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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志怪故事,暗香 - 《廣異記》

暗香 - 《廣異記》

大唐開元年間,有個叫薛矜的人,在京城任長安尉,主掌宮內的採買事宜。

長安尉官職不高,權力卻不小,白居易的《賣炭翁》中,那個兩鬢蒼蒼,十指烏黑的賣炭翁辛辛苦苦燒出的炭,就是叫主管宮市的人給巧取豪奪的。

薛矜每天都要到市場上去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採買的貨品。

長安城裡最有名的是東市和西市。市場很大,一天的時間根本就轉不完。所以,薛矜對兩個宮市的視察,是交替著進行的。今天去東市,明天就去西市,這樣也不至於太過勞累。

有一天,薛矜到東市上去採買。走到東市市前的時候,看到那裡停著一輛車。

市場前停著的車輛上百,這輛車硬是與眾不同。車輪上鑲嵌著鎏金的扣飾,車廂上描繪著精美的花紋,車窗旁邊垂下燦若雲霞的紗幔。

車裡端坐著一個女子,因為有幔帳的遮蔽,看不清她的面容。隱隱見她雲鬢高挽,秀頸頎長,臻首微垂,輕聲同車外的侍兒說著話。

說話的時候,一隻手從車窗里伸出來,搭在窗框上。

那隻手瑩白似雪,柔軟纖細,沒有任何裝飾,明明是極素的,卻令人覺得華美至極。

薛矜這一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手!

他痴痴地看著,直到身後的侍從連連咳嗽示意,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站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質的小盒子,交給侍從。

那盒子不大,花紋異常精美,乃是出自京城的能工巧匠之手,無論誰拿到手裡,都捨不得放下。

將小盒子交給侍從之後,薛矜在他的耳邊,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地囑咐了幾句。侍從連連點頭,離開薛矜,走到那輛油壁車附近,拿出小銀盒,裝作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他知道,她一定會喜歡。他知道。

那女子果然上了鉤,差遣侍女去詢問價錢。

薛矜的侍從道:「不賣!」

侍女微微有些失望,然而卻不肯放棄,道:「我家小姐非常喜歡這個盒子,您就開個價吧,多少錢都行!」

薛矜的侍從道:「這是長安薛少府的東西,薛少府就是我的主人。我家主人說了,如果車裡的人問起的話,就免費送給她,一個子都不要!」

侍女聽了以後非常高興,接過盒子,走回車子旁邊,遞給她的主人。車中的女子聽了侍女的回話,沉吟片刻,道:

「請薛少府移步說話!」

薛矜緊走幾步,來到油壁車前。車中的女子軟語向他道謝,聲音極好聽,骨子裡的溫柔直沁人心。

薛矜知道那女子對自己的禮物十分滿意,言談之間,漸漸大起膽子來,竟然有了挑逗之意。那女子聽了,只是輕笑,並未著惱。二人聊了一會兒,天色漸漸就暗了下來,那女子對薛矜道:

「奴家住在金光門外,這就回去了!您要是有空閑的話,就到我家去看看吧!」

薛矜忙不迭地答應著,車夫揮起鞭子,打在馬背上,那輛車就沿著大道往前走去。

車簾被風掀起,空氣中瀰漫著幽香。在車電光石火的剎那,薛矜看到那女子極美的側影。一瞬,只是一瞬,帘子又飄落下來,遮擋了他的視線。

那輛車從他身邊經過,有些微不似人間的香氣,無端迤邐纏綿……好似開在煌煌雪夜中的一剪梅花,輕盈剔透,蕊寒香冷,欲拒還迎……

寶馬香車,漸漸走遠。空氣中只余點點暗香,中人慾醉。

他叫一個隨從跟在這輛車之後,看看那女子究竟住在哪裡,自己則走進市門,心不在焉地逛著。

這天晚上,薛矜做了一夜的綺夢,那女子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的腦海里浮沉。在夜的最深處,有雪膚紅唇,暗香盈袖……

第二天,忙完了公務之後,便迫不及待地登門造訪了。

昨天已經差人到那女子家附近查看,所以,他沒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女子的住處。

出乎薛矜預料的是,那竟然是一處頗為森嚴的府邸。檐牙高聳,朱門洞開,門前人來人往,車騎甚眾。這般光景,他只在那些炙手可熱的王公貴族家中見過。

門前的氣勢,忽然令薛矜覺得自己此行有些莽撞。猶豫了半天,也沒敢找看門的通傳。直到天色變暗,那女子家裡的客人都漸漸散去了,薛矜才鼓起勇氣,請看門人替自己通報。

這次,薛矜言行非常謹慎,叫隨從拿上自己的名刺,同看門的一起進去。

過了一會兒,看門的從屋裡面走出來,將薛矜帶了進去。進門之後,對薛矜道:

