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殺人無數，7秒使人斃命，卻被英國人封為英雄？

1953年的夏天，英國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John Christie，在謀殺了包括妻女在內的8個生命後，終於被送上了絞刑架。

John Christie圖中捂臉者

他的手被向後綁著，被帶到彭頓維爾監獄的絞刑台。就在他即將套上絞索時，他轉頭向劊子手抱怨了一句：「我的鼻子好癢」。

劊子手給他套上了繩子，平靜地輕聲地說：「那不會讓你煩惱太久的」。劊子手沒有騙他，數十秒後，繩索落下，這個讓英國民眾惶恐不已的惡魔死了。

John Christie不是英國最「出名」的殺人犯，但處刑他的人——Albert Pierrepoint卻是全英國最有名，也最受行業內尊敬的「劊子手」。

絞刑師Albert Pierrepoint

作為英國政府聘用的絞刑師，他在1932年-1956年的任職期間，依法弔死了435個罪犯。這是官方的數據，Albert自己的記錄里，這應該有550人。

他至今仍是英國最「高產」的劊子手，他送走過無數人們眼中的惡魔。其中包括200多名納粹戰犯，很多間諜和無數罪行累累的連環殺手。

這是因為Albert的絞刑技術極其冷靜，高效，沒有多餘的虐待和痛苦。

絞刑師Albert Pierrepoint

他在都柏林處決當時兩愛戰爭的恐怖分子，還被愛爾蘭共和軍（IRA）「判處死刑」，進行過追殺。

他親手弔死了奧斯維辛集中營和貝爾森集中營（安妮·弗蘭克就死於貝爾森）指揮官，戰犯Josef Kramer；

中間為Josef Kramer

還有「奧斯威辛的鬣狗」，參與集中營毒氣室計劃的狂熱女納粹分子Irma Grese；

在二戰後，他幾乎成了英國人心裡的英雄，人們都想去看看這個親手殺掉無數戰犯的男人長的什麼樣？性格是否扭曲？大家都想知道殺死罪犯是不是很有報仇雪恨的快感。

但事實是，Albert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他不是魔鬼也不是什麼聖人，他一直和死亡在一起，卻從沒有崇尚亦或是畏懼過死亡。

部分二戰時期經Albert手的著名戰犯

如果你只是見過他，你很難猜出他的職業，當然很多人都猜不到，其中就包括Albert的妻子。

Albert個子不高，但是看得出很結實。他有著非常溫和又漂亮的藍眼睛，性格平和有趣。

喜歡唱歌和打拳擊，而且都做的很出色。中年後他一直和妻子在蘭開夏郡開小酒館為生，那裡離他的故鄉不遠。

Albert右，和同是絞刑師的叔叔

但在酒館營業之餘，他卻背著妻子做了40多年的絞刑師。這也難怪，因為Albert從不談論自己的「另一份工作」，即使成為劊子手是他兒童時期夢寐以求的理想。

不談論死刑並不是因為他認為與死作伴是晦氣的，也並不是怕人們將他當做怪物。只是死亡，或是處刑在Albert的世界裡是無比神聖的。他不想將他們作為茶餘飯後的消遣。

電影《最後的絞刑師》

絞刑師，或者說劊子手，在西方一樣是一個備受歧視的工作。人們畏懼死亡，避免談論它，也避免與之有關的一切發生關係。

因此在英國，絞刑師，殯葬行業，守墓人等工作常常是家族式的。

除了這些家族外，很少再有人願意去觸碰這些職業。Albert走上這條道路自然也是受家庭的影響。他的父親和叔叔都是絞刑師，很小的時候，Albert就會偷看父親的筆記本。

這裡是Albert自己的絞刑筆記

筆記本里非常詳細的記錄著每一個將被送上刑場的人們的身高體重，性別，姓名，執行時間。也有著厚厚一沓關於如何提高「絞刑質量」的研究筆記。

也許這樣看著會覺得很奇怪，但對於優秀的劊子手來說，不讓受刑者受到折磨，讓他們用最快的方式結束生命，就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

