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可能成為第一個沒有宮頸癌的國家！

人們對非洲國家的印象里，總會有衛生條件低下，醫療落後的感覺。

但最近CNN報道了一則驚人的消息：

「盧安達有可能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沒有宮頸癌的國家」。

這樣說的確有些許誇張，但盧安達全國對於抵禦宮頸癌的奮鬥的確值得敬佩。

目前為止，全球只有80多個國家將預防宮頸癌的HPV疫苗加入了常規免疫計劃，進行國家資助的接種服務。

這些國家幾乎都是發達的高收入國家，且人口壓力較小，從澳大利亞到英國，再到芬蘭，皆是如此。

英國HPV疫苗覆蓋情況

而在發達國家中，甚至連美國和法國都仍不能達到HVP疫苗的全民覆蓋。

而盧安達呢？自1994年種族滅絕災難後，這裡被稱為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

這樣一個醫療衛生水平被評為「落後」的國家是怎樣下決心將宮頸癌拒之門外的呢？

盧安達的痛定思痛

2013年，一群盧安達女孩正在學校里排隊等著接種疫苗。她們一個個都憂心忡忡，因為大部分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接觸過疫苗這種東西。更是第一次聽說HPV疫苗。

真的安全嗎？打完了不會有事嗎？所有人都在擔心。

那年是HPV第一年走出城市，走進小鄉村Kanyirabanana。

八年前，盧安達衛生部做了個驚人的決定，向全國女性普及HPV疫苗。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瘋了，因為剛剛從災難中爬出來的國家，幾年前連世衛組織要求兒童接種的脊髓灰質炎，麻疹和風疹等疫苗，覆蓋率都無法達到25%。

1994年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盧安達還有五分之一的青少年，活不過15周歲。

另一方面，盧安達和大部分低收入國家一樣。

女性感染宮頸癌並致死的概率非常高，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僅2018年全球共有約570,000例新宮頸癌患者，其最終超過310,000例因病死亡，其中大部分發生在非洲和其他低收入國家及地區。

非洲宮頸癌致死人數

盧安達女性在宮頸癌的威脅之下情況並不樂觀，但相對於夭折還常有發生的國度，防治宮頸癌自然也是天方夜譚。

可不作出改變和努力，事情永遠都不會自己變好。盧安達在改善國民健康，真的下了狠心。

一切從0開始，痛定思痛。

從1996年起，政府著手建立醫保系統，投入醫療方面的資金成年增長。

2014年，10年時間過去，盧安達做到了將麻疹等基礎疫苗從20%的覆蓋率，提升至了95%，預防瘧疾的工作在鄉村如火如荼地進行。

從2000年開始，醫保系統可以讓最窮的人家免費參與，最貴的保費也被盡量壓到了——8美元/年。

儘管傳染病仍是這個國家最致命的傷害，儘管產婦死亡率仍然遠超正常值，但盧安達的健康之戰已經有了個很不錯的開始。

盧安達建立醫保系統後的醫療結構

甚至《大西洋月刊》上，衛生領域工作者稱，這個國家發生的事是「世界最驚人的健康進步」。

但盧安達還想做到更多，比如預防宮頸癌。

疫苗普及之戰

幾乎所有宮頸癌都由HPV引起，它也是世界上最常見的通過性傳播的病毒之一。

而HPV疫苗可以大大降低女性患宮頸癌的可能性，這對於千萬女性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但HPV疫苗非常貴，對於盧安達的普通家庭而言完全是奢侈品。

