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沙起義為何失敗？波蘭倉促起義的背後，隱藏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1944年的8月1日，華沙爆發了大規模起義，發動起義的是波蘭流亡政府指揮的波蘭國內軍。此時正值蘇聯反攻，德軍節節敗退之際，這場聲勢浩大的起義本該取得輝煌戰果，然而起義最終卻以失敗告終。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德軍佔領下的波蘭
1939年波蘭被納粹德國全面佔領，此時的波蘭完全陷入了納粹的黑色恐怖之下。納粹深知，波蘭是一個不好控制的民族，歷史上，波蘭多次亡國，也多次反抗，要征服這樣一個民族？可想而知，難度是多麼巨大啊。
為此納粹德國決心摧毀波蘭人的抵抗決心，國家安全總局，也就是俗稱的蓋世太保進行了周密的部署，他們的目標是摧毀波蘭人的精英階層，消滅他們的抵抗意志。為此，一支代號「塔能伯格」的特別行動隊，他們的任務就是逮捕，處決那些對納粹有抵觸情緒和反抗情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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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德國駐波蘭總督漢斯·弗蘭克，此人擔任總督後，將波蘭地區的的憲兵部隊和警察部隊劃歸到自己麾下，然後將大量波蘭前政府官員丟入了監獄，此舉被認為可加強他的統治。接下來他開始大肆沒收波蘭官方資產，控制金庫和銀行，宣布實施供給制度。要求波蘭居民將手頭的錢，全部存入銀行。通過此舉他控制了波蘭的資金流動，在波蘭實現了畸形的繁榮，也通過此舉加強了德國對波蘭的控制力。
而在波蘭的猶太人聚居區，也是漢斯·弗蘭克的主意，第一個華沙猶太人聚居區就是他建立的。按照他的計劃，首先要把猶太人集中起來，加以區分，進行分類刪選，選擇出對納粹有用的人，剩下的加以消滅，當那些有價值的人被榨乾價值後，再予以消滅，這他稱呼為完美而科學的解決方式。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統治政策之下，波蘭會有多大的反抗情緒。原本想要自保的人都會因為壓迫而反抗，何況波蘭這種歷史上充滿反抗精神的民族呢？
波蘭流亡政府針對現狀很快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抵抗網路，它依託的是戰前波蘭國內的軍事體系和情報網路來建立。波蘭抵抗網路不僅擁有游擊隊，政府機關和立法議會都已經具備，在波蘭出現了「白天屬於納粹，夜晚屬於波蘭」的奇特局面。
而到了1942年，根據波蘭流亡政府的命令，波蘭各地的整合力量整合為了「國內軍」也稱為救國軍。救國軍作為一支敵後武裝力量，其實力非常強大，不僅擁有輕武器，連重武器都涵蓋了一些。武器獲取渠道除了挖掘戰前埋藏的武器裝備，還從黑市進行購買，自行製造，以及接受盟軍空投物資等諸多方式。
在1944年，波蘭國內軍已經擁有了超過40萬人的力量，且因為德軍屢戰屢敗，而抽調了更多兵力去東線作戰，所以對於波蘭的控制力度下降。在這個背景下，波蘭開始了他們自己的光復運動，而這個計劃本身，是含有很大的政治意義的。
二．波蘭方面的計劃
在1944年初，波蘭曾進行了「風暴行動」。其目的是收復波蘭，計劃是，首先在靠近蘇軍的方向上，發動大規模起義，然後在蘇波舊國境線至維斯瓦河之間攻擊德軍，最後在波蘭全境發動起義，趕走德軍。
嚴格說，這個計劃是非常高明的，但是具體實施時卻有一個問題困擾著波蘭流亡政府，那就是蘇聯的存在。波蘭和蘇聯的仇怨非常深，雙方可以說有切齒之恨。而白俄羅斯第一方面軍里就有一個波蘭第一集團軍，這不得不讓波蘭流亡政府非常起疑。
而與波蘭流亡政府相對應的，是蘇聯方面組織的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該委員會是由博萊斯瓦夫·貝魯特組建，此人是波蘭工人黨創建者之一，也是後來波蘭人民共和國第一任總統。在當時波蘭的反共情緒很高，尤其是波蘭流亡政府中，對於蘇聯的不信任和敵視情緒十分高漲。可以說，在波蘭流亡政府眼中，蘇聯和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要遠遠比德國人更危險。