「請大人在外廳等候,我家主人正在梳妝,稍後便出來。」

薛矜聽了,心中暗自竊喜,那女子看來身世顯赫,竟然還記得同自己的約定,真是三生有幸啊。

廳堂很是高敞,屋子正中的銅爐里生著火。薛矜在門外等了好長時間,這會兒早已凍透,身上不住地打冷戰。

這時候,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索性走到爐子旁邊,把手伸過去取暖。

火苗很旺,烤了半天,他卻不覺得身上有絲毫的暖意。心裡正自奇怪,有個侍女從裡間屋子走了出來,笑著對薛矜說:

「這位是薛少府吧,我家主人請你進去。」

薛矜連忙點頭,尾隨著那女子,走入內廳。

內廳也非常寬敞,樑柱上層層疊疊地搭著青布幔帳,隨著人走動帶起的氣流,不住地動蕩翻卷。

薛矜遙遙地看見桌子上放著一盞燈,燈光有些暗淡,看起來似乎很近,走過去,又好像隔得很遠。他心裡有些發毛,回過頭來,卻發現那侍女已經出去了。

這屋子裡的陳設無端令人背後發寒,無論如何,也無法同那活色生香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薛矜心內恐懼,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既然已經求見,總不好中途退卻,否則傳出去的話,豈不是成為笑談。

可是,他心裡又著實害怕,這時候,忽然想起以前在寺院聽過的千手觀音咒,於是不住地在心裡默念。

——雖說是急來抱佛腳,可觀音菩薩大慈大悲,若真有危難的話,總不會對自己置之不理。

內廳一側,有一扇小門,薛矜忖度那女子的卧室當在這附近,於是便從小門走了進去。

走廊的盡頭,有一間屋子,他推門而入。有股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果然是那女子的閨房!

屋子裡陳設極為雅潔,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張卧榻,塌上垂著輕紗的軟帳,透過燈光,隱隱約約的,能夠看到一個人的身影。

那峨峨高髻,修長的脖子,不盈一握的腰身,不就是自己昨天晚上在東市門口遇見的那個女子嗎。

薛矜不由得心跳加速,想到那女子正在床上等著自己,他三步並作兩步,急速走了過去。

一把掀起床帳。

原以為那女子一定在燈下含羞凝睇,掀開帳子紗帳之後,卻發現,那女子的頭上還蒙著一方紅羅巾子。在燭火的照耀下,燈影迷離,如夢似幻。

——真是個妙人兒啊!

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掀那女子頭上的紅羅巾。——羅巾之下,該是怎樣一張雪貌花顏呢?

羅巾飄起,竟然沒有掀掉!

再掀,還是沒能掀掉。

那女子好像有意同他拔河一般,不管他怎麼用力,就是不讓他如願。

春宵苦短,薛矜心裡著急,也顧不得斯文了,卯足渾身的力氣,用力一拉,終於把蒙頭的羅巾給扯了下來。

燈下坐著那個婦人,一張臉足有一尺多長,臉孔是純黑色,轉過頭來,朝他嫣然一笑,嘴裡,發出狗一樣的叫聲。

薛矜猝不及防,昏倒在地。

隨從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差點凍昏過去,也不見薛矜出來。

按理說,這麼長時間,什麼事情也該辦完了。

大家擔心他出什麼事。想問問看門的,看門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就自作主張地進去找他。

屋子裡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雖然點著蠟燭,卻是幽冷無比。他們找了半天,在廳堂一側,發現一口棺材。他們的薛大人,就躺在那口棺材裡。臉色發青,雙目緊閉,只有心口還有一絲熱乎氣。

那口棺材好像是為薛矜量身定製的一般,非常合體,隨從們想把他從棺材裡弄出來,折騰了半天,也沒有達到目的。

最後,還是找來工具,把棺材給拆了,薛矜才得以脫身。

他們不敢在此久留,七手八腳地將薛矜抬上車,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藥,修養了一個多月以後,才漸漸蘇醒過來。

故事講完了。表面看來,它是警告那些性喜漁色的人,千萬不要見色起意。

我卻覺得,這似乎是個隱喻:有些事,有些人,只能遠觀,不可近看。也許,你以為的如花美眷,走近了,不過是妖魔鬼怪。

出(出《廣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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