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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冶造園,一方小園,一場清歡!

明代有計成這麼一個人,這個當年的園林專家,曾經留下一本叫作《園冶》的造園著作。當時卻沒有好好讀下去,因為不知道從何讀起,也覺得這本書離自己有點遠。直到近兩年遊走了很多的江南園林,才越發意識到計成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說,正因為讀過那本《園冶》,站在一座園林的亭台樓閣之間,你才知道怎麼去看,如何發現層層疊疊的美。

中國園林追求愜意

自然,以人為本

雖都是寫意手法造園

卻沒有固定格式

正如《園冶》中巧於因借,得景隨機

明清時代的造園像小品文一樣達到極盛,可以說,這兩個領域裡的造園師或作家,本質上都是文人,而且必須是文化造詣與美學造詣都達到頂尖水平的文人。計成在成為一名名揚四海的造園師之前,首先是一個出色的畫家,最愛關仝和荊浩的雲山煙水、氣勢雄渾的筆意,作畫時常常師法他們。少年時代的計成就以擅畫而聞名鄉里,他骨子裡對新鮮奇特的東西很有興趣,後來他離開家鄉吳江松陵,去北京、湖南、湖北這些地方遊歷,中年的時候返回家鄉,最終定居鎮江,因為鎮江四面環山,風景優美,正是計成理想中的居住地。

大伏天里,來到蘇州吳江的計成紀念館。紀念館座落在垂虹橋邊,那是一座有著一千多年歷史的宋橋,湛藍的天空下,那座七層的華嚴塔也顯得特別精神。等來預約好的王小芹女士來替我開門,計成紀念館裡花木繁茂,有竹,有石,有廊,遊走起來讓人愉悅。我很好奇為什麼計成最終沒有選擇住在家鄉,因為蘇州也是個好地方。或許在計成眼裡,鎮江更具有北方的特點,更接近荊浩、關仝畫里的那種北方山水的雄渾意境。

有一次,有一位園林愛好者用形態奇巧的石頭,點綴在竹樹之間當作假山。計成偶然看見,不禁為之一笑。別人問他「你笑什麼?」計成說:「聽說世上有真的就有假的,為什麼不借鑒真山的形象,而要用假得像迎春神時的那種拳頭大的石塊堆積而成的石堆呢?」於是別人問他:「你能疊山嗎?」計成就當場為他們疊了一座峭壁山。在場看到的人都讚賞說:「竟然像一座好山!」從此,計成的疊山才能就遠近聞名了。這是計成在中年成為一名出色造園師的開始。

不久,常州有位做過布政使的吳又於公慕名而來,邀請計成為自己設計私家園林。那是吳公在城東得到的一塊地基,原是元朝溫相的舊園,面積僅有十五畝。吳公要求用其中十畝來建住宅,餘下的五畝造園,吳公說:可以仿效司馬溫公獨樂園的遺制。接下來,則是計成對於他「巧於因借,精在體宜」的造園原則的第一次實踐。他觀察了園基情況,發現地勢很高,探究附近的水源,發現很深,還有喬木高聳於雲霄,虯枝低垂於地面。

於是計成對吳公說:「根據這裡的地理環境來看,造園時不僅要疊石使部分地方變高,還應該挖土使窪地更深,讓所有的喬木都錯落分布於山腰,在部分外露的屈曲盤駁的樹根間隙鑲嵌石頭,這樣就有山水畫的意境了;再沿著池邊的山上構築亭台,使高低錯落的亭台倒映於水面,再加上迴環的洞壑和飛渡的長廊,其境界之美將出乎人的意料。」園林建成後,吳公高興地說:「從進園到出園,雖然只有四百步,但我自以為江南勝景盡收於我們眼底了!」

計成不止一次在《園冶》中提到造園師地位的重要性,他認為,造園師在園林藝術的成就裡起到九成作用,而工匠則只佔十分之一。在過去,無論造多大多美的園子,造園師是不會留名的,給園林畫畫的美術師或許還會因一張畫而被後人知道。一個造園師胸中的丘壑與詩情一點都不比一個畫師差,畫家可以讓山水小景出現在紙上,而造園師可以親手去讓那些山水變成現實。

「雖由人作,宛自天開」,計成道出了造園的真諦。天然美是美的最高境界,園林這一小小的壺中天地,最大程度上讓它師法自然,接近自然天成的樣子,這就是了不起。其實我想計成在造園時一定是很有藝術家的范兒的,比如他請去掇一座峭壁山,他便說 「以粉白的牆壁為紙,把石頭當成筆墨作畫」——選取有紋理的石頭,要石質好、無裂紋的,然後借鑒古人山水畫的筆意,依照作畫時的皴法來象形堆疊,按照山石的內在生命節奏來布置。掇小山,就仿效倪雲林的畫本;掇大山,就學習黃公望的筆法。一句話,有了真山的情境再來造假山,這樣的人工山水一定效果很棒,會有深遠的山林意味。計成一直為自己在疊山技藝上的創新而驕傲。

那時又有汪士衡中書,邀請計成在江蘇儀征的鑾江之西為他主持建造寤園。寤園建成後很合園主的志趣,它同先前計成為吳又於公主持建造的環堵宮一起聞名於大江南北。在造寤園空閑時,計成整理出圖式和文稿,題名為《園牧》。安徽當塗縣的曹元甫先生到寤園遊覽,主人和計成陪他在園中盤桓,並留他住了兩晚。

