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古與典雅：涵養心靈的意境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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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圖在《二十四詩品》中將詩歌的風格分為二十四種，每品各用十二句四言韻語形象地描述其風格特徵，這些摹寫詩歌風格的雋語，本身就是一首詩。

高古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縱。

月出東斗，好風相從，太華夜碧，人聞清鍾。

虛佇神素，脫然畦封，黃唐在獨，落落元宗。

不合於世俗的奇人，乘著玄元真氣飛升太空，手裡把持著盛開的荷花，花與人，俱是出淤泥而不染，可謂之高潔。他的身體經過歲月長時間的銷蝕，依然不朽。他游心於鴻蒙之間，窅然遠逝，後來的人又該去何處尋找他的行跡呢？

陳子昂說：「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古遠之意，略與此同吧？

明月出於東斗，流光澄凈，照得浩渺夜空青碧如洗，並有好風相伴從，此刻置身於華山之頂，於千峰無語，萬籟俱寂中，傳來幽幽鐘聲，愈覺其清越，真讓人萬慮岑息，心靜如水。當他的神思佇留於虛空無形之境時，霍然無疆，超然於世俗之外，素潔不染。

此時獨與上古時期的黃帝、堯帝相神交，陶淵明說：「嘗夏日卧南窗下，清風徐來，自謂羲皇上人。」大概就是這樣的境界了吧？可想這樣的人心胸豁達舒朗，做起事來事磊磊落落，自然是不拘於繩墨，毫無卑俗氣。

典雅

玉壺買春，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蔭，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

於細雨蕭疏時，共二三朋友，欣然雅集在茅屋中，舉玉壺，斟美酒，或淺酌慢飲，或長鯨一吸，總在賞心適意，以助談興而已。酒酣耳熱之際，春色湧上眉端，顧視左右，修竹弄影搖曳，韻味清絕，與座中清操、才學之士互為映照，尤見得其風姿綽約瀟洒。玉壺沽酒，春色浮盎，是一種典美。賞雨茅屋，足以清襟滌塵，堪稱風雅。座中佳士，清操如冰雪，左右修竹，經雨沐洗，略無塵氛，更是雅潤。

雨過初晴，天空一碧如洗，時有白雲舒捲。觀幽鳥群飛，前後相逐，一片生機。或於綠蔭深處，抱琴高卧，天地俱寬。沉酣之際的太白對山中幽人擺擺手說到：「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這該是何等的洒脫與自在。當興緻來時，就率意撥弦。上有飛瀑湍瀉，清流映帶，與琴音交響，天籟與人籟相合，雅趣倍增。落紅滿地，不知離愁之苦，無暇與歐陽修的淚眼相對：「淚眼問花花不語，落紅飛過鞦韆去。」

菊花雋逸疏淡，秋枝傲霜，人的風神固應如是。白雲幽鳥，飛瀑落花，睹此歲華美景，為之觀賞流連，不忍遽去，惟有載在書冊中，反覆詠讀玩味，方才不負這番美景。

高古與典雅所表現的意境，一為陽剛，一為靜柔。前者視野開闊，抒起情來興會淋漓。後者心態高遠幽雅，所寫之物，充滿了清新的氣息。不同的描述風格構造出不同的意境美。

王國維在《古雅之在美學上的位置》說：「一切之美，皆形式之美也。」所謂的形式，在詩歌上，表現為不同的行文風格。王國維把美的形式分為兩種，分別是第一形式和第二形式。其中「古雅」屬於美的第二形式；而優美宏壯則屬於美的第一形式，這種美是自然形成的、由天才所為。

古雅這種形式美存在於藝術而不存在於自然中，繪畫、雕刻、書法、詩歌中均可見古雅：「吾人所加於雕刻書畫之品評，曰神、曰韻、曰氣、曰味，皆就第二形式之言者多，而就第一形式言之者少。文學亦然，古雅之價值大抵存於第二形式。」

如此，藝術並非天才的專屬，平凡之人也可以憑藉古雅這種審美的能力，升入藝術的殿堂，這種能力可由修養而獲得，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沉浸在古雅的作品中，接受它的熏陶：「古雅之能力，能由修養而得之……雖中智以下之人……。。亦得由修養而有古雅之創造力。或於古雅之製作物中得其直接之慰藉。」

倘若我們能於閑暇時讀些古詩，觀些古器，覽些古迹，一種古雅的美，由此得以涵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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