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風：有些青年朋友在欣賞詩歌的時候，好偏食

本文為黎風《新文學開拓者的詩歌藝術》自序

詩歌是生命的流泉、情感的飛瀑、愛憎的火花、人格的閃光，而青年是青春的富翁，有的是生命的活力、柔波激浪一樣的情愫、含羞草那麼敏感的思想、繁花織成的夢想，因而自然而然地喜歡流連於詩歌的藝術世界，希望吸取著詩歌之花的蜜汁，並試圖借用詩歌這一支琴弦來彈奏出自己的愛與憎，熱與力，幻想與追求。對青年們的情懷，我是能理解的，因為我在青年時代，也有過相同的愛好與追求，只是由於無情的風雨折斷了我的琴弦，才不得不在沉默中虛度了青春年華，現在總算是陽光燦爛、暖風吹拂的春天了，我們可以在文藝的百花園中徜徉，在海洋中遨遊。青年朋友們，你們不是喜歡欣賞詩歌嗎？那就像蜜蜂一樣忙碌吧！你們不是愛好寫詩嗎？那就像黃鶯一樣放開歌喉吧！

但是，有些青年朋友在欣賞詩歌的時候，好偏食。所謂「偏食」，是指只愛看一種題材與主題、一種詩情與表現方式、一種藝術流派和藝術風格的詩篇，好比有的人只愛吃一種合乎口味和習慣的飯菜一樣。在我看來，這不利於青年朋友對詩歌發展及其成就的全面了解，也不利於青年朋友審美意識的全面發展和分析評價能力的提高，更不利於青年朋友繼承和發揚中國現代詩歌的優秀傳統，加強自己寫作的修養。不管什麼時代什麼流派的詩歌，青年朋友都應該閱讀、欣賞、分析、評價，了解它們的長處而摒棄它們的短處。

我們知道，詩歌的發展，有它複雜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思想傳統等多方面的原因，但總括起來，不外縱橫兩方面的原因。從縱的方面看，每一個歷史時代的詩歌，都是現實生活鬥爭的反映，是每個詩人主觀感受的抒發。因此，詩歌總是歷史時代的產物，無不打上了一定歷史時代的烙印，表現了一定歷史時代詩歌的特點，這不光在思想內容上而且也在藝術風格上顯示出來。從橫的方面來講，每一個歷史時代的詩歌，是由許多不同的詩人、不同的詩歌流派組合而成的，這猶如一片大森林是由不同品種的樹木構成的；並且處於同一個歷史時代的每個詩人的創作又有不同藝術個性和不同藝術風格，這也好像大森林中的每棵樹木，各有各的特色和風貌。正因為如此，處於同一個時代的詩歌創作不僅接受了過去時代詩歌遺產的影響，而且它們彼此之間也相互影響，相互補充，相互襯托，相互依存，如果用自然科學的術語來說，這就是文學藝術世界中的「生態平衡」。當然，這並不否認在同一個歷史時代的詩歌中也有如達爾文所說的生存競爭，適者生存。「競」的是什麼呢？「適」的又是什麼呢？很顯然，「競」指的是在詩情與詩藝上的競爭，「適」是指它們的詩情和詩藝能否適合於歷史時代的要求以及廣大人民群眾的美學理想和審美情趣。正是在這個關鍵問題上，才顯露出社會選擇、「優勝劣汰」的客觀規律。試想從古到今，產生了多少詩人和詩作，其中有多少詩人及其詩作經得起千百年來時間的淘洗而流傳於人民中間呢？但是如從詩歌欣賞和詩歌研究這一角度來看，或者從學習寫作詩歌這一角度來看，我認為應該廣泛地閱讀不同時代、不同藝術流派和藝術風格的詩歌，而不是單一化，片面化，「只此一家」，不及其他。

我從事中國現代文學教學工作幾十年，深深地感到從「五四」前後到1949年，有一批新文學的開拓者在詩歌這塊園地做過辛勤的耕耘和灌溉，培育了許多鮮艷的詩的花朵，其中包括陳獨秀、李大釗、周恩來等提倡新文化的先驅。儘管這許多詩的花朵開放的季節、氣候不同，顏色也各有差別，但它們在不同的方面、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程度上，反映了歷史、時代的脈搏，顯示了人民（包括作者）情感上的潮汐。因此我們對每一個開拓者的詩歌都應該珍愛、欣賞、評析，從中吸取思想上藝術上的營養，正如蜜蜂從不同品種、不同顏色的花朵中吸取蜜汁一樣。

在這裡自然不可能把所有開拓者的詩的花朵都列舉出來，一一鑒賞評析，而只是把筆者近年來對部分開拓者詩作的論述和評析拿出來，和青年朋友們共同研詩，交換意見。如果能對青年朋友了解和欣賞這些開拓性作品，有一丁點幫助，那是我的幸運，倘能得到青年朋友和廣大讀者的指正，那當然更是喜出望外。

黎風

1992年7月2日於陝西師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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