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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阮刻本《論語註疏》看四庫本的校勘價值

從阮刻本《論語註疏》看四庫本的校勘價值

從阮刻本《論語註疏》看四庫本的校勘價值

歷來學界對四庫全書版本價值褒貶不一,今筆者以阮刻《論語註疏》為底本,與四庫本對校,發現阮元《校勘記》中許多已列出諸本異同或標明諸本誤、脫、衍、闕之類,在四庫本中卻不誤,又四庫本有不少異文與宋槧本、劉氏玉海堂影元貞本相合,此又可補正阮刻之訛脫,並藉此重新認識四庫本之校勘價值。今筆者就校勘問題稍作舉隅,以就教於方家。

從阮刻本《論語註疏》看四庫本的校勘價值

宋元以來集解正義合刊本《論語註疏》主要有三個系統:一、以南宋蜀大字本《論語註疏》十卷(簡稱「蜀本」①)為代表,現藏日本宮內廳書陵部。這個系統的本子尚有元貞本,楊守敬在日本訪得元元貞丙甲(二年1296)平陽府刻《論語註疏解經》十卷,著錄於《日本訪書志》。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貴池劉氏玉海堂影刻此本②(簡稱「玉海堂本」)。二、以南宋紹熙浙東庾司刻本《論語註疏解經》二十卷為代表,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三、以十行本《論語註疏解經》二十卷為代表。中國國家圖書館與台灣中央圖書館藏有元刊明修本。嘉靖李元陽據十行本重刻,稱「閩本」,萬曆北國子監翻刻閩本,稱「北監本」,崇禎毛晉又據北監本刻,稱「毛本」。乾隆四年武英殿據北監本刻,稱「殿本」,四庫全書又據其抄寫。同治十年廣東書局覆刻殿本(簡稱「廣東本」),雖曰是外聚珍,亦多存殿本原貌。各版本關係如下表:

從阮刻本《論語註疏》看四庫本的校勘價值

據《校勘記序》引據各本目錄知,阮氏校勘《論語註疏》底本為十行本,參校閩本、北監本、毛本等。所用版本雖已不少,卻未用殿本和《四庫全書》本作對校。未用殿本,可能是認為此清刊本參考價值不大;而未能用《四庫全書》本,其原因蓋有二:一、《四庫全書》深藏內府專供御用,雖後來又抄了三部,分貯江南三閣供士子查閱,但真正登閣閱讀之人非常有限。二、阮元重刊《十三經註疏》時在江西南昌,前往江浙三閣檢閱極為不便。四庫本為抄寫本,加之在抄寫時有刪改情況,故後之學者多對其不予重視。然卻不能一概而論,就《經》、《史》而言,其版本價值還是很高的。今筆者取中華書局本《論語註疏》與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簡稱「四庫本」)作對校,發現在阮元《校勘記》中許多條目正與四庫本相合,復以此與蜀本、玉海堂本相對,又若合符節。而蜀本與今傳世各本非一系統,其淵源更早,多保留宋本原貌。惜阮氏未見,今正可補正。又據《四庫全書薈要總目》云:「內府刊本繕錄,據明國子監本、毛晉汲古閣本及諸家所勘宋本恭校」,這說明四庫本乃至殿本確是用過較善的版本和相關史料精校過。通過文字校對,筆者發現四庫本有不少地方可補正阮刻之訛脫。有些可能不是阮刻沿襲底本之誤,而是重新刊刻時誤增,這些亦可據四庫本校正。總之,四庫本對於刊正阮刻之誤具有較高的校勘價值,這一點是值得肯定的。由於篇幅有限,只能將各類異文情況略舉數則加以說明。

一、以下為阮元《校勘記》已列出的諸本異同或標明諸本誤、脫、衍、闕之類,而四庫本不誤者。

(一)阮元《校勘記》引文有異處,四庫本多與引書原文一致。

1.疏: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苟明,其取青紫如俛拾地芥耳,經術不明,不如親耕。(解經序)

案:親耕,四庫本作「歸耕」。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漢書》『親』作『歸』。」今檢《漢書·眭兩夏侯京翼李傳》實作「歸耕」。「歸耕」謂回家耕田,意指辭官回鄉,如《呂氏春秋·贊能》「子何以不歸耕乎,吾將為子游」,是其例。「親耕」多指帝王親自到田間耕作為民示範,表示重農,如《禮記·祭統》「天子親耕於南郊,以共齊盛」。以義考之,當作「歸耕」為是。

2.《後漢·儒林傳》云:「包咸字子良,會稽曲阿人也,少為諸生,昌《魯詩》、《論語》,舉孝廉,除郎中。」(解經序)

