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木偶視作去世女兒，連丈夫也罵我瘋，不久我卻發現木偶長高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林逸

1

烏雲低低的壓在樓群上空，太陽露出一角光線像是舞台上的投射燈，讓不遠處的一片聯排別墅區格外顯眼。

陸青顏坐在公寓樓的20層，從飄窗看出去，遠方鱗次櫛比的黑色屋頂像是密密麻麻的墓碑，或許都埋葬著跟自己一樣的活死人。

丈夫王國生摔門而去的尾音還在，時刻提醒著她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了。她抱緊懷裡的木偶，硬質的木頭在她胸前頂出大小不一的坑痕，逐漸發紅變紫，她也絲毫不在意。畢竟這是曾經幸福生活的唯一見證了。

2年前，她有個聰明伶俐準備高考的女兒，有個老實過頭一直沒有晉陞但是執著弘揚民俗文化的丈夫，要不是那天著急出門忘了關火沸水就不會撲滅爐火，煤氣就不會泄露，女兒進門開燈就不會引起爆炸，她就還有個完整的家。

她又摟了摟懷裡的木偶，這是女兒四歲那年丈夫按照比例做得，是女兒的睡顏，嬌憨可愛。女兒一直愛不釋手，哪怕成年之後出去旅行，都要塞進行李一起帶走。

木頭已經開始有了裂縫，油脂的浸潤讓它變得光滑，這是她這兩年唯一的慰藉，卻也是丈夫決定離婚的原因。

王國安說自己再也不能跟精神病一起生活了，一個跟木偶說話，給木偶喂飯的女人，不是精神病還能是什麼？他本以為這是妻子轉移痛苦的一時做法，哪想到兩年過去了，她變本加厲。

甚至還給木偶量起了身高，篤定地說木偶長大了2厘米。這是他親手製作的木偶，尺寸有沒有變化，他會不清楚嗎？他給陸青顏下了最後通牒，要麼扔掉木偶，要麼就離婚。

陸青顏撫摸著木偶，木頭散發出女兒的味道，讓人安心。她拉起木偶的胳膊，狠狠親它的小手，這是女兒四歲時最喜歡的親昵，木偶僵硬的嘴角一直揚起，像是女兒咯咯笑著。她知道的，女兒還沒完全走遠，自己必須有耐心和信心，才能讓女兒留下來。

「乖，媽媽會一直保護你，照顧你的。」陸青顏將木偶放在椅子上，準備去做飯，卻覺得衣角被什麼拽了一下，她低頭，木偶小小的手指勾在她的衣服上，怎麼也弄不下來。

轉眼之間18年過去了，這天，是女兒的生日，陸青顏給木偶帶上墨鏡和帽子，一起去了遊樂場。排隊上旋轉木馬的時候，後面的小孩一直不停的打鬧，推得木偶一個趔趄，墨鏡掉在了地上。男孩好奇的看了一眼，尖叫一聲躲在了母親身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女人撿起墨鏡遞過來，打量了一眼木偶，卻被陸青顏擋住，一句話也沒說，抓起墨鏡就走。

「嘖，都不答話。」女人不滿的嘟囔著，隨口訓斥身後的男孩，「你把人家推倒了，你叫喚什麼？還不道歉，把人家都氣跑了吧。」

「媽媽，那個姐姐閉著眼睛，是個，是個怪物。」小男孩更緊的湊在母親身邊，喃喃地說。

「閉著眼睛？可能是殘疾人吧。哎，你小小年紀怎麼還學會歧視人了？」女人將他拉開，絮絮叨叨地訓斥起來。

陸青顏快步走到荒僻的地方，轉身愛憐的給木偶正了正帽子。時間證明她是對的，木偶已經長得比她還高了，如今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正如她的女兒一樣。它的木頭身體甚至漸漸變得柔軟，看起來像是古銅色的皮膚了，除了沒有睜眼，不能說話之外，行走坐卧跟普通人別無二致。