預防藥物是奢侈品，這對於人口密集，傳染病嚴重的盧安達來說絕對不是一件樂觀的事。

於是2011年，衛生部開始尋找把HPV疫苗帶進盧安達的方法。他們與德國著名製藥公司默克成功合作，默克將免費向盧安達提供3年的HPV疫苗。

這之後將由盧安達決定，究竟要不要將它正式引入國家醫療項目。

「他們想要普及這種疫苗，保護年輕女性免受宮頸癌的侵害。」默克前首席公共衛生官Mark佩服地說。

默克集團

「盧安達在低收入國家中，對健康的重視程度難以置信。如果HPV疫苗不能在這裡推廣，那麼其他相似國家更不可能。」

但真到推行起來，疫苗的普及卻阻礙重重。在盧安達預防宮頸癌，遠比引進疫苗要難的多。

對疫苗的恐懼

宮頸癌是盧安達婦女最常見的癌症，但疫苗接種計劃存在相當大的文化障礙，這種障礙出於宮頸癌最廣泛的傳播方式——性。

在盧安達談論性是被禁忌的，而疫苗帶來的擔憂也都與之有關。

一方面，疫苗初期面對的是中小學女生，在進行HPV接種之前許多地區的性教育水平極其低下。

恥於談性，再加上對性傳染疾病的迴避讓許多人拒絕接種疫苗。

為此，盧安達衛生部在加強性教育的同時，努力向民眾宣傳HPV，宮頸癌和疫苗的知識。

把預防宮頸癌和接種疫苗的短片作為中小學生必看的內容。

盧安達學生正在翻看宣傳手冊

而HPV疫苗真正造福女性的阻礙在於這些孩子的家長。

在疫苗剛剛來到盧安達時，人們充滿了不信任，一些人傳言HPV疫苗會導致不孕不育，使得父母非常抵觸，疫苗在學校推廣一度進入瓶頸。

但盧安達政府，默克公司和社會工作者也都在盡全力改變人們的想法。

在盧安達東部城市裡的一塊廣告牌上寫著「與孩子談論性，可能會挽救他們的生命。」

這是盧安達近年來常能見到的公益廣告。

電台里，電視里，社區衛生站里，這些成年人經常接觸的地方，到處都是關於HPV疫苗和宮頸癌的知識普及。

甚至總統多次講話，要求人們重視HPV疫苗，請求社會各界幫助推行疫苗科普。

數年間，用宣傳和教育改善人們意識的戰鬥，從沒有被放棄。

2013年，是12歲的Ernestine第一次在學校接種免費的HPV疫苗。老師先把所有女孩召集在一起，為她們講了關乎宮頸癌的傳播，防治和年齡風險。

然後給她們接種通知單讓家長簽字。

Ernestine回到家，給父母單子：「老師說現在是我們該接種疫苗的時候了。」

他的父母曾經對疫苗十分畏懼，但現在父親為女兒欣然簽了同意書。

多虧了源源不斷的宮頸癌科普，和醫生不住的上門「嘮叨」，他們明白了這個疫苗對女兒究竟有多麼重要。

衛生工作者Odette近年來做過最多的事就是闢謠。

她理解新鮮事物進入這個國家有多麼困難，但任何人的良心也都不允許一個國家的女性，因為謠言而錯失防治癌症的機會。

「如果你的女兒患宮頸癌，女孩的陰道會一直流血，就像無盡的月經一樣。」

這是Odette經常勸說家長的話，Odette總結下來，這句話是最管用的。

當然如果對方仍不同意接種，她還會反覆上門勸說。盧安達的醫護人員數量很少，像Odette一樣的社區醫生需要馬不停蹄的走訪許多人家。

正在接種疫苗的孩子

好在努力終歸是有成效的，如今即使是鄉村，大部分女孩的家長也會同意接種疫苗。

在鄉村的接種普及率甚至已經超過了一些發達國家。

爭議，質疑，反駁

盧安達HPV疫苗的推廣不總是獲得滿堂彩，在這8年中，爭議、質疑的聲音可以說從來沒有停下過。

印度每年有超過67,000名女性死於宮頸癌，但絕大部分國民仍然反對HPV加入基礎免疫計劃，對盧安達的做法也並不看好。

正在接種疫苗的盧安達孩子

印度古吉拉特邦發展研究所的研究員解釋了想法：

「人們害怕疫苗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它是給少女使用的。他們擔心女孩會因為接種疫苗後性早熟，變得『失節』或濫交。」

而事實上，完全沒有證據表明接種疫苗的男孩和女孩會比同齡人更早發生性行為。

但是這可笑的質疑阻止了印度推廣HPV疫苗，67,000名女性的命似乎並沒有『失節』重要。

與此同時，美國對於疫苗的態度也令人擔憂。

據德州貝勒醫學院院長、疫苗科學家Peter Hotez描述，美國民眾中也有不少人擔憂HPV會導致女孩性早熟，破壞自身免疫力和導致癱瘓謠言也遍布美國。

甚至開始了浩浩蕩蕩的反疫苗行動（anti-VAX）。

約翰霍普金斯統計美國家長拒絕HPV疫苗的原因

如今這樣的言論和反疫苗行動已經對美國的基礎疫苗接種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Peter擔心這種「思維垃圾」會傳到非洲，影響盧安達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人們對疫苗的信任。

德國境內的批評聲也是不斷，在默克幫助盧安達普及HPV疫苗後，德國公共衛生研究人員寫信給《柳葉刀》，嚴厲質問了盧安達衛生部：

「我嚴重懷疑你們的HPV計劃真的符合人民的最佳利益嗎？」

他們認為，盧安達比起預防宮頸癌，還有更值得抓緊預防的疾病，比如破傷風和麻疹。

示意圖

而盧安達給德國的回應，堅決，簡潔。盧安達衛生部長Binagwaho回復了一封公開信：

「首先，盧安達已經有非常高的破傷風和麻疹疫苗接種率。」

「其次，盧安達330,000名女孩的性命可能受到宮頸癌威脅。她們難道不是人民嗎？」

「當疾病存在預防的可能性時，僅僅因為婦女出生在貧窮的國家，就要剝奪她們遠離癌症的權利，這是對人權的侵犯。」

盧安達前衛生部長Agnes Binagwaho博士

盧安達普及預防宮頸癌的計劃非常堅決，8年，社會上仍有不看好盧安達HPV行動的人。

而盧安達仍在推廣著疫苗的接種，目前默克提供的免費疫苗時期結束，衛生部與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共同負擔採購疫苗的資金。

現在，疫苗接種與成年女性的HPV篩查普及同時進行。

舉著疫苗本的盧安達孩子們

如今盧安達仍面對著世界各地的質疑聲，Binagwaho卸任衛生部長一職，但她仍然堅定地回應著那些反對意見：

「那些強烈反對的組織，先做好你們自己的家庭作業。」

「你們不了解我們的國家。HPV疫苗很偉大的東西，它防止我們的女性死於最可怕的女性癌症之一，為此這點付出是值得的。」

Binagwaho也被稱作盧安達公共衛生事業的女英雄，

在任期間為醫療系統作出了巨大貢獻

無論未來面臨何種挑戰，盧安達今日都為當地女性提供了覆蓋率可觀的免費HPV疫苗。

這已經足夠稱得上是一項非常偉大的公共衛生成就，更是非洲國家女性健康服務上的奇蹟....

這和盧安達政府的堅持，國際組織的支持和醫務人員的努力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5年後，盧安達政府將全部承擔疫苗費用，這勢必對政府來說是一件很有壓力的計劃，但沒有人敢說它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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