人們稱他們為hangman，簡而言之就是「弔死人的傢伙」。但真正的絞刑師討厭這個稱呼，他們更願意稱呼自己為行刑者（executors）。

電影《最後的絞刑師》

因為hangman顯然對死亡和行刑都缺少尊重，而作為劊子手，尊重自己的職業和給予受刑者最後的尊重是至關重要的事。

這是Albert從小學到的關於絞刑師的要領，不是怎麼使用技巧，不是怎麼設計刑具，而是尊重。

因此在小Albert的眼中，絞刑師一直就是一個肩負使命，甚至有一些神聖的工作。11歲那年，在小學的寫作練習中，他寫到：「長大後，我要做一名官方行刑者。」

班上的人都覺得他腦子有問題，畢竟一個男孩最愛看的書是行刑筆記，長大後想做的事是「殺人」。誰聽了都會覺得有些恐怖。

但在Albert眼裡，事情是不一樣的。絞刑師並沒有真正掌握任何人的生死，他認為自己要做的，是將這些被要求死亡的人，體面的送往另一個世界。

1922年，父親去世，將那本厚厚的「死亡筆記」傳給了他。他搬進了同是絞刑師的叔叔家，他可以自由的研究絞刑的技術，並向著成為職業絞刑師的道路努力。

但當時英格蘭還沒有劊子手的職位空缺，在競聘多次被拒絕後，他又苦等了多年，在這之前他只是曼徹斯特的一名馬車夫。

電影《最後的絞刑師》

當他終於接到了面試的通知時才知道，即使是絞刑師，競爭也非常激烈。一個監獄有10個人應聘絞刑師助理的角色，他的勝算並不大。

這些候選人會經歷為期一周的密集訓練，經過幾次篩選，才能試著去當絞刑師的助理。但在這之前，這些年輕人們還要親身走上刑場，目睹一次行刑的完整過程，讓師傅測試過膽量後，才能決定誰去誰留。

他的師父就是他的叔叔，在那一次的試膽中，他以淡定勝出，最終被錄用，成為正式的絞刑師助理。

Albert（左）

在二戰之前，Albert並沒有太多的行刑工作可以做。而在英國絞刑師與利潤豐厚的殯葬行業不同，是一個待遇極差，且毫無社會地位的工作。

他們雖然受聘於政府，但沒有退休金，沒有固定月薪，一直是按次結算。因此Albert也一直都有其他工作補貼家用。

與此同時他也在每一次寶貴的經驗中，改進自己的手法。事實上，他只花了10年就當上了首席絞刑師。

Albert說，這有一部分是天賦，要對執行的時機，繩子的長度等擁有極其細微精準的把控；剩下一部分就是長時間的研究和學習。

抱著對絞刑師工作的極大敬重，1941年擔任首席執行人的他已經是全英國絞刑手法最好，最快，最人道的行刑者。不管是誰送到他的手裡，男人，女人，有智力障礙的人，人們認為是無辜的人，真正罪大惡極的人...

他一視同仁，正如死亡對人類的平等一般。他從沒有站在道德的角度做事。

在Albert的心中成為執行人，是國家賦予他的使命，他不能阻止人們犯罪，也不能為無辜的人脫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面前的人盡量沒有痛苦的離開。

