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為：人生不是非哭即笑
在很多人看來，佟大為是一個幸運的演員：似乎遇見什麼，就去做什麼，沒有惹人注目的負擔，也沒有過度激烈的姿態。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種看似隨心所欲水到渠成的背後凝聚著他在工作和生活中的精心努力：仔細鑽研角色、時刻懷有危機感、堅持生活中的儀式感……在一次次歷練中，成就佟大為的，不是過去的總和，而是面向未來的堅定腳印。
作為知名演員，佟大為有時顯得近乎真實：一直好好拍戲，好好生活。這種好過於適度，過於貼近常人，他明明來自演藝圈，卻又像住在你家隔壁。
對於他來說，工作和生活都是深刻而又稀鬆平常的人生，也是兩者兼得的日常茶飯事。2019年，他步入不惑之年。也有更多的影視作品將要呈現。對於佟大為而言，或許人生的原理就像呼吸，一種跟表演有關，又超出表演範疇的人生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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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
不要憋住」
佟大為在談到表演的時候條分縷析，像是在分享表演技巧：第一次拍戲，他不知道如何闡釋劇本上寫的「哭」，就嚮導演請教，「不要把你的注意力放在眼睛上。這個戲能哭出來就哭，哭不出來，你也不要強迫自己哭，要的是一種情緒，你放鬆就好了。」
在大學期間拍第一條廣告片的時候，導演則要求他做出初戀般的笑容，佟大為怎麼都笑不出來，導演教給他一個辦法：背過身去吸一口氣，轉過來，再把那口氣吐出來。
最後佟大為順利地「笑」了出來。「他讓我吐那一口氣，是讓我放鬆，如果沒有吐氣的步驟，那口氣會一直頂在那裡，整個人就會顯得很緊張。」
表演不一定要哭和笑，而是要找到狀態和節奏。縱觀他的演藝生涯，這種節奏也無處不在。
在將近二十年前，那時國內的電視劇行業正處於一個微妙的爆發時期，電視劇數量增多，主題更加多元化，質量甄選也較為精良，因此留下了許多經典的作品。佟大為正好趕上了這麼一個影視產業變革的時代，2002年，畢業一年多的他遇上了一個機會：在電視劇《玉觀音》里飾演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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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大為說，這部戲讓他搭上了表演的快車，開播了之後，他走在路上經常被認出來，大家叫他楊瑞，那是他在劇中角色的名字。而那個深情又內斂的角色，也讓很多人記住了佟大為。只有初出茅廬的佟大為心裡知道，雖然已經拍了好幾部戲，有了一些拍攝經驗，但其實自己還在表演的門道邊懵懂摸索。
對於成為大眾所熟知的演員這個身份，佟大為也是後知後覺。後來跟張藝謀合作《金陵十三釵》，是佟大為在表演上的一次蛻變。那樣一個時代背景下，扮演一個守軍軍人角色，是一個全新的挑戰。他去了一個部隊的基地體驗生活，學習基本的戰術、站姿和持槍的動作，就這麼訓練了兩個月，他形容那些動作都長在了身體里，成為下意識的肌肉記憶。對他而言，這些都是嚴肅而又踏實的回憶：
「有一種光榮感，就像進了黃埔軍校。」
在很多人看來，佟大為是一個幸運的演員：似乎遇見什麼，就去做什麼，沒有惹人注目的負擔，也沒有過度激烈的姿態。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種看似隨心所欲水到渠成的背後，是時刻潛伏著的危機感。成為演員的近二十年時間裡，他始終認為有危機感不是一件壞事，「其實就是想著要把事情做好，如果沒有這種意識，可能很快就會被淘汰了。這個危機感，跟自己的年齡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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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會讓你
真正地長大
前段時間，熒幕上出現了幾部青春題材的電視劇，熱論和非議都不少。有人回憶起了電視劇《奮鬥》，作為某種對比，也帶著懷念的感傷意味和情感姿態。不可否認，這部講述本世紀初年輕人的成長故事的電視劇，印刻在很多80後的記憶中，是很多80後觀眾青春記憶的一部分。
佟大為在其中飾演的男主角陸濤，年少輕狂，聰明，撞上了一些運氣，在很多觀眾看來，陸濤就像自己身邊的朋友，有衝動、有困惑、有弱點，是佟大為把角色演出了接地氣的感覺。
佟大為以前也有過疑惑，一聽到「青春就是用來揮霍」這種說法，會覺得很矯情，「但是到了現在的這個年紀，才發現確實只有那個時候，是可以沒心沒肺地玩，沒有那麼多後顧之憂的階段。」
每一個人，每一代人所面對的青春，終將是不一樣的。就像提起童年生活，佟大為的回憶是：雖然生活條件不是很好，吃一頓肉就會很高興，但大家的日子都過得踏實，精神世界也很充足，回想起來，算得上是無憂無慮。
但憶苦思甜這種做法，對他來說也是個偽命題，他沒有從父輩們那裡聽來多少關於苦難的回憶，「當年我自己也不愛聽。」佟大為說，現在他也不會用自己的經歷和經驗，來反向去說教自己的小孩，「對於他們來講，沒有經歷過那個事兒，說了也沒法感同身受。」
