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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呦呦的「抗瘧大招」讓你失望了嗎?其實遠沒那麼簡單!

編輯:張一天

屠呦呦(中新網資料圖)

剛剛過去的周末,新華社在其官方微博略帶神秘的提醒大家,過兩天屠呦呦團隊將有「大新聞」宣布。周一一早,新華社正式發布了屠呦呦的「大招」:屠呦呦的研究團隊解決了瘧疾對於青蒿素的抗藥性問題,並且在使用青蒿素衍生物質對抗系統性紅斑狼瘡的研究上取得了新進展,預計相關新葯會在2026年上市。

乍看這條新聞,可能會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屠呦呦團隊給出的對抗抗藥性的解決方案實在是太簡單了點。屠呦呦給世人的「錦囊妙計」里只有兩句話,一是調整輔助用藥,二是延長青蒿素治療的療程。

「這個葯不管用了,就換一種葯,多吃兩天」這主意誰不能出啊?但實際上,屠呦呦這次發布的成果可沒這麼簡單。瘧疾可能是歷史上人類與之對抗最久、損失最慘烈的傳染病之一,人類歷史上總共只有在「兩次半」的時間窗口中,在消滅瘧疾上取得了全面優勢。前一次半(二戰後人工合成奎寧類藥物的廣泛應用、上世紀60年代初DDT對瘧疾的傳染源蚊蠅的消殺)都因為瘧原蟲和蚊蠅的抗藥性而退回原點,青蒿素卻有希望比他們堅持得更長。從這個角度講,青蒿素的地位用「一個頂倆」來解釋也不為過。

青蒿素的歷史地位:抗擊瘧疾中產生的第四個諾獎

眾所周知,諾貝爾獎的實質是一種「終身成就獎」,往往頒發給在幾十年前研究出某項成果的科學家。屠呦呦獲得了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理由是她在上世紀60年代末開始研究青蒿素,並在70年代初取得突破。諾獎評審委員會認為,這種提取自青蒿的藥物大大降低了瘧疾的死亡率,也為後來者尋找新的人工合成藥物帶來了靈感。

乍看之下,屠呦呦也和其他諾獎得主一樣,是在取得重要成果之後數十年才被「追授」了榮譽。但實際上,說青蒿素「已經被用了好幾十年」並不恰當。在青蒿素剛剛誕生的70年代,中國遠沒有現在開放,即使後來中國因為衛生條件逐漸改善,瘧疾在中國本土近乎消失,這種中國產藥物也不為外界所熟知。

屠呦呦(中新網資料圖)

直到進入21世紀,青蒿素隨著中國對非洲的援助,開赴人類與瘧疾對抗的最前線,這種中國藥物才進入國際醫學界的視野。2006年,世界衛生組織第一次將青蒿素尊為「人類對抗瘧疾的希望」,2010年,醫學界才正式確認了青蒿素對於瘧疾有著遠高於奎寧的治療效果。屠呦呦旋即在2011年獲得了地位僅次於諾貝爾獎的拉斯克醫學獎,僅4年後,屠呦呦又站上了諾貝爾獎的領獎台。

然而屠呦呦並不是對抗瘧疾的第一位諾獎得主:1902年,第二屆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便頒給了在1899年發現蚊蟲叮咬與瘧疾傳播間關係的英國微生物學家羅納德·羅斯;在瘧疾患者血液中,發現瘧原蟲的法國微生物學家拉韋朗,則在五年後被授予了另一個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1948年,瑞士化學家米勒因為9年前發明劇毒殺蟲劑DDT而獲得當年的諾貝爾化學獎。因為DDT事後證明對生態環境產生了嚴重的破壞,這個獎項被許多人認為是「諾獎之恥」。但在當時看來,DDT的廣泛應用幫助很多國家撲殺蚊蟲、消滅瘧疾,卻是一件挽救了無數生命的壯舉。

諾貝爾獎如此「執著」地與瘧疾,只是人類與瘧疾漫長戰爭的一個縮影。瘧疾可能是歷史上人類與之對抗最久、損失最慘烈的傳染病之一。瘧疾與人類歷史幾乎是相伴始終,和平年代,瘧疾是人們開發熱帶地區的巨大阻礙。戰爭年代,從亞歷山大大帝征服歐洲,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再到越南戰爭,瘧疾更是屢屢帶來不亞於刀兵的慘烈傷亡。更可怕的是,由於病原體的不斷進化,每次人類對抗瘧疾取得優勢,都只是暫時的。

每種「抗瘧神葯」有效期都不到10年,但屠呦呦團隊卻給人類的外掛續費了

事實上,青蒿素並不是人類第一種對抗瘧疾的特效藥。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很早便發現了金雞納樹樹皮對瘧疾的療效,這種治療瘧疾的方法17世紀便隨著地理大發現而傳到了歐洲和亞洲。1820年,化學家從金雞納樹樹皮中提取出了奎寧,成為治療瘧疾的特效藥。

雖然人類使用奎寧的歷史極長,但由於只能從樹皮中提取,奎寧一直都是作為一種十分名貴的藥物出現在世人眼前的。二戰期間,為整個盟軍提供了物資供應的美國甚至沒有辦法保證軍需的奎寧供應,導致太平洋戰爭中,大量美軍士兵死於瘧疾。當時盟軍嘗試過的幾種抗瘧疾化學葯,甚至在還沒完成推廣之前便產生了抗藥性。反倒是納粹德國,在對人工合成奎寧及其升級版氯喹的研究上更高一籌。

