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英雄的鐵鎚鑿不開日本的「少女心」

和往年一樣，《復聯4》奪得幾乎全球所有國家的票房榜首，全球總票房突破26億美元，但依舊在日本躺進了墳場。

由於在日本市場沒有美漫的文化基礎，在這塊難啃的硬骨頭上，《復聯4》用盡了「手段」。為了避免撞車，影片上映日程刻意推遲兩周，搞了聯名柯南的花式營銷，即便如此也僅僅維持了一周的票房冠軍寶座，隨即就被《名偵探柯南：紺青之拳》反超。

值得一提的是，4月份《復聯4》還特意去日本神社拜拜祈禱票房大賣，《復聯3》也拜過，但最終票房成績證明，它們也不是日本各路神明的菜。

日本電影市場高度成熟，動漫文化在日本社會也有充分的滲透，超級英雄打不過國民級IP柯南實屬正常，只是放眼漫威在全球市場的「受寵」與日本市場的「冷落」形成反差。

然而，一個現象是，當今日本電影市場並非國貨當頭。2014年的年度票房日本邦畫佔了8席，從2015年開始邦畫和洋畫比例不斷縮小，到了2017年日本年度票房前10部中，8部是洋畫。雖然票房表現一般，但洋畫在日本市場的滲入對於邦畫其實還帶來一絲危機感的。

並非超英vs柯南，而是大人vs少年少女

PingWest品玩從日本近10年的的總票房排名發現，《懸崖上的金魚公主》、《愛麗絲夢遊仙境》、《睡美人》等作品，透著日本大眾的「少女心」。平成年代日本電影市場票房TOP10里，最突出的還是吉卜力的三部動畫，僅次其後的是好萊塢老IP《泰坦尼克號》。上榜的《哈利波特》和《冰雪奇緣》一定程度上表現日本民眾引進動畫風格的偏好。

不難看出，這兩部電影的主角都是青春期年齡的人物形象，某種程度上來看，超英聯盟不是真的打不過柯南，只是相比於成年人世界利益追求的打打殺殺，日本民眾更喜歡少男少女來承擔這一和平使命角色，這種脫離社會約束力、充滿夢想與挑戰的設定，更符合他們的預期。

其中《冰雪奇緣》作為外來的動畫元素，炸開了日本電影市場絕對是近幾年的奇蹟，畢竟好萊塢動畫最好的票房數字僅僅是多年以前《海底總動員》創造的110億日元。除了迪士尼在《冰雪奇緣》上的成功營銷，這次票房奇蹟也體現出日本民眾的另一種傾向：音樂電影，主題曲《Let It Go》的廣為傳唱也奠定了大賣的基礎。與此同時，成年女性市場也被《冰雪奇緣》激活，畢竟「公主物語」對於日本女性是格外親切的存在，更何況電影里是雙公主登場的劇情。

日本民眾對電影作品的口味還是多元且充滿文化屬性的。2018年日本引進電影票房前三分別是音樂傳記《波西米亞狂想曲》、科幻片《侏羅紀世界2》和《星球大戰8:最後的絕地武士》。本土電影票房排名中，《小偷家族》、《鎌倉物語》、小成本喜劇片《攝影機不要停》也有很好的成績。

日本邦畫的文化來源不僅有動畫的深遠影響，更長遠的是對社會不同面向的重視。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新聞系學者告訴PingWest品玩：「其實不一定要將動畫電影和普通電影完全區隔來看，作為電影中的一種表達形式，動畫在技術不斷完善和進步的當代，會在表達想像力的世界中有更好的展示。日本的文化特別是明治維新後就與百姓生活密不可分，不僅對於英雄人物的作品一直存在，普通百姓的作品也更加豐富，這種重視生活，表達對社會美好生活嚮往和個人精神追求的現代文化更加深入人心，成為了對電影作品的追求。」

動漫文化在日本發展的過程中經歷了六個時代，當下正是「符號時代」。作為日本人之間以及他們與世界溝通的共通符號，民眾當然更願意為本土作品買單。不過，像日本這樣電影審美高度風格化的國家在全世界屈指可數。單從這幾個有趣的點來看，形成這樣的風格有點「萌」。

日本人的表達通常很省略，這與動漫動畫藝術里符號文化表達的省略含義有共通之處。

《理科系の作文技術》一書中，作者木下是熊曾有這樣的見解：日本人的高度同質化，讓他們更喜歡依賴周圍人的共識來表達自己的感受。因為在表達事實內容的過程中，他們更喜歡設想對方的感受和想法，這導致這個民族非常「多思多慮」，人與人之間保持習慣性的距離感，也是表達不清，造成誤解的源泉。動漫動畫作品裡的符號藝術表達能夠隱去現實的很多成分，最大限度的讓人們專註於不那麼「難堪」的地方，因此得到日本民眾的喜愛。