而更為讓波蘭流亡政府焦慮的，是蘇聯正在實施的反攻，這不由讓波蘭流亡政府大為緊張，他們相信，一旦讓蘇聯踏入蘇聯，那麼他們將徹底失去對波蘭局勢的控制，一個親蘇政府將會出現。而這是波蘭流亡政府，乃至是盟軍高層都不願意，也不希望看到的。
有鑒於此，風暴行動從執行之初，就變了味。我們可以看出，該計劃實施的重中之重，應該是和蘇軍取得聯繫，並且可以獲得蘇聯方面的物資援助，因為空投是不可能空投太多物資。如果波蘭方面要和德軍進行正面作戰，獲得足量的武器裝備是必須的。
起初，波蘭國內軍也是這麼做的。但是在1944年7月，計劃發生了變化。7月底，斯大林依託波蘭工人黨和波蘭共產黨員博萊斯·貝魯特建立了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並且簽署了協議。該協議以1919年的寇松線為兩國新國境線，確立兩國未來的東部邊界。同時蘇軍進入波蘭國境後，交戰地區的最高權力將由蘇軍掌握，解放區權利交由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該委員會將會創建波蘭新政府，整編波蘭國內軍事力量。
此舉無疑大大刺激了波蘭流亡政府，早在1944年5月，波蘭救國軍總司令塔德烏什·科莫洛夫斯基就曾經對倫敦彙報過「救國軍如果無所作為，波蘭人就會一齊倒向共產黨一邊。」可以看出，他們寄望於通過自己的行動，阻止蘇聯的染指。
而當1944年7月20的希特勒遇刺事件爆發後，波蘭流亡政府認為時機已到，遂決定發動華沙起義。此時蘇軍已經在波蘭境內，他們計劃，在蘇軍抵達前，集中兵力，攻佔華沙內的幾棟政府大樓，至少在蘇軍進入華沙前，宣布波蘭流亡政府恢復行政能力。
整個起義籌備和發動，都是瞞著蘇軍進行的，這就不難理解為，起義為何失敗。波蘭國內軍能獲得成功，很大程度是進行游擊戰，而與德軍進行正面的攻堅戰，難度極大，沒有外援，是難以成功的。而當蘇軍對此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要為起義者提供援助也就難上加難。而絕大多數輿論都認為，蘇聯以此為借口，沒有對起義者進行任何的援助。那麼歷史的真相，是這樣嗎？
三．歷史的真相
在我們以往所接觸的資料里，蘇聯沒有對波蘭起義者提供任何援助。當然，這並非是真的。事實上，在起義之前，波蘭流亡政府代表團在其總理米克萊齊克帶領下訪問了莫斯科，此時是7月31日，距離起義僅剩一天。8月3日夜，斯大林親自接見了他們。需要指出的是，此時蘇聯方面對華沙的事情，完全是一無所知。
對此，通常資料認為，波蘭流亡政府代表團也一無所知，佐證是米克萊齊克在8月5日才接到了救國軍總指揮部的電報：「1944年8月1日，救國軍與德國人在華沙發生了激戰。」請注意，這部分的措辭，發生了激戰。而不是進行起義。而米克萊齊克作為總理，顯然不應該不知道起義這件事，那麼我們不妨做一個大膽的猜測
米克萊齊克來莫斯科並不是為了和蘇聯商討與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合作的事情，他重點其實還是堅持波蘭流亡政府是唯一的合法政府。那麼這份電報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它的意思就是波蘭國內爆發了起義，對此波蘭流亡政府不知情，但國內仍舊支持和承認的是波蘭流亡政府，而不是蘇聯支持的波蘭民族解放委員會。
而蘇聯在實質上有沒有提供幫助呢？答案，有。雖然說華沙起義爆發的異常突然，但是蘇聯方面，白俄羅斯第一方面軍還是抓住了機會，迅速發起了進攻。蘇聯第47集團軍和波蘭第一集團軍進入了華沙。但是華沙是被維斯瓦河橫穿，戰鬥爆發在被維斯瓦河隔開的華沙西部，而蘇軍僅僅是進入了東部，並且遭到了德軍的反擊。
雖然在9月16日，波蘭第一集團軍的六個營強渡了維斯瓦河，然而卻無法打開局面，因為整體而言，維斯瓦河尚在德軍控制之下。此時波蘭第一集團軍根本找不到波蘭起義人員的聯絡人員，也無法通過電台聯繫上起義者。缺乏重武器的他們無力突破德軍，在苦苦堅持之後，只能放棄橋頭堡退回維斯瓦河東岸去。
