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牌一百單八將，涼了但沒死

Artifact，在國內，玩家們更熟悉的名字是A牌或者刀牌，它是去年失敗得最慘烈的遊戲。

在A牌上線之前，關於遊戲收費模式和玩法的質疑已經不少，但大部分人還是覺得「這遊戲不會火，但也不至於沒人玩」。畢竟A牌從ip到製作人員和開發商，都豪華無比——世界上第一款集換式卡牌遊戲萬智牌的創造者理查德·加菲任遊戲的首席設計師，擁有Dota這種頂尖IP，開發商則是大名鼎鼎的Valve。

這一切讓玩家對A牌抱著空前的期待——A牌上線的第一周，就登上了Steam銷量周榜的榜首。隨後，玩家們大失所望。

評價從褒貶不一到多半差評，玩家數量斷崖式下跌……在第一周的新鮮勁過去之後，A牌被迅速地拋棄，同時在線人數短短兩周就下降到了最開始的五分之一還不到。遊戲的經濟系統、玩法甚至是界面和動畫效果，都被指責有各種問題。

後來，A牌就像大部分暴死的遊戲一樣，開始被人遺忘。玩家們只會在嘲笑V社時提到它，就連V社自己，似乎也放棄了這款遊戲——A牌最後的一個公告發佈於3月30號發布，距今已經2個多月了，公告中稱要打造更好的A牌；然而就在3月，V社大幅裁撤了A牌的開發團隊，就連首席設計師理查德·加菲也在被裁人員之列。

《打造一款更出色的A牌》公告發布時，V社已經大幅裁撤了開發團隊

A牌確實是涼了。

在論壇的A牌區里，談論遊戲本身的人越來越少，有人開貼號召大家預測「A牌在線玩家什麼時候跌落到XXX人」，隨著時間推移，XXX的數字從1萬變成了5000，又變成了500。

但是A牌畢竟還沒有死。

A牌直播區啥都有，就是沒人玩牌

今年年初，有一張圖片被廣泛用於嘲諷A牌。

當時同樣採用Dota作為IP的《刀塔自走棋》迅速崛起，被玩家們戲稱為「真正的A牌」。自走棋上線時，A牌已經差不多涼透，完全無法和自走棋競爭了。從直播平台主播們的選擇中，或許可以一窺雙方的差距：A牌上線前，有一些主播宣布將轉型這款遊戲，但是年初時幾乎已經沒有主播繼續堅持這款遊戲了；自走棋火爆之後，很多主播轉型向自走棋，幾個月過去了，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留在了自走棋。

周五的一個傍晚，我打開鬥魚的A牌分區，裡面只有一個直播間，熱度值是8000多。

但是就在同一時間，在Twitch平台上，情況卻截然不同。在那裡，A牌分區有1萬多名觀眾，甚至超過了自走棋的觀看人數。

只是，Twitch的A牌分區里，卻並沒有人真的在直播A牌。恰恰相反，A牌分區之所以如此火爆反而是因為這個分區之前很長一段時間的極端荒涼——這讓它成為了色情內容、盜版影視劇、暴力視頻在Twitch上的一個「安全集散地」。

沒人知道是誰先發現了A牌分區無人關注。最開始是一些營銷號性質的主播（大部分是腳本運行）為了博取關注和眼球，在這個分區開始直播一些極端敏感的內容，比如不久前的槍擊案視頻，比如某些色情影片。他們選擇A牌分區的原因很簡單，這個專區幾乎沒有別的主播在直播，很容易就能佔據分區的榜首（而在熱門分區他們會被大主播擠下去）；另外，A牌雖然暴死，畢竟還是個曾有廣泛知名度的遊戲，比在某些不知名遊戲的分區開播要更有傳播度。

A牌似乎從未被人徹底遺忘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個分區里和遊戲毫無關係的直播間，好事者也隨之而來，他們開始把所有不敢、不願、不能在其他地方播放的東西直播了出來。有人開始在這裡播有版權的動漫和影視劇，像《權力的遊戲》《復仇者聯盟4》，還有些人選擇直播電視廣告、搞笑小視頻、舞蹈節目甚至更沒意義的東西——一位主播將一部奈及利亞電影的片段剪輯出來，在自己的直播間里每分鐘播放349525次。

有28名觀眾正在觀看這個視頻

一位主播在播《復仇者聯盟4》，屏幕上方還有一些眼熟的廣告

這裡變成了Twitch的法外之地。觀眾們也聞風而至，來看一看那些無法在其他地方出現的東西，順便嘲笑一下Twitch無力的監管。A牌區的熱度也因此不斷攀升，據reddit論壇口耳相傳，A牌曾在短暫的幾分鐘里甚至超過了《堡壘之夜》、《英雄聯盟》這些超熱門遊戲，登上了Twitch的熱度榜首。

奇妙的是，這種與遊戲毫無關係的熱度仍然帶動了A牌的熱度，在大量亂七八糟的直播間之中，有越來越多的主播開始直播A牌了，儘管有的主播還是一邊玩著A牌，一邊開著另外的窗口放色情片。