日本發行「降次元」

全球各類電影在日本上映的日期大部分都會晚一些，外國電影登入日本避免票房衝擊，會謙虛的推遲檔期。一方面，日本電影市場也在等待進口電影在全球的口碑，以便宣傳造勢，因為日本發行商很懂日本觀眾：他們無法被簡單的噱頭糊弄。

除此之外，推遲的時間也是電影系列周邊販賣的宣傳期，看電影前的「儀式感」是必不可少的。這也源於日本電影的投資運作方式，每一部電影作品會帶來放映權、銷售權、網路播放權、DVD、書籍，角色版權等，它們會被靈活運用到投資方擅長的多樣化商業活動中，促使作品二次利用實現商業最大化。

2012年以來，日本本土電影以平均超過500部的數量上映，進口電影的數量也一直保持平衡（比本土略低），保證了電影市場的多樣化與良性競爭。不過有趣的一點是，洋畫真人電影在進入日本後都會在一定程度「本土化」。

海報是最明顯的例子。無論這部電影的原海報是何種風格，有著何種細節，設計有多出色，到日本都會被降低一個次元。同時日本發行更喜歡在海報上突出文字，畫面設計傾向強調人與人的關係，烘托出「把愛撒向人間」的即視感。日本國民對這種設計也有吐槽，但此類方式也是發行商為了增加進口電影當地大眾的接受程度。雖說作品依舊要靠內容，不過先入為主的視覺感受或許也在影響著一部作品進入大眾視野的姿態。

錄像帶租賃行業在日本卻仍舊生生不息，除了特殊產業的存在，還源於當地筆記本電腦普及率並沒有那麼高（與中國相比）。雖然多了智能手機，但日本版權保護極為嚴格，想在網上尋找資源的可能為零。加之忙碌的日本生活常態，電視反而成為很多日本年輕人下班之後的收視主力。

正因電視作為主流收視渠道，日本各大電視台介入電影產業的製作。東京電視台參與制作了《妖怪手錶：誕生的秘密 劇場版》、日本電視台參與制作了《怪物之子》《名偵探柯南：業火的向日葵》、富士電視台參與制作了《律政英雄》《龍珠Z：復活的F》《暗殺教室 真人劇場版》、朝日電視台參與制作了《哆啦A夢：大雄的宇宙英雄記》、TBS電視台參與制作了《墊底辣妹》。日本五大電視台與東寶、東映、松竹的綁定合作十分緊密，不僅有長期品牌展列，還有項目開發。在電影製作發行中，電視台依靠優質資源順應觀眾的視聽習慣觀眾，讓觀眾更易於接受比較成熟的IP，同時成為為本土電影的市場保障。

如此看來，西方作品如果與日本的電視台合作或許有機會形成良市場，讓IP逐漸深入民眾。「電影的製作方只是一個環節，更重要的是，國外作品進入日本後應該形成製作委員會，這樣可以更好地在電影產業鏈的上中下游得到更廣闊的運作空間。」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新聞系學者表示。

國民級IP能長勝，但靠吃老本不會井噴

源於多次不平等的文化入侵，日本最早的文化自信是極其衰弱的，這種心態從手塚治虫開始二次元文化崛起後才徹底發生了改變。2020年日本東京奧運會來臨之際，二次元文化帶給本國人民的文化自信更是與日俱增。在這種背景下，《復聯》系列作品上映遇到老牌情懷之作的柯南、皮卡丘當然會士氣不足。

不過，今年柯南第23部《紺青之拳》依然沒有突破百億票房，相比之下《復聯4》倒是已經超水平發揮取得美式英雄的突破進展，就算從數量上看這中間有著48億和79億的票房偏差。

對於平成年最後的柯南，這部電影劇場版作品其實也讓不少粉絲提出質疑。商業投資追求熱門IP的同時，為製作委員會帶來大量利益，市場對這樣的搶手貨自然不會放手。加之在民眾心理的根基很深，漫畫作品質量相對穩定，類似IP柯南的系列電影作品依舊會保持領軍，只不過依仗這些想要在票房上實現更大的突破，或許並不那麼容易，畢竟現在能在日本本土電影歷史票房立住腳的，暫時也只有宮崎駿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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