案:昌,四庫本作「習」,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閩本、北監本、毛本『昌』作『倡』。案古『倡』字或省作『昌』。《周禮·樂師》『遂倡之』注『故書倡為昌』,《廣雅·釋詁一》『昌始也』。疏中古文罕見,當作倡為是。按《後漢書·儒林傳》『昌』作『習』。」今《後漢書·儒林傳·包咸傳》:「包咸字子良,會稽曲阿人也,少為諸生,受業長安,師事博士右師細君,習《魯詩》、《論語》。」古倡、昌在倡導、首倡義上通,讀曰唱。若為「倡」字,言倡導《魯詩》、《論語》與前雲「師事博士右師細君」似不成義。各本皆作「倡」,為何底本作「昌」不作「倡」,愚以為「昌」乃「習」之形誤字,昌與習之繁體「習」兩字結構近似,蓋上「羽」刻板模糊漫漶成「曰」遂誤作「昌」,不明者又以為「昌」為「倡」之省字,或改作「倡」,其實不然,當為「習」不誤。

3.《文王世子》云:「春誦,夏弦,秋學禮,冬讀書。」鄭玄云:「誦謂歌樂也。弦謂以絲播時陽用事則學之以聲,陰用事則學之以事,因時順氣,於功易也。」(學而第一)

案:時,四庫本作「詩」,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禮記·文王世子》注『時』作『詩』,是也。」今《禮記·文王世子》鄭玄云:「弦謂以絲播詩。」孔穎達《疏》:「弦謂以絲播詩者,謂以琴瑟播彼詩之音節。」意指弦是詩歌之樂章,隨四季陰陽之變化,春夏秋冬用事與《詩》、《樂》、《禮》、《書》有其特定對應關係,又「陽用事」與「陰用事」相對,當作「詩」,屬上句讀。《太平御覽·時序部》、《毛詩·鄭風·風雨》疏引皆作「詩」不誤。

4.疏:案《聘禮》「行聘享私覿禮畢。賓出,公再拜送,賓不復」。鄭《注》云:「公既拜,客趨辟。君命上擯送賓出,反告,賓不顧矣。於此,君可以反路寢矣。」(鄉黨第十)

案:不復,四庫本作「不顧」。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儀禮·聘禮》『復』作『顧』。」今《儀禮·聘禮》:「公再拜送,賓不顧。」鄭玄《注》:「君命上擯送賓。出,反告賓不顧。」古禮,君命上擯送賓。待賓退,必復命曰「賓不顧矣」,意指賓已去且不再回頭了,於是君乃返回正廳。「復」乃「顧」之誤,因繁體「復」與「顧」形近而訛。

5.疏:案《周禮·小宰職》曰:「聽閭里以版圖。」注云:「版是戶籍圖也。聽人訟地者,以版圖決之。《司書職》曰:『邦中之版,土地之圖。』」(鄉黨第十)

案:「圖」下四庫本有「地圖」二字,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今《周禮·天官·小宰職》「聽閭里以版圖」,鄭玄《注》:「版,戶籍。圖,地圖也。」③由是觀之,戶籍解「版」,地圖解「圖」明矣。如《周禮·天官·宮伯》:「宮伯掌王宮之士庶子凡在版者。」鄭玄引鄭司農曰:「版,名籍也。以版為之。今時鄉戶籍謂之戶版。」今中華本《疏》引作「版是戶籍圖也」,似以戶籍圖解「版」,則經文「圖」字義無所歸,亦未合鄭玄注原義,當脫,應補「地圖」二字為宜,句讀「版是戶籍。圖,地圖也」。

(二)阮刻底本訛誤,四庫本不誤者。

1.疏:《傳》云:「馬融字季長,扶風茂陵人也。為人美辭貌,有俊才,博通經籍,永初中為校書郎……年八十八,延壽九年卒於家。」(解經序)

案:延壽,四庫本作「延熹」,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廷壽九年。閩本同,北監本、毛本『廷』改『延』,是也,今訂正。」知底本原誤作「廷壽」,阮元改「廷」作「延」,殊不知「延壽」亦誤。今檢《後漢書·馬融傳》卷六十實作「延熹九年」④。延熹為東漢桓帝年號,且東漢年號又無延壽,則「壽」乃「熹」之形訛,當作延熹為是。

2.疏:《特牲禮》:「刑三爵三觚四觶一角三散。」是觚為禮器也。《異義》、《韓詩說》「一升曰爵。爵,盡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寡少。三升曰觶。觶,適也,飲當自適也。四升曰角。角,觸也,不能自適,觸罪過也。五升曰散。散,訕也,飲不省節,為人謗訕。」(雍也第六)