狂歡終有一天要結束。幾天前，Twitch在官方推特上宣布他們注意到了A牌區這段時間的異常情況，已經開始緊急刪除違規內容並封禁相應賬號。事件最後的收益者是A牌分區本身——有人在推特上回復說：

「多虧了這幾周的混亂，打A牌的主播比之前多了好幾倍」。

全球A牌玩家有一半都在這個群里

發生在直播平台的狂歡，能否真的增加遊戲的實際玩家數，還很難說。按照steamcharts的數據和論壇網友的人工統計，A牌的每日在線玩家數仍然在穩定而不可挽回地下降。

即使到了平均130人在線，也還是有下跌的餘地

論壇里，預測明天A牌在線玩家又會跌到多少成為了一種日常活動，大家紛紛給還在玩A牌的玩家們起綽號——還剩300名玩家時是「斯巴達三百勇士」，還剩100多名玩家時是「一百單八將」。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抱著這種態度。幾周前，一位玩家在NGA和貼吧發帖，標題是 《Artifact最後的勇士，等待你們的加入》。在帖中，他提到「我們的目標是湊齊108將，一起上梁山」，還貼出了QQ群號，表示群內每周日會組織錦標賽，讓玩家不用因為在線人數過少等待很久的匹配。

有人回帖質疑他能不能湊夠30人，他回復「能，只要你來」。

對於每一位入群的人，群主都會及時地說上一句「歡迎勇士歸山」。

僅僅三天後，他們就成功上了梁山。很快QQ群中就有了近200名玩家，儘管有一些人只是來看熱鬧的所謂「觀測員」（比如我），但大部分人都是真正的A牌玩家——群中的大部分對話和討論都是關於他們今天的A牌遊戲情況、卡組的思路以及怎麼改進能讓A牌更好。每周末他們都會組織特別規則的比賽，例如大家全用奇數卡的奇數夜宵杯、只能使用彩虹卡組（指四種顏色都有的卡組）的彩虹夜宵杯。

截止發稿前，這個群已經有228人——群里有人開玩笑說，全球的A牌玩家有一半都在這個群里了。

群主最常說的話，除了歡迎新人的那句「歡迎勇士歸山」，就是「A牌要火」。儘管群中都是仍然堅持玩著A牌的忠誠玩家，但對於群主的信心，他們幾乎沒有表露過什麼正面的態度——不止一次有人在群主宣布「A牌要火」後，出言諷刺「上一個要火的是風暴英雄」或者「A牌要火（化）」。

但是 「A牌怎麼改才會火」的話題卻總能吸引來群內絕大部分人的目光。他們拿出市面上所有還算成功的卡牌遊戲——從《爐石傳說》到《昆特牌》，一個一個和A牌對比，玩法、畫面、付費模式……A牌的每一個部分都被剖析了好幾遍，但提出的每一個改進建議都會有人不滿：遊戲應該免費——怎麼補償付了錢的玩家；遊戲應該更簡單些——現在已經很簡單了何況你看萬智牌那麼難還不是活得比A牌好；畫面不好，不該用Dota的畫風——很多玩家就是因為Dota畫風才進來玩的……

不管在QQ群里，還是在貼吧或者論壇中，這種討論總是無果而終。他們發現，A牌的每個設計好像都有其道理，那麼A牌為什麼一步一步變成了現在這樣，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這個A牌會好嗎？

一位玩過《爐石傳說》的A牌玩家告訴我，他認為A牌最大的錯誤是「收錢太多，遊戲要錢，買卡要錢，競技場（A牌的輪抽模式）也要錢」。他認為在保持遊戲玩法不變的前提下，把卡牌獲取改成爐石那樣「開包、合成，不氪金也能玩」，A牌不會那麼慘。

幾乎沒人認同這個觀點。為數不多的玩家們對於「A牌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意見不一，有的人覺得要從玩法上根本改進，把遊戲變得簡單些；有的人認為A牌的界面設計得太複雜，讓人眼花繚亂難以上手；還有些人根本不想回答這種問題，因為「遊戲都這樣了，說什麼都沒用，能玩一天是一天」。

他們唯一的共識是：這遊戲不會火了，但是自己還會繼續玩下去。

有的人每天都要玩幾把，周末的比賽更是一次都不錯過；也有的人只是偶爾上去打一把，卻一直留著A牌客戶端不刪。由於玩家人數過少，遊戲匹配的體驗不佳：匹配很久都找不到比賽，連續遇到同一個對手，卡組構成非常固定，往往看到第一張牌雙方就都知道了對手的每一張牌。在群里玩家們這麼自嘲：「你現在還在玩，就是A牌100強了，要求那麼高幹嘛」

但是總還有些人仍然心存希望，每天在群里轉發V社關於A牌的新動向。一位玩家說，他不想談A牌會不會火，只想讓它更好一點，因為「這遊戲真的挺好玩，它配更多的玩家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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