她一直想聯繫王國生，讓他看看自己沒有撒謊，木偶可能是日夜跟女兒在一起，有了人類的靈氣，也可能是女兒的靈魂不舍自己，總之，木偶是活的。

晚上，陸青顏將木偶帶回床上，為它蓋好被子，轉身關燈的時候聽見身後有異響，她轉過身，看到木偶睜開了眼睛。本應該是沉睡狀的眼帘已經掀開，略顯空洞和獃滯的木色眼珠直愣愣地盯著海藍色的天花板，就連嘴也一張一合的發出了模糊的聲音，是「媽媽」。

陸青顏只覺得萬般滋味湧上心頭，腦袋能感受到血液澎湃衝擊的聲音，還沒向床旁走幾步，就「咕咚」一聲，腳一軟暈倒在地。

2

海藍色的天花板，鯨魚形狀的燈，陸青顏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環境，心裡的恐慌漸漸平復。木偶，哦，不，是女兒呢？

她剛準備支起身子，就聽到一聲驚呼，下一秒就有一雙手握住了她，被包裹在溫暖掌心的感覺，讓她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

「你，你醒了？媽，媽可終於盼到你醒了。」一個約么40多歲的女人湊上來，熱淚在眼眶裡轉圈圈，滴下來的時候好像砸出了聲音一樣，在陸青顏的心裡濺起無數疑惑。

「你昏迷了，4年啊，我一直陪著你，希望你能醒過來。」女人倒伏在她身上嗚嗚咽咽地持續哭泣著。

陸青顏的目光順著看向自己的手臂，古銅色的皮膚裹在緊實的肌肉上，沒有凸起的血管和崎嶇的皺紋，是年輕人的妥帖平展。

「媽媽？」她嘗試著發問，但是乾涸的喉嚨只能發出這一種聲響。

「嗯，」女人的表情有瞬間的愣怔，隨後便依舊欣慰的應承著，柔軟溫暖的雙手輕輕撫摸著陸青顏的臉頰，「我就知道，我沒錯，你沒有死。」

怎麼是自己要死了呢？女兒呢？4年里到底發生了什麼？陸青顏想要問，卻怎麼也發不出其他聲音，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媽媽，媽媽」。

「好好好，我知道你想我了，這麼多年我堅信有這一天的，這幾年我好愧疚，要不是我，你也不會，不會這樣。幸好我知道，你不會死的。」母親又哭了一會兒，穩定好情緒不待她發問便將一切娓娓道來。

原來4年前，18歲的陸青顏正值青春期，課業的壓力和母親的管教讓她愈發叛逆，漸漸地染上了不少社會習氣。那天她正在卧室抽煙，本來在做飯的母親突然進門，聞到煙味跟她起了爭執，氣憤之下摔門而出，連爐火也沒有關。

她在卧室生悶氣，沒有注意沸騰的水已將爐火撲滅，於是在她點起下一根煙的時候引燃了煤氣。她的父親無法承受一個植物人女兒的拖累，終於在第二年跟母親離婚了，再無聯繫，下落不明。

陸青顏靜靜的聽著，再回想自己的記憶，突然覺得模糊起來。剛清醒時那些真切的情景好像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紗，漸漸虛化，那些細節，木偶華潤的手感逐漸被母親溫熱的手掌代替。

原來什麼死去的女兒，什麼會長大的木偶，都不過是自己關於現實的映射，在昏迷的日子裡做得一場夢罷了。

等事情完全理清，東方的雲層已經染上朝陽的紅暈。也許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幾乎一夜沒有合眼的母親精神抖擻的去廚房做早點了。陸青顏倚在床頭，透過飄窗看向遠方，整齊排列的聯排別墅像是鑲上了金邊，帶著生機勃勃的貴氣。

