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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歷史的夏天:哥白尼和文藝復興

真正的浪漫主義者總有一種「傻氣」,他們既是夢想家,也是是行動家,比如執著于飛上天空,將自己綁在布滿炸藥椅子上的萬戶;對浪漫不屑一顧,卻因看到馬夫虐馬而精神崩潰的尼采;一生漂泊困頓,死後要把心臟埋進家鄉教堂柱子里的肖邦。由此我想起,小時候在巷子里玩耍,有一個男孩指著泡桐樹上的一朵白花說:「那朵花最漂亮,我去把它摘下來。」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所有的花都差不多,根本沒有最漂亮的一朵。

另外,他跟我差不多大,只有7、8歲,根本爬不上幾米高的大樹,但他不在乎,雙手抱著樹榦吃力地想找到腳踏和手抓的地方,他爬不上去,甚至沒法停留在樹上哪怕兩秒鐘,一次失敗的嘗試,讓他摔了一個重重的「屁股墩」,其他小朋友都笑著跑開了,但他不氣餒,仍舊一次次嘗試實現諾言。我當時認為他只是倔強和好面子,所以「傻裡傻氣」地要爬上樹梢,去夠那朵子虛烏有的「最漂亮」的花。

這件事過去了很久,我終於明白了小男孩的倔強是什麼,人生沒有無緣無故地執著,這世界上的美好,就像桐樹上的那株「最漂亮」的花,我們不去尋找,它就不存在。在那個夏天,我沒有被小男孩感動,因為我不懂什麼叫夢想。但在歷史的夏天,我卻被哥白尼打動了:為了突破一種束縛,敲響夏天到來的鐘聲,哥白尼用一個理論,證明了人類配得上這個世界,我們永遠對一個未曾蒙面的美好未來懷有鄉愁。

哥白尼和日心說

尼古拉·哥白尼(Nicolaus Copernicus,1473-1543)白天是舅舅的助理,晚上是小閣樓里的天文學家。哥白尼不是天才,他不像艾薩克·牛頓一樣,僅僅為了獲得薪水就發明了微積分;他也不像自己的信徒布魯諾,為了捍衛理想而甘願被燒死在羅馬的廣場上。他只是對天文學異常感興趣。1504年,他做好準備要觀察一個特別的景象︰木星與土星每20年一次的相會。哥白尼認為,觀星是虔誠的表現,想要明白造物主的旨意,有什麼方法比研究天空更直接呢?

早年在義大利求學時,哥白尼就迷上了天文,不論是古代的托勒密,還是當代的派爾巴赫(Peurbach)和雷吉奧蒙塔努斯(Regiomontanus),只要有關天文的書,哥白尼一定拜讀。回到波蘭後,哥白尼不甘於做一個旁觀者,於是展開了自己的研究,他仔細研究了《阿方索星表》(Alfonsine Tables),然後發現了兩個問題:

第一,《阿方索星表》不太可靠。這部天文歷是13世紀編成的,推算太陽、月亮和已知星體自1252年以後的位置,雖然是中世紀天文學的重要典籍,但它並不準確。木星與土星一如所料在1504年相會,但具體的發生時間卻有將近二周的誤差。此外,行星們在天空實際相交的位置,也跟記載的數據相差兩度。

第二,《阿方索星表》不符合直覺。這部天文歷以托勒密的天體模型為基礎,哥白尼覺得這種模型過於凌亂,雜亂無章,無法反應世界本應井井有條的特點。托勒密認為地球是宇宙的固定中心,日出和日落佐證了這點。但托勒密無法解釋其他星體「反常」的行為,從地球上看,好幾個星體似乎很「淘氣」,每年先往一個方向跑,接著又朝反方向奔去,忽暗忽明,毫無規律可尋。

托勒密為了解釋「調皮」又不遵守「紀律」的星體,設定了循環(cycle)和等分點(equant)等附加法則。這些怪異又難懂,充滿「湊活」意味的法則解釋了太陽、月亮和星體的運動,看上去確實彌合了矛盾,於是沿用了1400年。但所有建立在托勒密宇宙觀之下的天文曆法,全都不可避免地出現誤差。

哥白尼一直受這兩點問題困擾,迷茫地仰望了十年星空,直到1510年,他突然頓悟,意識到一開始錯在哪裡。一個新的理論出現了,它的能量足以翻轉人類對世界的看法。哥白尼異常冷靜地分析了利弊,最終還是沉住氣等了30年才把想法完整地寫出來,並小心翼翼地出版成書。

這期間,哥白尼的一個學生對他的草稿非常著迷,三番五次請求,哥白尼才在1514年拿出草稿給一小群朋友傳閱。哥白尼表示宇宙的中心不是地球,而是太陽,日夜交替不是太陽的運動所造成的,而是地球自轉的原因,地球也不特殊,跟其他星體一樣,繞著太陽旋轉。

在引力定律和天體力學出現之前,人類的頭腦無法想像宏觀世界的真正模樣,於是哥白尼的這套說法荒謬極了,就像瘋子的囈語。有人詰問:如果地球真的自西向東旋轉,形成白天和黑夜,那轉動的速率必定很快,可為什麼人類還能站在地面上,而不是被甩出去老遠?還有人問,為什麼天上的星星不動,如果按照哥白尼的說法,那些發光的小東西一定在飛速運動。哥白尼不知道答案,但堅信自己的理論是正確的。

第谷·布拉赫為了證明哥白尼是錯誤的,花了一輩子的時間記錄天體運行數據,極具諷刺意味的是,這些數據不僅證實了哥白尼的模型比托勒密的更加可信,而且自己的愛徒兼助手開普勒也站在哥白尼一邊,並通過這些數據總結了行星運動三大定律,光大了天文事業。

