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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小麥覆隴黃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一一白居易

回家的路上,向田野望去,田裡的麥穗在陽光下閃耀金黃色的光芒,空氣里瀰漫著麥香,布谷鳥「咕咕咕咕」的叫聲隱隱傳來,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過麥的情景。

「爭秋奪麥,連拉帶拽。」那時候過麥,需要經過打場、收割、捆綁、運送、脫粒、揚場、晾曬等工序,基本上靠人力,十幾天下來後,人的身體散架般渾身酸疼,累不死也得脫層皮。不像現在有大型聯合收割機,十幾畝的麥田用不了半晌的功夫,就直接脫粒裝袋。

在麥子成熟的幾天前,人們檢查一下過麥的工具是否齊全,缺的東西會到附近的集市上購買:你像割麥子的鐮刀,捆麥子的草藥子,挑麥秸的木叉,揚場的木杴 ,遮陽的草帽。家裡有大閨女小媳婦兒的,捎上一頂時髦的遮陽帽、一條花頭巾,家裡有孩子的捎上幾斤麥黃杏、幾捆汽水,再買些平時難得吃一回的熟肉。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麥子明白人們的急切心情,在灌漿的幾天里,葉子的光合作用下,麥根貪婪地吮吸著大地母親的營養,通過莖幹源源不斷地輸送到籽粒中。由於人們的期盼,太陽的灼熱,根部莖幹的辛苦吸收輸送,麥穗有些過意不去了,半青半黃的臉色轉為金黃色,昂著的腦袋害羞地低了下去---麥子熟了!

「收麥如救火。」夏季的老天爺說翻臉就翻臉,早晨還是陽光燦爛,萬里無雲,到了中午說不定就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如果麥子成熟了不及時收割,遇到連雨天就會造成倒伏、發芽,損失慘重不說,也影響下季莊稼的播種。所以小麥一旦成熟,人們立刻就進行收割了。

早晨的田野,天微微發亮,涼爽的風吹來,麥浪此起彼伏,鳥兒在窩裡伸著懶腰拍著翅膀準備著一天的飛翔,不知名的蟲兒夢囈著,寂靜的清晨正恢復著昨日的熱鬧!父親趁著早晨的涼爽已經開鐮了。他彎下腰,左手抓起一把麥子,兩腿岔開麥壟,右手拿著明亮的鐮刀插向麥根上方,往後一划,「刷刷刷」鋒利的鐮刀切斷秸稈,隨之放到身後,用不了多久,火車軌道似的麥鋪子長長的延伸開來。父親不但收割速度快,而且放置的麥鋪子整齊劃一,留下的麥茬高低均勻,這樣易捆綁、好播種下季莊稼。我們就大不相同了,速度慢不說,麥鋪子撂的前出後撅,頭尾不一,麥茬高低不同,捆綁時需要再整理,既費時又費事,也影響下季莊稼的播種。於是,我就同姐弟們干一些比較輕鬆的活兒。把浸濕散發著青草味的草藥子,順著麥壟每隔十幾米的拉上一條,然後抱起麥鋪子放到上面,捆綁好等著裝車。

清晨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田地里酷熱難耐起來,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眼前的任何東西都明晃晃的,風吹過,沒有一絲涼意。父親草帽下黝黑的臉上流著汗水,前胸後背洇透的衣服緊緊貼著身體。小孩子是不屑於戴草帽穿長袖的,父母準備好的草帽長袖被扔到一邊,只穿著背心褲衩,小臉脖頸曬得烏黑髮亮,後背嫩皮因暴晒脫落,翅膀般一張一合著。