電影《最後的絞刑師》

而即使他處死的人是罪大惡極的犯人，Albert也不允許自己執行的絞刑變成一場虐待，也堅決不在執行後和別人談論他們的死相。

「你不能捲入他們任何人的任何罪行。這個人必須死，而我必須儘可能尊重他們，送他們去未知世界。」

「一個被判刑的囚犯，在作出我不能改變的決定後，被託付給我。他們是男人，是女人，有些被公眾認為值得憐憫。而我能給予他們的最大的憐憫是給予他們死後的尊嚴。」

事實上，他雖然是個優秀的絞刑師，卻不是個推崇死刑的人。他不認為死刑可以真正的震懾人們，減少犯罪。更多是給活著的人們一些復仇的快感。

「如果死亡不能威懾某個個體，就也不能威懾到任何人。」

因此他也從沒有為自己做的事驕傲，也從來沒有為此慚愧。他不是英雄也不是魔鬼，只是個送行的人。

畫面中間抽雪茄者為Albert

因此，即使他親手殺死了許多戰犯，也沒有為此感到興奮。二戰後的那段時間裡，他的工作非常繁忙。他時常要飛到德國執行任務。

1945年12月13日，星期五。一大批戰犯被送到他面前，Albert一個上午，弔死了13個人，其中就包括管理兩大集中營的納粹。

這個數字代表著他的技術和手法極其精確，因為錯誤的絞刑方式會極大延長行刑的時間。

電影《最後的絞刑師》

他因此得到了榮譽中校的軍銜，也被特別授予了女王津貼，獎勵他的貢獻。而神奇的是，至此之後，每一個聖誕節，阿爾伯特都會收到一個信封。

信封裡面永遠沒有信，只有一張5英鎊，和一個紙條，上面寫著「貝爾森」。

那個殘忍的納粹集中營的名字，Albert處刑了集中營的指揮官。

貝爾森集中營

這段時間裡，他達到了絞刑師生涯的高峰。平均每天最多可以處刑17個人，創下英國記錄。最快的人從執行到死亡只需要7秒。

但令Albert煩惱的是，他一直低調保密的絞刑師身份被記者發現，許多人擠在他家門前想要聽他談談殺死戰犯的經歷。

Albert痛恨一切對於死刑的宣傳，他不肯談論任何一個犯人的死亡。

直到那時，妻子安妮才知道丈夫平時說的「兼職」原來是去「殺人」，但她並不覺得有些什麼，Albert十分感謝她的容忍。

後來Albert出版了自傳，那本書就是獻給妻子的。

在這之後，他的生活改變了，也沒有改變。改變的是，靠著額外的獎金，他和妻子開起了酒吧，人們蜂擁至此為他們心中的「英雄」買單。

沒改變的是他仍然是絞刑師，即使在人們的慫恿下，仍然不會去談論自己的工作。即便他在客人心中是個有趣的人，但他從未打破自己的原則。

Albert在自傳的首頁附了自己和妻子的照片

真正改變Albert職業生涯的有三件事。

一件事在1950年，他酒吧里的一位常客，他的好朋友Corbitt，因為嫉妒謀殺了女友，被判死刑。

謀殺的當晚，他在Albert的酒吧里喝醉了，甚至還和Albert一起唱了歌。而Corbitt被判死刑後，行刑的人就是Albert。

那是唯一一次他為自己要做的事傷心，他認為這次自己也許可以阻止一次悲劇。

但一切也只化作了在刑場上，Albert在絞索前輕聲喚了Corbitt的昵稱，然後做他必須做的事。

另兩件事讓世人對他的評價發生了改變。

人們對「二戰英雄」的熱情退去後，劊子手再次成了人們厭惡的職業。

1950年，Albert奉命處決了一個先天性智力障礙，只有10歲孩子心智的男人。他被指控謀殺妻子和女兒，最終被判絞刑。

但很多人，包括Albert，都認為他是無辜的，但他還是被處死了。在行刑後3年，真兇才因另一起殺人案敗露，案件最終被確定為誤判，但生命已經無法挽回。

Albert只是做了自己的工作，但他被憤怒的人們稱為英國無能司法機構的幫凶，對此他沒有發表過任何看法。

電影《最後的絞刑師》

1955年，一位女性Ruth Ellis因被男友反覆家暴，在三天的失眠和驚恐下開槍射殺男友。當時英國沒有完善的反家暴法，這次案件被判死刑。

而英國上下一片嘩然，為了讓這個家暴事件的受害者不被處以極刑，民眾向內政大臣寫了一封超過5萬人簽名的聯名請願書。

《最後的絞刑師》主要講的就是Ruth Ellis的案件

可悲的是，請願被拒絕。Ruth Ellis被送到了Albert手上。Albert送走了這名命運悲慘的女性，而英國的法律也就此改寫。

她成為了英國歷史上最後一個被絞刑的女性，她也成為了Albert人生中最後一個送走的犯人。

在Ruth Ellis死後，Albert向政府提出辭職。

Ruth Ellis

但其實，他的離開與女人的死本身無關，Albert還是一樣，對工作不包含過多的個人情感。

只是他年紀大了，不能再保證受刑人得到快速有效的絞刑，Albert認為自己不能再勝任這個職業了。（還有個原因是英國絞刑師的待遇實在太差了）

在他心中，做到快速，精準的行刑非常重要，這是他作為絞刑師的職業操守。這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一個好的劊子手要根據囚犯的身體適當地調整套索和繩子的尺寸和長度，以確快速折斷頸部，人道地執行死亡。

太長的繩索和過長的墜落距離都可能會扯掉囚犯的腦袋。

太短的繩子和較短的墜落距離無法讓頸部折斷，而頸部不會斷裂，囚犯就只能慢慢窒息而亡。這是優秀的行刑人無法接受的。

電影中描繪的Albert測量絞索的畫面

20世紀60年代，他在一次訪談中唯一一次講述了自己的工作過程，和獨到冷靜的處理方式：

「在了解了犯人的體格後，我才會為絞刑做準備。絞刑室通常離被判刑者的牢房很近。

那是一間小房子，地板中央有一個洞。洞底下是一個裝滿沙的袋子，一切必須井然有序，安靜的進行。我們不想讓犯人聽到這邊行刑的聲音。

我會檢查兩次設備，在行刑前要確認囚犯是背對我的，以免他們突然驚恐發狂。然後我需要用皮帶綁住他們的胳膊，帶走他。

我的助手會緊緊抓住犯人的腿，我給他套上繩索，然後帶上一個白色的頭套，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死相。

一個合格絞刑，秘訣在於繩子的位置和圈套的大小，繩子一定要在下顎，套不可以太松也不可以太緊。

一旦我看到一切準備就緒，我就拉動槓桿，囚犯掉下洞，瞬間就會結束生命。」

而為了確保這一切有序進行，他也像父親一樣，為每個囚犯都記錄了詳細的筆記。身高，體重，脖圍，甚至脖子骨骼的密度。

近期曝光的他的筆記本上，就有許多諸如此類的描述：

「有非常沉重的身體，普通的脖子」或「結實，非常瘦的脖子」「粗壯的脖子，皮膚有些鬆弛」。

這個筆記的最後一頁是Ruth Ellis，不久後英國全面廢除絞刑，Albert也成為了最後一批絞刑師。

退休後，他仍然開著小酒吧，直到1992年離世。

後世的人們很喜歡談論他。他有自己的電影《最後的絞刑師》，他的遺物被收藏家高價拍賣，人們津津樂道他的傳奇。

而很難說，Albert對這份工作到底是怎樣的感情。當人們認為他是英雄或者魔鬼時，他更像是個匠人。

製造死亡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心理痛苦，他只是在對生命抱有敬畏的同時，將自己能做的事，做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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