日心說和文藝復興

20世紀的哲學家托馬斯·庫恩(Thomas Kuhn)在《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中,提出了範式(paradigm)的概念,在科學研究中,學者總是困在一些過去的假設中無法自拔,那種成體系的觀點和價值觀就是範式。在哥白尼之前,天文學的老範式根深蒂固,信眾遍布歐洲,他們執著地認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就像鹽是鹹的一樣不可置疑,哥白尼不僅提出了疑問,並推翻了舊天文學。

哥白尼爬出思維陷阱,跳出了數代人的固定視角,站在了嶄新的地平線上,這種理論勇氣難能可貴。日心說抽掉了舊式科學殿堂的支撐柱,但要讓這座大殿倒塌,還需要其他人的努力。

在哥白尼之後,伽利略、開普勒、牛頓紛紛掄起大鎚,將業已腐朽的大殿砸成了齏粉。新的科學,將在舊廢墟之上拔地而起。哥白尼所帶來的影響,遠遠延伸至天文學以外的領域,他打下的全新基礎,開闢了一個新時代,文藝復興從這裡起步,人們意識到理想還沒死。

哥白尼的突破相當驚人,在他敲響的鐘聲中,哲學、科學、科技和藝術全都覺醒,推翻了固有原則,不再受傳統支配。人們不再安於一個平庸無奇的世界,而是力求攀得更高、看得更遠、懂得更多。也許當時的人還吃著摻著鋸末的乾糧和寡淡的白菜湯,但人們學會了重新思考人生意義,並有了重建價值序列的願望。

例如,人們現在將馬基雅維利視為「不擇手段的權謀家」,因為其著作《君主論》(The Prince)提倡暴力與謊言是賢君的特質。但在500年前,《君主論》震撼的地方不在於作者編織老一套的謊言,認為統治階層的自省是社會安定的基礎,而是他把對統治階層行為的觀察公諸於眾。這種觀察角度的上揚,意義不亞於對星空的窺探。

人類的目光不光更高,也更加寬廣,為了觀察遠方,還發明了新的工具和技術。船隻愈加龐大堅固,配上結實的船帆和船舵,冒險家們能夠航向大洋,尋找未知的世界。羅盤和其他導航儀愈來愈精確,足夠支撐人類的好奇心發現新的大陸。農業開始採用輪作法(crop rotation),在化肥出現之前,它養活了飢腸轆轆的社會達300年之久。冶金匠人建造了鼓風高爐,新的合金支撐起新的宏偉計劃。水利技師重拾古羅馬人對供水系統的熱愛,發明了新的水壩、水泵和水渠,新的港口、磨坊和礦場隨之出現。建築師拿起圓規、直尺和數學,造出了自羅馬時代之後再沒有出現過的巨型圓頂。小提琴、吉他和其他樂器相繼出現,音樂家不再苛責世界的單調,用新的樂器奏起了自信的樂曲。

你、我和所有人的故事

哥白尼的生命並不像火焰,沒有用短暫地爆發消耗全部的生命力。他活了70歲,一生之中除了躊躇是否要發表日心說的經歷,基本上跟精彩不沾邊。他沒有改變波蘭,也沒有改變歐洲,甚至沒有改變自己的價值觀。但是,哥白尼沒有放棄理想,沒有和之前的黑暗時代同流合污,他不相信人云亦云的老規矩,為了追求一個真實的理念,高舉著迎風搖曳的理想,在平庸無奇、麻木不仁和乏味的世界中,證明理想確實存在。對一個人類個體來說,哥白尼算得上「優秀生」,他的經歷和成就向我們展示了這樣一種結論:人類中的最小單位,竟能夠引起文藝復興這樣的巨浪。

那個時代的所有人,包括哥白尼自己在內,誰都沒有想到,日心說作為一個天文學理論,竟蘊含著顛倒世界觀的能量。思想的天翻地覆,把在黑暗中世紀的春寒料峭中被冰凍的精靈們引爆了,無數有趣的靈魂覺醒,散逸到人間的各個角落。文藝復興時期,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中少見的天才井噴年代。雖然人類的生命如夏花一般短暫,但那個年代,傑出的人們用接力的方式,一代代不斷綻放,用自己的生命加熱著大氣的溫度,最終迎來了歷史的夏天,並為新的時代留下了足夠的熱量。在歷史的夏天,我們被世界感動,為一種倔強而熱淚盈眶。

人類有時候虛偽、傲慢、脆弱不堪,但也真誠、謙虛、堅韌不拔,從雙足離開樹枝,踏上地面的一刻起,人類就如同熱血少年,不斷違抗古老的法則。人類不喜歡恭順地對強敵彎腰低頭,他不會一開始就向人生投降——世界對我來說太殘酷了,但我絕不認輸。如果這種韌性的後面,沒有極大的自信和堅強的意志,原始人恐怕早就葬身在某個地層中了。在可朽的人類軀體內,有一種不朽的渴望和力量,也許我們手無寸鐵,但我們擁有潛力和願望。

在這個星球上,也許一個人類個體並不偉大,他從不仰望星空,只盯著手中的啤酒杯,生命只如夏花短暫,卻不如夏花燦爛,但全體人類卻觀察著世界的所有角落,並時刻準備著為更好的世界赴湯蹈火,哥白尼和文藝復興證明了這種潛力,人類有能力創造歷史的夏天。

阿基米德曾說:給我一個足夠長的槓桿,和一個足夠堅實的立足之地,我可以撬動地球。他可以站在自己同類的身上,每一個人都是堅強如鐵的戰士。

請為自己鼓掌,每一位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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