累了我們就在地頭上的楊樹蔭下休息一下,遠方傳來布谷鳥的叫聲:「咕,咕,咕,咕。」

「娘,這是什麼鳥啊?」我們問道。

母親擦擦臉上的汗水,微笑著回答:「這是咕咕。」

「什麼是咕咕啊?」

「這個就叫咕咕,你們聽。」

「咕,咕,咕,咕」富有韻律節奏的叫聲又傳過來了。

「你在哪裡?」母親回應著。

「咕,咕,咕,咕」

「我在陽谷,你喝的什麼?」

「咕,咕,咕,咕」

「哦……我喝的糊塗!」母親惟妙惟肖的和著布谷鳥的叫聲,好像同它對話。我們被這有趣的話語,逗的哈哈大笑。

天氣炎熱,喝水是頭等大事。渴了,父母喝上一氣涼好的白開水,我們就要上幾毛錢,等騎著自行車賣冰棍的流動商販來了要上幾根,那冰棍解渴拔涼,再好一點的就是集上買的汽水了。打開瓶蓋,橘黃色的液體從底部泛著白沫,瓶口微微飄著白汽。迫不及待的喝上幾口,酸甜的滋味從喉嚨順滑到肚子里,蓋上蓋,瞅瞅別人,恐怕自己提前喝完只有眼羨的份兒,於是姐弟們商量著喝。終於喝完了,打個嗝,一股橘子酸甜的味,從喉嚨里直衝鼻孔眼睛,打個噴嚏、激出幾滴淚,舒服極了!

過麥時的飯菜自然比平時要好一些了。母親在幾個月前,把家裡積攢多日的雞、鵝蛋洗凈腌起來,過麥的時候剛剛腌好。那鹹蛋蒸熟剝開,頓時香氣四溢,尤其是鵝蛋,蛋白分層勁道,蛋黃鮮香爽口,用筷子戳開蛋白,黃油溢出,連忙用饅頭接住,那是家裡的兩隻大白鵝下的;豬頭肉是父親從集市上買來的,肥而不膩,可以大快朵頤;再搗幾瓣新蒜,拍幾根黃瓜,淋上醬油、醋、香油,一盤清爽可口的拍黃瓜就做出來了。雖不是什麼珍饈佳肴,但一家人卻吃得津津有味。

再過上幾天麥子漸漸收割完,地頭的場院里,寬敞的路邊上,到處都是堆放的麥垛。場院是提前打好的,先把麥子連根拔起,平整好,灑上水,用石磙軋平實。晚上得守著麥垛,一是防火,二是防雨。夜裡天空繁星點點,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在麥垛旁簡單的鋪上條被單作為休息的床鋪,再準備好一塊大塑料布,幾桶水,預備著防雨,防火。男人們在一起,離麥垛遠遠的抽著煙交談著,暗紅的煙頭一亮一滅。孩子們把麥垛當做小山爬上爬下,絲毫不怕麥芒的扎刺,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嬉笑聲。夜深了,守夜的人們進入了夢鄉,鼾聲四起,同夜裡的咻咻的蟲鳴組合成一首交響曲。

麥子脫粒是又臟又累的活兒。混合脫粒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它張著大嘴吞下一簌簌的秸稈的時候,高亮的轟鳴聲立刻變得低沉嗚咽起來。機箱高速翻轉擠壓的秸稈混合著少許麥粒被團團甩了出來,飛出的麥粒有的打在挑秸稈人的臉上、胳膊上十分疼痛。麥粒混合著麥糠則在脫粒機一側下方的出口被吐出來。晨霧般的塵土在脫粒機周圍瀰漫著,往機器續麥子的父親,用一塊濕毛巾圍住口鼻,用來過濾灰塵。儘管這樣,一場麥子打下來,仍然鼻孔里鑽滿了灰塵,臉上已經看不到了肉色。

麥糠和麥粒的分離,是父親一木杴一木杴揚出來的,揚場即是力氣活,又是技術活,看似簡單,做起來卻難。揚的高度,傾斜度要恰到好處,高了麥粒四處分散弄的滿地都是;低了麥糠還沒有颳走,又同麥粒落了下來,起不到揚場的目的。風起來了,父親高高揚起木杴,把麥糠和麥粒的混合物逆風拋向空中,它們划出了一道彩虹般的弧線,升到空中又仙女散花似的下落,麥糠被風帶走,麥粒落了下來。母親則拿著大掃帚輕輕的掠走麥粒堆上的麥穗、秸稈,這樣周而復始,漸漸地,麥粒堆成一座金燦燦的小山。最後,我們把麥子裝到大小不一的袋子里,準備運到空曠的地方晾曬。看著一袋袋的勞動成果,燥熱的夏風吹到身上竟然感到絲絲涼爽,十幾天的勞累,似乎隨著這風兒悄悄散去。

一年又一年的輪迴,雖然機械化讓過麥的人們遠離了勞累的時光,但是日漸蒼老的父母,不再擁有年輕的模樣。遠方的布谷鳥依舊唱著「咕咕」的歌謠,不卑不亢的田地繼續孕育著永久的希望,金黃的小麥仍然飄散陣陣的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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