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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枵館:我們為什麼要讀屈原?

今天是端午節,傳說屈原就在這一天抱石而沉江。就屈原之死因,人多雲是因楚王疏遠流放而不得志,終投汨羅。而我以為不然。

屈原是何等人?太史公的評價是:推其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說的是他的志。王國維對他的評價是:苟無文學才華,憑其人格亦自足千古。論的是他的人格。

一個詩人,詩人提及他的名姓,個個都服膺於心,而獨不言他的天賦何如、才華何如、寫作風格何如。這個詩人顯然已經不僅僅是詩人本身,他的存在逾越了詩人的身份。太史公眼中的屈原有如仲尼弟子眼中的孔子,眾星拱月一般。借用《詩經》的話去說,便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而王國維將屈原列在淵明、子美、子瞻之上。後者已然在文壇上被奉若豐碑,何況前者耶?

我起初愛淵明之淡,後賞子瞻之達,而後對子美之仁五體投地,惟有屈子其人其詩,一直未有洞見。對於《楚辭》中屈原留下來的25篇詩歌,也未曾明察於心。與唐詩宋詞相比,先秦文學中的《道德經》、《莊子》、《楚辭》就像是一塊塊硬骨頭,嚼起來須費萬般功夫。而《楚辭》的獨特之處又在於它一則是以「蠻夷之語」著成,歌楚聲,單就這一點,就為之築建了一道籬障。二則它自帶一股濃郁的哲學氣息。漢之劉向、宋之朱熹,雖亦學際天人,仍以為它是「天學」。

而我們為什麼還要讀《離騷》、《天問》、《九歌》、《招魂》?因為屈原以一個不倦的歌者的姿態與天地萬物對話,不是後來吟風弄月式樣的作品可以比得的。用鄭振鐸的話來講,即是:它(楚辭)像水銀瀉地,像麗日當空,像春天之於花卉,像火炬之於黑暗的無星之夜。

屈原的詩,不僅僅是寄寓在文字載體之上的產物,抽象如一棵被風吹過的樹,處處顯得有神。屈原自己呢,也像水一樣,時而奔放活潑,時而莊嚴肅穆,時而曲婉,時而悲壯,時而幽怨,時而熱烈。有時,他是一個飽含意趣的詩者;有時,他是一個情感滂沱的歌者;有時,他像一個神秘莫測的智者;有時,則是一個滿眼凄涼的怨者。

如此「豐滿」的一個人,我們怎能用愛國主義的狹隘眼光去看待他?老實說,屈原也並非愛國,而是留戀美好罷了。那些美好的過往、物事一去不復返了,因「離」而「騷」。

屈原所珍視的,是如招搖在江底青荇一般的「初衷」,那個不因時勢而變更、因繁華而湮沒的夢;是柔軟如泥沙一般可以擱置夢想的「凈土」,一塊惟有在夢境與幽冥中方能尋得的高地;是那漆黑中如江水一樣奔流涌動的「赤子之心」,那顆天真抱璞、守真如一的心。在他看來,惟有汨羅,才是可以安放那個夢、保全那顆赤子之心的好去處。

正如那個當年在剮刀下尚要索琴一張信手漫彈的嵇叔夜,那個因人生之「真快樂」而赴死,臨刑前仍獨坐於八角亭中自斟自飲瞿秋白,屈原死得浩蕩、風絕,無一絲流連色、一絲佯裝味兒。

昔日,他獨行於洞庭湖畔,看「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的時候,身軀是單薄而寂寥的。而終於,他與石俱下,與水互融,與萬物歸於大塊,這時的他,如「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我們看到了一個偉岸的靈魂,巍巍乎如玉山之將崩。

應該說,屈原不是一個愛國主義詩人,而當是名士風度的開山鼻祖。《世說新語》那句出自王孝伯之口的「時常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方為名士」也並非任誕頑笑之語。今天的我們,未必要成名士。我們進入屈原的詩,在字裡行間與他的靈魂有所交集,方能知道他的「離」(離騷),深諳他的「美」(美政),理解他的「靈」(靈均),明白他的「正」(正則)。

從屈原的詩中走出來,也許我們仍法守自我的生活,然而在面貌上已不同往昔。因為黃庭堅說:三日不讀詩(書),面目可憎。讀風神浩蕩的詩,猶然如此。

文/玄枵

於己亥年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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