案:刑三爵三觚四觶一角三散,四庫本作「用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案『刑』當作『用』,上兩『三』字當作『二』,下『三』字當作『一』,閩本、北監本、毛本『二爵』誤『三爵』,『一散』亦誤『三散』。」今檢《儀禮·特牲饋食禮》:「篚在洗西,南順,實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鄭玄《注》:「二爵者,為賓獻爵止,主婦當致也。二觚,長兄弟酬眾賓長為加爵,二人班同,冝接並也。四觶,一酌奠,其三,長兄弟酬賓,卒受者,與賓弟子兄弟,弟子舉觶於其長,禮殺,事相接。《禮器》曰:『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尊者舉觶,卑者舉角。』」又《毛詩·周南·葛覃》疏、《佩文韻府》卷六十三之二十二引均作「用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不誤。

省,四庫本作「自」,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今《玉函山房輯佚叢書》收入《韓詩說》實作「飲不自節」,古禮飲酒講究適度自節,過量則非禮。又《春秋左傳·桓公二年》疏、《毛詩·周南·葛覃》疏引皆作「飲不自節」不誤。

3.雲「以衣涉水為厲。揭,揭衣也」者,《爾雅·釋水》文也。孫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楎也。(憲問第十四)

案:楎,四庫本作「褌」,蜀本、廣東本同,玉海堂本作「禪」。阮元《校勘記》:「案『楎』當作『褌』,『楎』字誤也,閩本、北監本作『揮』,亦誤。」褌,《廣韻》:「古渾切。」《說文》:「 衣。」《釋名》:「褌,貫也,貫兩腳,上系腰中也。」《類篇》:「褌,一作『裩』。」褌應是古時之犢鼻褲,一種有襠短褲,以別於無襠的套褲而言。此處疏文解包咸《注》:「以衣涉水為厲。」今《爾雅·釋水》邢昺《疏》:「以衣涉水為厲者,此衣謂褌也,言水深至於褌以上而涉渡者名厲。」以義考之,當作「褌」不誤。

(三)阮刻底本脫或闕,四庫本不脫不闕者。

1.疏:此章作孔子從恭儉。「吾從眾」者,冕,緇布冠也。(子罕第九)

案:阮元《校勘記》引浦鏜云:「『恭儉』下脫『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八字。」四庫本「恭儉」下有「也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十一字,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較浦鏜按語多「也子曰」三字。經文雲「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據邢昺疏文引經之體例,每章解釋經文之義時皆先標引經文再疏解,依上下文意,此處文意明顯有斷,當依四庫本補,「也」屬上句讀。又「作」,四庫本作「記」,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刑疏章首多以「本章記」、「本章論」或「本章言」發端明篇旨,均無「此章作」之語,且「作」字置於文中於義未安,則以「記」為宜。此句當作「此章記孔子從恭儉也。『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者,冕,緇布冠也」。

2.疏:此章戒人不可逆料人之詐,不可億度人之不信也。抑,語辭也。言先覺人者是□□□□□□□□□所以非賢者以詐偽不信之人,為之億度□□□□□人故先覺者非為賢也。(憲問第十四)

案:阮元《校勘記》:「『者是』下九字模糊,下接所以非賢者。閩本『是』作『具』。下十字實闕。北監本、毛本亦作『具』,下十字空闕。」可見阮氏所據底本模糊,各本皆闕。四庫本空闕九字為「寧能為賢乎言非賢也」,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

阮元《校勘記》:「度下五字模糊,下接人故先覺者。閩本『之』人下十字實闕,北監本、毛本空闕。」四庫本空闕五字為「逆知反怨恨」。蜀本、元貞本、薈要、廣東本同。可見底本模糊,各本皆闕處,四庫本恰不闕。又「為之億度」,四庫本作「為人億度」,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皆同。

楊守敬《日本訪書志》卷二:「不逆詐章。言先覺人者是寧能為賢乎言非賢也所。『是』下十字各本皆缺。不信之人為人億度逆知反怨恨人。『之人』下十字各本空缺。」可見四庫本與宋、元槧本皆相合。

空闕處句讀為「言先覺人者是寧能為賢乎,言非賢也。所以非賢者,以詐偽不信之人為人億度逆知,反怨恨人,故先覺者非為賢也」,又與經「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孔《注》:「先覺人情者是寧能為賢乎,或時反怨人。」相呼應,前後文義相接甚通,當以四庫本為是。

