒有停歇，但可能是今天的飯太幹了，那粒嘴角的飯卻始終沒有出現，有幾次她幾乎成功了，而他的手指就會在這時不自然的痙攣，滿腹焦慮地一臉漠然著。
終於，莫辰再也無法咽下口裡的飯，她推開面前的飯，頹喪地坐在那裡。他吸了口氣，拉過了盤子，開始大口大口地吞咽，今天的他並有像平時一樣講究邊幅，早上出門時忘了刮鬍子，結果就有一粒飯扎在了一棵胡茬上，而他好像也沒有發覺。
莫辰盯著那顆飯，呼吸混亂，她彷彿置身於湍急的河流之中，隨波沉浮，岸邊有觸手可及的樹枝和石頭，她有大把的機會用它們使自己停下來，但莫名的矜持讓她的手只是無意識的擺動著，任由機會從手指縫間隙划過，眼看著岸邊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終於吃了完盤子里最後一口飯，苦笑了一下，用手把嘴邊的飯粒抹進嘴裡，動作那麼堅決，彷彿是抹去了整個上半生的記憶。
他從錢夾里拿出一張五十塊放在桌子上，坦然看著莫辰，說「好了，我已經把你後半輩子的飯都吃了，該走了。」
說完就真的起身走出了門去，腳步堅定，絲毫不拖泥帶水，這是他一向的風格。
莫辰就是在這時崩潰的，淚水從眼框里奔涌而出，哭得驚天動地，讓整個飯店的人都看到了一個被眼淚融化了的眼線在臉上划出兩道黑痕的女人。
當然，莫辰也看不到就在飯店出門的拐角，他因強烈的胃痛而扶在牆上痛苦的喘息，淚水同樣的奔騰而出，不同的是他用手擋住了淚水的流向，以至於當他把手鬆開後整個手掌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晶亮……
TAG:養志法靈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