然而在成長的經歷里，有一些感同身受，卻結結實實地撼動了他，成為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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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玉觀音》正準備開播的時候，非典爆發，當時即將成為熒幕小生的佟大為，依然對於自己的成名後知後覺。他回到了老家，見證很多人在這場疫情中失去了生命，他也認識了一些醫生，聽了他們講述在非典中的經歷。
「可能是20多歲的我，經歷的第一個大事件，可能經歷過那件事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和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他不同，佟大為覺得這件事對他的重要性，對他的影響，甚至超過了電視劇熱播帶來的名氣、關注度等等。那個懵懂的年輕人，第一次了解到了那麼多的生死，也第一次體驗到對生活複雜性的深刻認知。
就像在外界看來，佟大為是演藝圈裡難得的好男人，事業成功，家庭幸福，看似順其自然的結果，其實是多年磨礪出來的心智選擇，「有很多事情，我們在當時看都把它看得很重要，但是那個其實對於你的整個人生來講，還沒活到最後一秒，你就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生，就不能拿那一個點的事去論你好還是不好，成功還是不成功，開心還是不開心幸福還是不幸福。」
「但是前提就是，健康地活著。」佟大為又強調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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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而終的儀式感
佟大為說，自己是個講究儀式感的人。儀式代表有規矩，但不是固執刻意，有條理，是出自責任和情感。
有人評價《中國合伙人》里，相比出身優渥的孟曉駿，奮力上進的成冬青，佟大為飾演的王陽，有一種自由而又準確的行動力。電影開拍的時候，佟大為和其他幾位主演主動研究起故事背景，比如那個年代開什麼樣的車，那個年代的衣食住行等等，為電影增添了許多細節，填補了劇本裡頭原本只作為過場，或者音樂段落的片段。佟大為認為從生活細節入手的表演，才能打動人心。
電影里的王陽最後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回歸到平常人的生活里。在現實中，佟大為和妻子成為了生活和事業上的合伙人，和演藝圈的生存節奏不同，那是一種更為平淡又安樂的生活。
佟大為說，不管是夫妻，還是親人，父子，愛都需要表達出來，他自己能感受到自己被家庭改變了，被家人改變了。演員會期待遇到一個好角色，就像他一路走來的機遇，而家庭更像是一個穩固的根基，「家庭會改變一個人，豐富一個人」。
就在他站在鏡頭前接受我們採訪的前一天，佟大為和妻子迎來了他們結婚11周年的紀念日，他從湖南的一個小鎮出發，坐兩個半小時的車到長沙機場，再從長沙機場趕了回去。「下午去逛街，本來說要給她選個禮物，我們選半天，給孩子買了一堆東西拿回去，我們倆又一起吃了晚飯，就兩個人，哪怕什麼話都不說，一定要兩個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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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的結婚紀念日，佟大為一定要和妻子一起度過，無論是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工作，很多時候都是坐飛機趕往對方正在工作的城市，互相遷就對方的便利。佟大為記得很清楚，有一次他在飛機不能直達的地方，太太帶著鍋，帶著牛排和魚去看他，兩個人做了頓飯，喝了點酒。這種清簡又心照不宣的紀念儀式，不知不覺就堅持了這麼多年。他說：「因為這是屬於兩個人的節日，兩個人的時間梳理。」
生活就是一種儀式，絕不僅僅只局限於事業，也不是能三言兩語就能道得清楚：現在他抽出充分的時間陪伴家人，認為和小孩最理想的相處模式，就是抓緊時間互相陪伴；他說自己經常在朋友圈轉發養生的小方法，提醒大家注意健康；有一次他開車在北京四環路上，遇到一個走到機動車主路的老人，他立即靠邊停車，打電話聯繫交警把老人送去了安全的地點。儀式感也不一定是自在和舒適的選擇，內里也存在著緊張的責任和秩序，然而對佟大為來說，這就是生活。
從生活當中汲取到的養分，也會投射到表演中去，「你現在讓我再去演《玉觀音》，去演當年的電影處女作《我愛你》，可能我今天的想法、感受、表演的方法，和那個時候相比，一定是不一樣的。」
很多年前，佟大為會隨身帶著一本小本子，記錄一些對表演有利，跟表演有關的細節。就像他仍然堅信，最基礎的東西不能丟，他參與公司的劇本開發，也是因為好劇本也是成就表演的基礎。
現在這本本子，已經被手機和其他工具代替，或者說在越發成熟的歷練里，一遍遍對那些記錄進行檢視和積澱。
採訪的尾聲，當他被問及有沒有覺得遺憾，或者有沒有認為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情。
「沒有遺憾，現在的我，想問題的角度已經不一樣了。」他的回答很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攝影 尹超
採訪、撰文 格力
造型 Sherry
編輯 FUFU
製片 彭浩
妝發 孫彬Ontime
助理石晏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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