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尾的《X戰警：黑鳳凰》比《復聯4》差在哪？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作者駱北。36氪經授權轉載。

6日凌晨兩點，巨大的IMAX銀幕上，演職員表的滾動字幕開始出現，座無虛席的影廳里稀稀拉拉響起一陣鼓掌的聲音，但更多的人在靜靜等待。

燈光亮起，一個工作人員走到前面，開始一個首映禮結束後的抽獎活動，獎品是《X戰警：黑鳳凰》的海報，但觀眾反響並不熱烈，越來越多的人起身離席，徑直走過正在抽獎的工作人員，消失在片尾音樂聲中。

作為持續二十年的最長超級英雄系列電影《X戰警》的終局，《黑鳳凰》並未贏得觀眾對一個經典IP的尊重，這樣的謝幕顯得有點尷尬，相比起一個多月之前的《復仇者聯盟4》，更是難堪，後者的首映禮結束後，全場觀眾報以經久不息的掌聲，人們不願離場，哭泣的聲音此起彼伏，集體情緒達到了高潮。

那樣的結束才是結束，而《黑鳳凰》，更像是「為了結束而結束」，迫不得已，卻又急不可耐。

豆瓣開分6.7，兩點半，在回家的計程車上，我刷出了這個觸目驚心的數字，48小時後，評分降到6.0，在更專業的IMDB和MTC上，一個5.9分（10分制），一個44分（百分制），《黑鳳凰》基本宣告撲街。

作為終局，按理來說有著相當高的情懷加成，即使不亮眼，也能有不錯的反響，只有爛到一定程度，情懷才能變成負面加成，引發粉絲群體的宣洩式差評。

作為最具生命力的超英IP，「X戰警」在過去的二十年間積累了巨大的人氣，《黑鳳凰》在上映前，收穫了超過100萬的「想看」，據傳，這部謝幕片「極具戲劇衝突和悲情色彩」，該片製片人Hutch Parker在接受毒眸採訪時表示，「劇情採用多線敘事，藉由一些細節推動主線的發展，人物情感會顯得更加充沛、飽滿，故事也會更加深刻」。

不巧的是，《黑鳳凰》最大的問題就是主線的刻意戲劇化轉折和人物情感的反邏輯營造，正是因為反轉太過刻意，導致觀眾在觀影時產生多次「還能這樣？」的錯愕感。

《黑鳳凰》的核心人物是X戰警系列中最強大的變種人，「鳳凰之力」琴。在整個X戰警系列中，琴都是一個悲情人物，擁有極其強大但並不受自己控制的鳳凰之力，經常在正邪善惡之間搖擺，她的力量被人覬覦，總有人試圖接近並利用她，她的悲情來源於強大的力量，而掌握如此力量後的抉擇，本身就具有極強的戲劇衝突，只要能有合理的契機把這種衝突引發出來，就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但在《黑鳳凰》里，琴的黑化和洗白，都太過兒戲，你騙了我，我就要黑化，後來發現你騙我是為我好，我就又洗白，以一個合格主角的標準看，琴本身並未通過自我脫變找到自己的身份認同，完全靠外界的引導來促成自身人格的轉變，換句話說，這個主角除了外物附身，能力像開掛一樣，基本沒什麼存在感。

她就像一個工具，目的是在需要的時候幫助變種人兩大派別之間產生隔閡或達成一致，而莫名其妙的外星人反派的作用亦是如此，有了壞人，才能有英雄，有了英雄，才能有真理。

實際上，X戰警系列的主角永遠是X教授和萬磁王，或者說是他們各自代表的一種身份觀念，與充斥著個人主義，非常多元化的復仇者系列不同，X戰警系列的主題一直以來都十分明確，即「少數人與多數人的衝突，和少數人的自我認同」。

X戰警問世之時，美國黑人運動正在開展，數萬人走上街頭，反對種族隔離與歧視，爭取平等自由，X教授與萬磁王的原型，分別是主張非暴力社會改革的馬丁路德金和主張正義反抗、通過暴力爭取權利的馬爾科姆·X。

馬丁路德金出生在中產家庭，家境優渥，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滿懷理想主義，高喊「我有一個夢想」，但馬爾科姆的父親被極端種族主義者暗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受盡欺辱，為了生存，在社會底層的陰暗角落裡無惡不作，販毒、搶劫、拉皮條，堅信要想平權，只有暴力方式才有作用。

X教授出生在富貴之家，第一個知道他是變種人的人類是善良美麗的特工莫拉，他堅信變種人可以和人類和平共處；而萬磁王從小被關在納粹的集中營里，目睹母親被殺，受盡磨難，他堅信只有鬥爭才能生存。