3.疏:至於仲尼之賢,則如日月之至高人不可得而踰也。(子張第十九)

案:阮元《校勘記》:「本『月』下四字實闕,閩本同,北監本、毛本空闕。」知底本原是實闕,嘉慶南昌府初刻本空闕,今中華影印之底本不知所據何本臆補「之至高人」四字。四庫本作「貞明麗天」,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楊守敬《日本訪書志》卷二:「叔孫武叔毀仲尼章。『則如日月』下四字作『貞明麗天』」,此處四庫本又與宋、元槧本相合。

4.疏:我荅雲孔子得巫馬期之言,稱己名雲是己幸受以為過。故云苟有過,人必知之。所以然者,昭公不知禮,我答雲知禮,若使司敗不譏我,則千載之後,遂永信我言,用昭公所行為知禮,則亂禮之事,從我而始。今得司敗見非而受以為過,則後人不謬,故我所以為幸也。(述而第七)

案:我荅雲,四庫本作「皇侃雲」,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引浦鏜云:「此三字當衍文,案此因下文誤衍。」浦鏜疑衍,阮氏未定。邢昺之《註疏》在皇侃《義疏》基礎上而成,多承皇疏之意。今檢皇侃《義疏》原文:「孔子得巫馬期之告而自稱名雲,是己幸受以為過者也。故云苟有過,人必知之也。所以然者,昭公不知禮,而我荅司敗雲知禮者,若使司敗無譏,則千載之後,遂承信我言,用昭公所行為知禮,則亂禮之事,從我而始。今得司敗見非而我受以為過,則後人不謬,故我所以為幸也。」此段疏文與皇疏近乎一致,可見此為刑昺引自皇疏之文,則引文前當先標示皇侃云云之類無疑,故知「我荅雲」三字非衍文,乃「皇侃雲」三字之誤,蓋涉下文「我答雲」而誤。

二、阮刻本或沿襲底本之誤,或重新雕刻時誤增,可用四庫本補正。茲將若干札記列舉如下。

論語集解序

疏:《齊論》者,齊人所傳,別有《問王》、《知道》二篇,凡二十一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昌邑中尉王吉、少府朱畸,琅邪王卿、御史大夫貢禹、尚書令五鹿充宗、膠東庸生並傳之,唯王吉名家。

案:二十一,四庫本作「二十二」,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是。據刑昺疏文之意可知,《魯論語》二十篇,《齊論語》比《魯論語》多《問王》、《知道》兩篇,則《齊論語》當有二十二篇,且下文雲「《齊論語》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亦可證。

學而第一

疏: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人多好色不好賢者能改易好色之心以好賢則善矣。

案:者,四庫本作「若」,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若」屬下,句讀為「人多好色不好賢,若能改易好色之心以好賢則善矣」,文義甚明。又「好賢」與「好色」相對,若為「者」字,當屬上句讀,然下文之假設關係稍顯疏散。蓋「者」乃「若」之形近而訛。

八佾第三

1.經: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

疏:此章明樂。「子語魯大師樂」者,大師,樂官名,猶《周禮》之大司樂也。於時魯國禮樂崩壞,故孔子以正樂之法語之,使知也。「曰:樂其可知也」者,言五音翕然盛也。翕,盛貌。如,皆語辭。

案:四庫本「言」下有「作正樂之法,可得而知也,謂如下文『始作,翕如也』者,言正樂始作則」二十六字。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依刑昺引經疏解之體例,當先標引經文再疏解,此處文義明顯有斷,又「言五音翕然盛也」不可卒讀,當脫。若補四庫本二十六字則銜接自然,文義契合。

2.《書序》云:「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孔安國云:「若使攝,遂禪之。」

案:若,四庫本作「老」,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引自《尚書·堯典》,孔安國《傳》作「老使攝」,孔穎達《疏》云:「『老使攝』者解『將遜於位』,以己年老故遜之使攝之,後功成而禪」,文意甚明,當作「老使攝」不誤。

里仁第四

疏:「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者,言世不修仁也,故曰有人能一日之間用其力於仁道矣乎,言人誠能一日用其力修仁者耳。

案:誠能,四庫本作「無能」。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阮元《校勘記》引浦鏜按語云:「『耳』當『乎』字誤。」疑非,若為「乎」字,則此句「有人能一日之間用其力於仁道矣乎」與「人誠能一日用其力修仁者乎」語義完全一致,煩復迭加則顯贅余。又經文「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孔《注》:「言人無能一日用其力修仁者耳。」文義甚明,未有欲修仁而力不足者,皆因無人能一日用其力修仁罷了。以義考之,則「耳」字不誤,「誠能」為「無能」之誤。

