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婚姻都是不幸的

文：周沖

付麗娟曾說，他們一幫心理諮詢師吃飯，談到婚姻治療，問哪種治療對婚姻有效。

她說，最有效的是離婚。

因為，「婚姻關係，本質上是伴侶雙方互為投射認同的場所。治不了雙方各自無意識投射的內容，也就治不了婚姻。」

女人在男人身上，投射一個忽略自己、不關注自己、不接納自己的內在父母。所以她們天天怨。

男人在女人身上，投射一個控制自己、閹割自己的父母，所以他們天天逃。

能終結這種投射的，只有離婚。

當失去了投射的場域、條件，我們就不得不收回對他人不切實際的幻想，將種種妄念撤回。

與自己的羸弱、卑怯、無能相處，才會理清，什麼是臆測，什麼是現實，什麼是關係，什麼是自己。

這時，婚姻才會恢復原初的意義：關係。

兩個人才會恢復到本質的角色：我和你。

這種話聽起來又準確，又令人灰心。

是啊，為什麼我們無法在婚姻之中，放下投射，放下控制，以一個真實的自我，與另一個真實的自我連接？

為什麼我們總是遭遇不幸？

因為我們自身，就是不幸的。

你曾被虐待，我曾被疏遠，他曾被暴力，她曾被控制......

每個人都帶著一身創傷，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長大。

因為如上種種不幸，在關係里，我們都以為，這是一個「醫院」，能治癒生命早期的創傷。

舉個例子——

父親缺席成長的女孩，會在長大以後，一直重複一個動作：找父親。

比如張雨綺。

比如張愛玲。

比如陳寶蓮。

她們以為，找到一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內心那個哭泣的小孩就會滿足。

但這往往會落空。

因為這種連接過程，並不是一種全新的關係，而是父女關係的另一種複製品。

它給不了你以補償。

相反——

你童年時如何渴望父親，婚戀後也會如何依賴那個枕邊的男人。

你童年時如何害怕被拋棄，婚戀後也會如何患得患失，恐懼無助。

「他」是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會因為焦慮、不甘、委屈、憤怒、歇斯底里，最終如自己所預料的，重新被棄，回到孤獨中。

回到了孤獨，你會覺得痛苦，但也覺得隱隱的安心。

因為這才是你最熟悉的童年模式。

「我果然是沒人要的。」

「我這種人，註定孤獨一生。」

「這就是我的命。」

你會覺得，一切都在驗證你的預測。

孰不知，這都是你不知不覺導演的過程。

——你早在關係開始之前，就已經為它定了性，寫好了劇本，安排好了衝突，預設好了結局。

接下來的相處過程，全在按照你的排練，一點一點地呈現。

再舉個例子。

童年被貶低的女孩，會不自覺地，尋找一個條件差的男人，陪在自己身邊。

因為，她內心深處的聲音是：

「我配不上好的。」

「優秀男人都看不上我。」

「即使得到了，優秀的男人也只是想跟我玩玩而已，一定會離開的。那時候我一定會很痛苦。」

「他條件那麼差，現在對我百依百順，雖然有遺憾，但應該是能給我幸福的。」

至於對方種種不如意之處，如矮、丑、胖、窮、臟、賤、摳、蠢，她也會討厭，也會指責。

但在指責之中，她潛意識中的優越感，會得到秘而不宣的滿足。

同時她也會覺得，這段關係是可控的。

「他不會離開我。」

「雖然他胖得像只豬，丑得跟坨屎，他一定會一直愛我，這很令我放心。」

「他會聽我的，會照顧我的情緒，會守在我身邊。」

這種女強男弱的關係，比之於旗鼓相當的對壘，更令她覺得安心。

所以當自我價值感過低的女孩遇見一個挫男，她也很難離開。

因為，她渴望的，不是愛，是認可、是安全、是優越感。

這一現象，我們在身邊很多女神的擇偶上，都能看得到。

一個氣質逼人的美女，最終嫁給武大郎似的男人。

一個顏值超高、收入不錯、有才有品的女生，最終選擇與矮丑窮壞賤蠢牽手。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在她生命早期，也是被打壓、被指責、被挑剔、被貶低。

「你不好」，漸漸內化成「我不好」。

「我不好」，漸漸變成「我配不上好的」。

當她進入與母嬰關係極其相似的親密關係，早期創傷會被激發，然後在挫男身上，投射一個貶低自己的父母。

她會用種種方式，來讓對方認可自己。

日常溝通，變成對錯之爭。

尋常小事，變得輸贏之爭。

對人、事、物的看法，一定要以自己的為標準，不容反駁，不容置疑。

「我就是對的。」

「別人都是一幫傻逼。」

「什麼？你說我也不對？分手吧！」

在這個過程中，挫男也會在你身上，投射一個控制自己的父母。

這種種行為與言論，激發他的創傷，他會本能地反抗，強調你是錯的，是不好的，是差勁的......

然後你會發現，千山萬水，兜兜轉轉，命運的馬達一直在發生作用。

它將你引向相似的地方。

終點即是起點。

去處即是歸途。

因為，你從未放棄過投射，也從未有過自省。

因為都不在完美家庭中長大，所以，個個都是靈魂千瘡百孔的生命體。

在婚姻關係里，你會本能地去將陰影、恐懼、憤怒，投射在對方身上，繼而引發衝突，令關係走向破裂。

聽到這種話，許多人一定要問：那麼，我們就該對關係絕望了么？

恰恰相反。

羅曼羅蘭有句話說得好，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看清了生活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有什麼好絕望的呢？！

明白了萬事本就不完美，你就不再苛刻事事如願，得已放下完美主義的心，去對待那個真實的人。

所以，很多心理學家就說，婚姻，不是一個必須要經營好的事情。

就好像，你在中學考試時，沒必要一定考100分。

在職場，你沒必要一定要做到年入百萬。

在體重秤上，你沒必要一定控制在100斤以下。

既然你明白，也接受凡事皆有瑕疵，為什麼不接受婚姻不完美？

婚姻要幸福，本身就是一個咒語，因為，它意味著存在很多標準。

比如要有錢。

要有良好的溝通。

要有時間。

要平等。

要有愛。

要一起吃很多很多飯，做很多很多愛。

要時不時旅行。

要有很好的婆媳關係......

標準達不到，你就會焦慮。

同樣的，當你去問一個人，什麼是好丈夫，她告訴你答案。

她的答案，也是標準。

你丈夫達不到，你就會自卑。

一比，就會有高低。

一有高低，你就會痛苦。

我們該做的，就是放下「婚姻應該，婚姻必須，婚姻就是」的標杆，活在真實的關係中。

以不預設的立場，去面對你們的相處；

以不臆測的認知，去面對你們的關係；

以不投射的情緒，去面對面前那個人——

那個人，它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ta是一個全新的人。

他沒有義務，也沒有能力，處理你所有的困苦。

也沒有責任，沒有可能，滿足你所有的期待。

你不能把對父母的要求，當成對伴侶的要求。

你要做的，是走出「嬰兒需要與父母共生」的狀態，完成自我分化，成為一個真正和平的大人。

做不到這一點，所有婚姻，都是囚禁。

做到了，才有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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