那麼這次起義？背後是否有英美支持呢？又是否得到了贊助呢？首先可以確認，這次起義確實得到了英美的首肯，表示將派出空軍予以支援，保護華沙上空不受德國空軍侵擾。同時，盟軍將派出傘兵增援華沙起義者，另會空投武器裝備和彈藥糧秣給起義者。
然而事實上，我們仔細看地圖，就可以發現。盟軍的許諾無異於一個畫餅，儘管此時，盟軍已經登陸了法國北部，但是要空軍飛躍小半個歐洲去波蘭，無異於自殺行為。另外盟軍的空降兵剛剛在霸王行動里投入作戰，哪裡有傘兵可以來增援？投入在諾曼底的傘兵們尚需休整，根本無力前來增援。
那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鼓動起這麼一場起義呢？原因無非有二，第一，他們希望在道德上佔據一個制高點，表示盟國是支持波蘭人民的正義事業的，對於日後阻止蘇聯在東歐的勢力擴張會有巨大幫助。第二，他們以無法阻止波蘭人的起義 ，波蘭人這個民族在歷史上就以缺乏戰略眼光著稱，他們會在任何他們認為可行的情況下任意行動。起義已經無法阻止，那麼莫不如盟國就默許了他們的行動吧。
那麼再說波蘭人，波蘭人的聯絡人員去哪了呢？這次聲勢浩大，有五萬多人參與的起義，難道一個聯絡人員都沒有嗎？事實上，確實沒有。波蘭救國軍的戰役準備非常倉促，而且異想天開。他們寄望於，希特勒已死，德軍以無戰心，將迅速退出波蘭。所以，波蘭救國軍甚至沒有破壞許多重要的橋樑和公路，這就讓德軍能夠在短時間迅速調集力量，撲滅起義，並且制止蘇軍進攻。
另一方面，起義者內部，分裂嚴重。本身並沒有建立有效的指揮，不僅沒有，還內訌不斷。救國軍不僅不信任波蘭人民軍，而且還在城內剋扣波蘭共產黨游擊隊的補給，並揚言要在奪取華沙後，將其以叛國罪處決。
而所謂的「蘇聯紅軍特派員」康斯坦丁·卡盧金，則乾脆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他原本是蘇軍第337步兵師第1131團的團長助理。1942年5月於哈爾科夫戰役被俘，後投敵參加德軍的偽軍「俄羅斯解放軍」的宣傳員培訓班，此後一直執行反蘇反共宣傳活動。
1943年，他與波蘭工人黨搭上關係，而後在1944年7月派往華沙。他此時與波蘭工人黨聯絡，無非是希望能夠洗脫罪責，在日後有條活路。華沙起義前夕，他被派往華沙，中途被波蘭救國軍擒獲，為了保命，謊稱是一個蘇聯情報官。救國軍對他的底細知根知底，之所以不戳破他，是為了在起義中營造一種，他們已經和蘇聯建立聯絡，蘇軍不日即將抵達的假象。
這位冒牌特派員，裝的有模有樣，還通過倫敦，轉發了一份電報給莫斯科，向斯大林索要物資。整個蘇軍統帥部都莫名其妙，這個特派員卡盧金是個什麼人？後來此人在1944年9月19日被波蘭救國軍派往與蘇軍接頭時被蘇軍擒獲，此時蘇軍才徹底知道了華沙到底發生了什麼。而這個假冒的特派員，自然就被蘇軍以投敵叛國罪槍斃了。
此時華沙起義已瀕臨失敗，波蘭救國軍山窮水盡。但仍舊不願意向蘇軍求援，更不願意向蘇軍靠攏，更遑論向維斯瓦河東岸突圍了。整個起義軍就在這種毫無章法，也沒有邏輯可言的戰鬥中，白白犧牲了。
1944年10月2日，救國軍司令科莫洛夫斯基向德軍華沙司令馮·巴赫簽下了投降書。整個華沙已經徹底淪為廢墟，二十萬波蘭人死亡，其中只有不到兩萬人是起義軍，剩下的都向德國人投降去了。起義失敗後，所有平民都被趕出城去，其中九萬人被送到了德國人做了苦力。整個起義，宣告失敗。
結語
華沙起義，從本質上而言，就是一次為了虛無縹緲的政治願望而發動的起義，波蘭救國軍本可大有作為，卻在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中損失慘重，整個指揮層幾乎被一網打盡。至此之後，波蘭救國軍再無任何力量可言，而他們所謂的流亡政府，能為他們提供的僅僅是一紙空文罷了。而為了波蘭流亡政府，也在這次失敗後，徹底失去了他們的本錢，波蘭的命運，也就在這一刻被決定了。
參考資料：《第二次世界大戰史》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英國情報》
《不折之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