公冶長第五

疏:其賦法依周禮「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出戎馬一匹,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三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案:十三,四庫本作「十二」。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依文意推之,一丘十六井出牛三頭,四丘六十四井當出牛十二頭,不當為十三頭也。古籍中「三」與「二」常因形近相涉致誤。檢《春秋左傳·成公元年》孔穎達《疏》作「牛十二頭」。又《毛詩·小雅·楚茨》孔穎達《疏》、《通典·食貨一》、《漢書·刑法志》、《冊府元龜·邦計部》等書引均作「十二」不誤。

憲問第十四

疏:乃殺子糾於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傒,使相可也。」

案:脫,四庫本作「稅」。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春秋左傳·庄公九年》:「鮑叔受之,及堂阜而稅之。」陸德明《釋文》:「稅本又作說,同土活反,一音失銳反。」稅猶言釋放,解脫。如《呂氏春秋·慎大》:「乃稅馬於華山,稅牛於桃林」高誘註:「稅,釋也。」則知「脫」乃「稅」之形誤。

季氏第十六

1.註:孔曰:「民有畏心曰分,欲去曰崩,不可會聚曰離析。」

案:畏心,四庫本作「異心」,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下疏文引作「民有異心曰分」。異心猶言二心,存叛離之意圖,如《左傳·昭公三十一年》:「若得從君而歸,則固臣之願也,敢有異心?」《史記·淮南衡山列傳》:「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蓋畏與異之繁體「異」因形近而致誤。

微子第十八

1.疏:案《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八,由大司寇行攝相事。

案:五十八,四庫本作「五十六」,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魯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孔子年五十六不誤。又《史記·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可證。

2.疏:「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者,言女知父子相養,是知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反可廢君臣之義而不仕濁世,欲清絜其身,則亂於君臣之義大道理也。

案:「不仕」下四庫本有「乎『欲潔其身而亂大倫』者,倫,道理也。言女不仕」十八字。蜀本、玉海堂本、廣東本同。經文雲「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包咸《注》:「倫,道理也。」依疏文逐一引經疏解之例,此處明顯有脫文,恰此段疏文有兩「不仕」,剛好脫去兩「不仕」之間的文字,蓋阮刻本刻板時錯行致脫。

從以上略舉數例可見,許多《校勘記》已明指底本訛誤,四庫本均不誤,且有各本皆訛、脫或闕者,四庫本恰又不誤、不脫、不闕,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很多異文、闕文均與宋槧本、影刻元槧本相合。又有阮氏疑而未定,又無版本依據者,四庫本均可提供版本參考。可見四庫本之校勘價值非如前人所言這般版本低劣,至少就筆者所校《論語註疏》一本,知四庫本乃經過嚴謹精細之校勘的。雖因抄寫難免有少數訛誤,但亦不能因此否定其版本及校勘價值。

阮刻本號稱善本,又是目前使用最廣,影響最大之通行本,但仍有不少疏漏舛誤,且當時受各種條件所限,未能吸收四庫本之校勘成果亦為憾事。,因此現代在重新整理時非常有必要重視和充分利用好四庫本的文獻和版本價值。

注釋:

①筆者所見為線裝書局出版的《日本宮內廳書陵部藏宋元版漢籍影印叢書》中之影印本。白口,左右雙邊,半頁八行,行十六字,注、疏雙行二十五字。首經,次集解,次疏,次釋文。縫心有刻工先昌氏名。又捺有「金澤文庫」、「檇李願凞灉藏」、「顧氏定齋藏書」、「志書精舍」、「定齋」、「辛丑」數印。避宋諱匡、貞、敬、弘、恆、慎、桓等字,闕至敦字。島田氏《古文舊書考》卷二認為刻於寧宗朝。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卷二認為刻於光宗時。此本行格疏朗,鐫刻精妙,為宋刻上品,又多存宋本之原貌。故具有很高參考價值。

②筆者所見為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貴池劉氏玉海堂影刻元貞本,牌記「貴池劉氏玉海堂景宋叢書之四光緒甲辰九月付黃岡陶子麟刻丙午十一月挍刊竣工坿札記一卷」,有「平陽府梁宅刊」、「養安院藏書」、「堯都梁宅刊」、「大元元貞丙甲刊」等木記。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字,紅印本,字跡清亮,開面寬闊。傳世金元平陽刻本鳳毛麟角,元貞本具有相當高的版本價值。

③654頁.

④1972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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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沙志利.略論蜀大字本《論語註疏》的校勘價值.中國典籍與文化,2006(1):3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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