劫後餘生的幸福感還沒有持續幾天，陸青顏就覺得有些煩悶了，可能是昏迷的那4年並沒有讓她成長吧，她還是一個討厭被管束的青春期少女。

母親說她燒傷很嚴重，皮膚上不均勻的古銅色就是證明，怕她看了自己的面容傷心，於是沒收了所有可以反光的物品，就連玻璃上都統一貼了磨砂膜，屋子裡天天都灰濛濛的。自然為了不勾起她對於過去的懷念。

家裡的照片也通通收繳，偶爾只有一兩張年幼的自己與母親的合照，兩個人的眉眼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家門肯定也是不能出的，畢竟她還沒來得及修復的臉，大概會嚇壞不少小朋友。於是她只能日夜開著家裡的投影，看偶像劇。

自己都昏迷4年了，怎麼電視劇還是這些套路呢？她笑著問身旁的母親，卻沒有得到回應，仔細一看，母親竟然入戲到流淚了。陸青顏心裡覺得好笑，探起身子想給她抹淚，卻發現胳膊突然動不了了，她驚慌的大叫母親，卻只能發出沙啞的喉音，幾分鐘之後，她逐漸失去了意識。

陸青顏知道自己可能是有了什麼後遺症，身體總是突然發木暈厥，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日漸焦慮，卻依舊不帶自己去看醫生呢？

母親經常躲開她獨自在廁所打電話，期間有多次激烈的爭執和對罵，終於在陸青顏一次長達3天的昏迷之後，母親撫摸著她的額發，輕輕地說，「一會兒他就來了，也許只有他能救你。」

門鎖發出輕微的響動，一個男子應聲而入，他鬚髮皆白，看起來足有70歲，身板應該還算硬朗，拎著一個巨大的工具箱依舊腳步穩健。

只是他看見陸青顏的第一眼就發出了慘呼，對，是混合著凄慘和驚懼的尖叫，像個被追殺的女人一樣。

「你，你是誰？你，你不是她，你是個怪物！」

3

王國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看到年輕時候的妻子活生生，不，也許是看起來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爸爸，別害怕，我跟你說過的，她會長大。」母親起身攔在王國生面前，眼裡滿是期待，「爸爸，她是你做的，只有你才能修好她。」

「不，我，我不會，她是個怪物，怪物！我只是做了個木偶而已，怎麼可能會長大，會變成人？渺渺你跟我說實話，她是不是你找來的演員？」王國生越發的激動，通電話的時候他以為只是個惡作劇，也許是自己送給渺渺的木偶時間長了壞掉了，孩子想騙他來修理才故弄玄虛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層斑駁的樹木顏色，還有自己不小心刻壞的疤痕都在，自己做的木偶，長大了。

王國生自認是個平凡人，唯一幸運的事情大概就是跟青梅竹馬早早的成婚，不到24就做了爸爸。

他是個研究風俗民情的學者，跟著幾個木匠學過一段時間，於是在女兒渺渺4歲生日的時候，他現學現賣做了個女兒同款木偶。本想著不過是哄小孩的玩意，卻得到老婆孩子的交口稱讚，興奮之下他又做了兩個，湊成一家三口的木偶模型。

妻子喜歡看一些怪力亂神的書，笑說也許木偶真的能有思想呢，以熏陶為名帶著木偶去了幾場法事，之後就一直擺在家裡，偶爾跟它們聊上幾句，王國生都以為是妻子年輕調皮罷了。

再後來，家裡起了那場大火，妻子死於火中，渺渺一夜之間變得孤僻難以接近，只肯跟妻子的木偶同吃同睡。2年之後，王國生無法再忍受失去妻子，同時女兒精神異常的壓力，住進了療養院。好在他還有研究院給的津貼，他將錢一部分寄給渺渺，卻換不回女兒的親近，18年再也沒有接到過女兒的電話。

「你是媽媽的爸爸？那，你是爺爺？」陸青顏明明有好多疑問的，可是先出口的卻是這一句。

王國生完全愣住了，他看向渺渺，後者沉默半晌才說，「事到如今，我就都說了吧。（作品名：《木偶》,作者：林逸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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