二戰結束後,人工合成的抗瘧疾藥物終於大面積推廣開來,然而好景不長,上世紀50年代後期,各國陸續出現了對奎寧系藥物有抗藥性的瘧原蟲。到了越戰時期,因為奎寧失效後,沒有有效的新葯及時接班,瘧疾又成了戰爭中雙方重要的非戰鬥傷亡原因。

在對於DDT的反思中,人類逐漸意識到,人類使用化學藥物與各種致病微生物對抗,是一場漫長而又讓人絕望的戰爭:藥物相當於對病原體的一種自然選擇,不能抗藥的被殺死了,有抗藥突變的生存下來了,於是抗藥的基因所佔的比例就一代代地擴大。微生物的生命周期很短,進化得很快,因此,長遠而言,這是一場人類幾乎註定要輸掉的鬥爭。藥學家就好像古希臘神話里推石頭上山後石頭又自動滾落的西西弗斯,這是一種悲壯的工作。換句話說,每一種偉大的藥物,都是有著自己的有效期的,時間一過,當年的神葯就沒用了。

在人類與瘧疾鬥爭的漫長歷史中,總共也只有奎寧和青蒿素這兩類可以大規模推廣,又有著神奇療效的藥物而已。人類也只在二戰後和本世紀初兩段時間,對瘧疾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可惜,本世紀初大範圍投入抗擊瘧疾第一線的青蒿素,也該到產生抗藥性的時候了。

瘧疾成了一種幾乎專屬於窮國的疾病,讓全球瘧疾防治工作雪上加霜(中新網資料圖)

雪上加霜的是,中國和各發達國家普遍依靠城市衛生體系的完善控制了瘧疾滋生的環境,每年或許只需要面對千餘例的輸入性瘧疾。地處熱帶亞熱帶、經濟欠發達,衛生體系不完善的國家卻仍然是瘧疾橫行的戰場。世衛組織數據顯示,青蒿素大範圍使用前,全球每年有近千萬人死於瘧疾;而在青蒿素遭遇「抗藥性」後,這一數字又重新開始抬頭,情況不容樂觀。

在這個時間點上,屠呦呦再次出手,延長了青蒿素作為抗瘧疾特效藥的有效時間。這項成果雖然不像青蒿素的發現一樣,是一種開創性的「諾獎級」成果,但在對人類的貢獻上,卻與重新發明了青蒿素相差彷彿,甚至更大一些。

青蒿素絕非「神葯」,但科學的精神可以讓人類面對疾病長盛不衰

在屠呦呦獲得諾獎之初,中國不乏「青蒿素算中藥還是算西藥」的爭論。不過就如諾貝爾頒獎詞中所說,屠呦呦的諾貝爾獎不是頒給傳統醫學,而是頒給受到傳統醫學啟發的現代科學工作者。

屠呦呦團隊研發青蒿素的起點或許是中醫典籍中的記載,但此次新成果發布,其理論依據則完全進化到了另一個層面:屠呦呦團隊5月30日刊登在《新英格蘭醫學期刊》上的文章指出,青蒿素對抗瘧疾的原理,在於瘧原蟲在經歷成熟滋養體階段時,會產生極高濃度的血紅素,而青蒿素與血紅素中含有的鐵反應,則會直接破壞瘧原蟲的蛋白質結構。

所謂的「對青蒿素的抗藥性」,不過是瘧原蟲對配合青蒿素使用的其他藥物(多為奎寧衍生物)產生抗藥性,並調節自身生長節律,「躲開」青蒿素在人體內濃度的高峰期所導致的。青蒿素的作用機制與針對某一蛋白質「靶點」的許多藥物並不相同,因此,延長青蒿素的使用時間,調整配合青蒿素使用的藥物種類,可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有效的對抗瘧疾。換句話說,人類對抗瘧疾佔據壓倒性優勢的「黃金時代」,或許將再延續多年。

如同當代許多電子產品的發布會一樣,此次屠呦呦團隊發布的科研成果也有自己的「one more thing」:青蒿素的衍生物雙氫青蒿素,被證實對系統性紅斑狼瘡存在治療效果。順利的話,幾年內相關藥物便可上市。系統性紅斑狼瘡是一種嚴重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無法治癒,只能依靠各種藥物緩解癥狀。因為藥物昂貴、副作用強,系統性紅斑狼瘡病人一直備受折磨。在歷史上,抗瘧疾藥物一直被認為可以對這種疾病產生療效,青蒿素誕生前最有效的抗瘧疾藥物氯喹,就是治療系統性紅斑狼瘡的常用藥之一。

此次雙氫青蒿素同樣被證實有此療效,並不讓人意外,但對於系統性紅斑狼瘡患者而言,卻不啻為一個天大的驚喜:相比氯喹等傳統抗瘧疾藥物,青蒿素最大的優勢就是副作用較低。前者過量使用可能導致呼吸抑制、雙目失明等嚴重後果,青蒿素的副作用卻只有噁心嘔吐等小問題。困擾病人的費用與副作用問題都有望得到改善。

作為一種成本低廉、療效廣泛的藥物,青蒿素無疑是大自然對人類慷慨的饋贈。青蒿素絕非「神葯」,但科學的精神,卻可以讓人類面對疾病屹立不倒,長盛不衰。

參考資料:

新華社,2019年6月17日,屠呦呦團隊放「大招」:「青蒿素抗藥性」等研究獲新突破

新英格蘭醫學期刊,2019年5月30日,A Temporizing Solution to 「Artemisinin Resistance」

科學松鼠會,2015年10月20日,青蒿素——抗擊瘧疾的強力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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