但正如馬丁路德金和馬爾科姆·X都是黑人民權運動領袖，X教授和萬磁王也有著共同的理想目標，只不過道路不同，所以兩人一直是亦敵亦友、相愛相殺的微妙關係，他們也都會為了變種人群體的至高利益而彼此合作，甚至犧牲自己。

在X戰警系列電影中，故事千變萬化，但這條主線從來沒有變過，即變種人群體的自我認同與抗爭，在《逆轉未來》中，這種集體感尤其強烈，比如萬磁王用超能力指揮X教授的輪椅前進，足夠讓粉絲感動哭泣。

在《黑鳳凰》里，本可以圍繞琴這個身份認同不穩定的人，探討更深刻的主題，比如在外物施壓下，人要如何認清自己，或者少數人群體中個體的異化。

但很顯然，編劇已經編不出什麼新鮮故事了，甚至連變種人自我認同的這條主線也沒了，X教授成了為了救人類不惜犧牲變種人的聖母，萬磁王成了屈居彈丸之地向人類妥協的懦夫，雙方還為了鳳凰女引起私人恩怨自相殘殺，又在外星人反派出現後合作起來。

說到底，鳳凰女黑化的目的就是讓兩派變種人打起來，外星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兩派人能重歸於好一致對外，正好黑化的鳳凰女也要洗白，外星人就交給她來解決，最後同歸於盡，騙取一波同情的眼淚。

打戲激烈、特效好就可以了，至於世界觀，二十年的人物設定，電影的精神內核，劇情發展邏輯，人物性格，那些是什麼？不管了，反正是最後一部了。

同樣是終局，《黑鳳凰》究竟比《復聯4》差在哪裡？

《復聯4》是一部真正尊重粉絲的電影，而尊重的方式就是忠於前作，始終和整個漫威電影宇宙保持一致，遙相呼應，在劇情上死摳細節，力求把每一個坑都填上，把每一個遺憾都彌補，做一個圓滿的完結。

說來簡單，但背後是漫威的精心布局，十年的苦心孤詣，以《復聯1》之前的經驗，設立漫威電影宇宙三大階段的規劃，先拍各個角色的故事，後拍超英戰隊復仇者聯盟，兩種模式穿插進行，但遵循統一的世界觀設定，還在不同電影間埋下伏筆和聯繫，最後構建起完滿的電影宇宙。

但《X戰警》系列，是出了名的規劃混亂，走一步看一步，最神奇的操作，就是《X戰警：逆轉未來》的時間線重啟，推翻了之前所有《X戰警》的劇情發展，開了一條新的時間線，讓電影可以繼續拍下去。

本來，這個系列應該只有三部曲，但隨著市場情況變化，超英題材電影越來越受歡迎，福克斯把這麼重量級的一個超英IP握在手裡，要開發出最大價值來，可以模仿漫威構建電影宇宙，但作為一個老系列，前期並沒有這樣的規劃，在人員配置上無法過渡，只能往前拍前傳，於是就有了「重啟」這樣的操作。

重啟後，在時間線上產生了非常多的劇情bug，《逆轉未來》還好，後面的幾部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設定問題，導致整個世界觀愈加混亂。

而另一個致命的弱點是，《X戰警》系列雖然主題深刻，但故事匱乏，打來打去就是那麼點事，始終圍繞兩種立場，根本矛盾是內部矛盾，向來沒有什麼外部的大反派，不像滅霸這種，老早就開始謀劃布局，貫穿整個系列，所以不管是《天啟》還是《黑鳳凰》，都是出於劇情需要空降一個反派過來，打打醬油，卻顯得無病呻吟，十分刻意。

可以說，X戰警系列放在20年前是絕對的佼佼者，可到了今天，這樣的「老古董」就稍顯先天不足，後天再努力也無法改變多少，再碰上迪士尼收購福克斯，版權回歸漫威，演員合約到期，主創們更是沒有動力去拍一部不朽的作品，該結束，就讓它結束吧。

或許《黑鳳凰》不應該將自己當成「X戰警系列」的最後一部來宣傳，觀眾也不必真的把它當成最後的集大成者，可能製片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這僅僅是一部同系列的衍生電影，想拍一拍X戰警是如何對待異化的家庭成員，只不過剛巧趕在版權回歸的時間點上。沒了後續，再拍就是漫威的事，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有了過高的心理期待，期待越多，失望也就越大。

想一想，如果漫威電影宇宙的最後一部不是《復仇者聯盟4》而是《驚奇隊長》，你還會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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