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海子：才不至於只是從全世界路過
文章來源 | 灼見
俄國大文豪屠格涅夫說，凡是有美和生命的地方，詩歌就在那裡發出光亮。海子的詩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在人的靈魂里燃燒，這火燃燒著，發出噼啪聲，火光映照著心靈。海子的詩歌里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錯過海子，我們錯過的可能不止是一部詩集，而是一整個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見字如面，看到這一行文字，我們彷彿感受到海風拂面，繁花盛放，和海浪衝擊岩石的聲音。總有那麼一首歌，會觸及心底的一段回憶，會讓你單曲循環。也總有那麼一首詩，並不十分華麗，卻有力量，像一束光照進你的窗子，驅散心底的陰霾，看見更大的世界。
在中國當代詩壇，海子常常被評價為「一個詩歌時代的象徵」和「我們祖國給世界文學奉獻的一位具有世界眼光的詩人」。海子代表著一個時代，代表著一代人，也深深地影響了一代人。讀海子的詩，就是揭掉虛偽的面具，直面內心的真性情。海子的詩曾給無數人以心靈的慰藉，從中找到力量以對抗生活中的平庸和瑣碎。
海子是影響了我們那一代人的重要詩人，在那個時代，中國還有詩歌，是一個美好的時代，紀念海子，紀念那個時代。
--高曉松
海子有句詩，深得我心：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柴 靜
我覺得海子對我來說是一道很熾烈的光，很刺目。在日常生活中我不願意讓他經常出現。他的詩是好詩，但是我會不安。
--周雲蓬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 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為大 祖國的語言和亂石投築的梁山城寨
以夢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會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堅硬的條條白雪 橫放在眾神之山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投入此火 這三者是囚禁我的燈盞 吐出光輝
萬人都要從我刀口走過
去建築祖國的語言
我甘願一切從頭開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牢底坐穿
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帶著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糧食是我珍愛 我將她緊緊抱住
抱住她 在故鄉生兒育女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的家園
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
我年華虛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歲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馬兒一命歸天
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
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馬踢踏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以夢為馬》節選 1987
海子是一個內心情感豐富的抒情詩人。人的種種情感在詩中以極其完美的形式表現出來，彷彿用手指可以將它們掂起來。
海子曾說過，抒情就是血。他的所有作品都呈一種血紅色的，原始的美，都是用血浸泡過的，都是經過了火烙後生成的。當然僅僅有美，對詩來說是不夠的，詩應該打動人心，把聽從的靈魂引導到詩的意境中去。從1984年的《亞洲銅》，到1989年3月14日的《春天：十個海子》，海子的詩像天空使者一樣叩擊著心門。他的詩對於一切美好事物懷有眷戀之情，彰顯著原始生命力的澎湃。
亞洲銅，亞洲銅祖父死在這裡，父親死在這裡，我也會死在這裡你是唯一的一塊埋人的地方亞洲銅，亞洲銅愛懷疑和飛翔的是鳥，淹沒一切的是海水你的主人卻是青草，住在自己細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亞洲銅，亞洲銅看見了嗎？ 那兩隻白鴿子，它是屈原遺落在沙灘上的白鞋子讓我們——我們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亞洲銅，亞洲銅擊鼓之後，我們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臟叫做月亮這月亮主要由你構成。
——《亞洲銅》1984.10
詩人海子的好友西川說：「每一個接近他的人，每一個誦讀過他的詩篇的人，都能從他身上嗅到四季的輪轉、風吹的方向和麥子的成長。泥土的光明與黑暗，溫情與嚴酷化作他生命的本質，化作他出類拔萃、簡約、流暢又鏗鏘的詩歌語言，彷彿沉默的大地為了說話而一把抓住了他，把他變成了大地的嗓子。」
塵歸塵，土歸土。人們的最終歸宿都終將是塵土，但是不同生命所創造的寬度和色彩卻有天壤之別。海子的一生雖然短暫，但就像划過天際的流星一樣，留下燦爛到極致的光輝。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1989.1.13
只要春天還在，我們就不會悲哀，縱使黑夜吞噬了一切，太陽還可以重新回來。海子的詩，方寸之間，有「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溫暖和力量，也有另一番深情蒼涼的內心世界。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抒情。這是唯一的，最後的，草原。我把石頭還給石頭讓勝利的勝利今夜青稞只屬於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長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空空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日記》1988.7.25火車經過德令哈
無疑，海子是深情的，純粹的，骨子裡更是浪漫的。傳說海子曾經走進昌平的一個小飯館，對老闆說我沒有錢但是我可以讀詩。飯館的老闆說我不懂詩但是我可以請詩人喝酒。也許這只是一種關於詩人的傳說，但是我相信在那個年代這個傳說的真實性。正是有了養育詩人的土地，才有了歌唱黃土、麥子和太陽的詩人。那是一個詩的美好時代。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一個民族有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當我們仰望星空的時候，星空也在仰望我們。詩歌給我們仰望星空的機會，海子的詩讓我們能繼續追尋存在的意義。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捧起海子的詩，讓我們汲取前行的力量從容應對生活的平庸和瑣碎；讀著海子的詩，我們不止從這個世界路過，我們可以向世界宣告，這世界，我們來過，愛過，生活過，戰鬥過。
仰望星空，腳踏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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