曹先生很識貨,對此園讚不絕口,認為看到的彷彿是一幅幅荊浩、關仝的山水畫,他問計成能不能把這些造園方法用文字寫出來呢?計成就把所制的圖式拿給他看。曹先生說:「這是一本自古以來都沒有聽到和見過的著作,為什麼叫園『牧』呢?這是你的藝術創造,改稱為『冶』才恰當啊!」這便是《園冶》的誕生,很快這本書發行了第一版。

其實計成寫這本書的想法很簡單,作為一個父親,他很想把自己的造園經驗記錄下來,好留給自己的兩個兒子長生、長吉,可惜他們那時還太小,於是計成就把這本書印出來,與世人分享。寤園造好的那一年是1634年,那時離明王朝的終結只有十年,戰亂不斷,人們疲於應付戰爭,對於很多人來說,怎樣維持生計,這是一個大問題。那一年計成53歲,歷盡艱辛,已經厭倦了為生計四處奔波的生活。從小就喜愛優遊林泉的他,於是逃名山水間,專註於造園,一來養家,二來也可以疏遠許多人情世故。那個年代,很多有些積蓄的人都設法隱居起來,以求得安度亂世,而計成卻沒有給自己置一個園子的能力,只能成為別人的造園師,不過內心始終對桃花源般的美好生活懷有憧憬。

五十多歲,一個男人正可以施展才華的年紀,卻偏遇混亂的時局,計成只能感嘆自己生不逢時。繼而想到那些古代賢豪,諸葛亮僅為蜀漢丞相,狄仁傑只有屈居武則天統治時期的宰相,都是受到時運所限,得不到更好的際遇,何況他自己只是一介草野閑散、以造園為業的人呢?

很快,計成被邀請到揚州去營造他人生中的第三件作品:影園。影院主人鄭元勛是計成的好友,他對計成的才能很讚賞,他說計成善解人意,意之所向,指揮匠石,百無一失,所以沒有「毀畫之恨」。《園冶》書成後,作為一名知心朋友,鄭元勛感嘆:還是恨計成的智巧無法傳承下去啊,他所能傳的只是造園的方法。因為計成造園時「從心不從法」,那麼後人中能如計成這般有著能使「頑者巧、滯者通」的才華的造園師,又有幾人呢?

計成眼中的園林,更多是帶有文藝氣息的文人園林。明朝末年,江南的圖書出版業很興盛,文人隱居在自己的園林中專心著述,成為一種風尚。住在自己的園林里著書立言,可以建立千秋不朽的功業,計成很欣賞這種狀態。那麼我們就不得不提到書房。計成說,書房應該建在園中偏僻的地方,不論是在園內或是園外,都要能方便地通向景區,並且讓遊人不知道還有書房小院。在書房院內構建齋、館、房、室,借用外景,自然安靜而幽雅,深得山林之樂。書房庭院中最相宜的造景,是在窗下用山石圍駁成水池,憑欄俯瞰窗下,似有涉身丘壑,臨水觀魚的意味——從桐鄉的豐子愷故居二樓的書房窗戶往下看,就是這種感覺。

書房的建築,斗拱最好不加雕飾,門枕也不必鏤成鼓狀,款式只要雅朴、端莊即可,彩畫倒不如在木色上塗青綠色淡雅。簡言之,屋宇的結構和造型應該符合主人的志趣,摒棄那些平常俗套。所以園內的書房多建成堂、亭格式,堂,似乎洋溢著聖人高山景行的品德;亭,則彷彿代表著賢者著書立說的淡泊情懷,這種人格意味的賦予,其實也寄寓著計成身為一個文人的夢想。

不過計成更超脫的一點是,他認為:人的輕微之身只是暫時寄寓在天地之間,對人事何必有青白眼之分?文章固然可以流傳千載,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光陰。抱著這種心態,住在自己的園子里,小狗從籬笆下的洞孔里活潑潑地穿進來,陌生的遊人忽然之間看到園子,逛進來,花開的香氣,空中傳來的梵音,這些都足夠蕩滌人心,引領你步入一個更加舒展開放的狀態,於是你才明白坐擁園林的妙處,正如計成所說:尋閑是福,知享即仙啊。

關於造園,計成認為必須根據水脈的走向來規劃園林和構思景觀,水是活的,那麼水邊的草木亭台、假山樓閣就會顯得特別有韻味。園林對外的大門應該與廳堂的方向保持一致,這個廳堂,江南園林里多是楠木廳,主人用來會客、雅集,然後圍繞著廳堂再來規劃樓、閣、廊、榭、齋、館、亭、台。園裡的石頭和植物就近取材即可,沒有必要花大價錢遠求。植物的形態富於生命力,比如亭榭在花木的襯托下可以自成一景,沿著灰牆種植藤蘿,可以讓人眼前一亮,看書看累了,走進一片松林,濤聲鬱郁,松香陣陣,賞心怡神。

亭是「停」的意思,就是讓人休息、觀景的地方,計成有一個原則:開林造景要審察園林的藝術主題和用途,架設屋宇要方便觀賞時景。有一次計成站到某個園中一個建在高處的亭子里,舉目四望,發現看無可看,他覺得很滑稽。蘇州的拙政園是一園多亭的典型,有建造在平地上的天泉亭,有立於山巔的待霜亭、笠亭,有築於路邊的得真亭,有建構在水邊的綠漪亭,有供人賞月的梧竹幽居,有以觀賞荷花為主的荷風四面亭,有以賞梅為主的雪香雲蔚亭。在過去,我進了園子只知道亭子好多,至於這裡為什麼要有個亭子,直到今天,計成才給了我一個解釋,可見一個美物有它不可替代的實用價值,可以更加增添它的美。

更加讓我驚艷的兩個構造,一個是廊,一個是漏窗。看多了古畫里美人的倚廊而立,事實上,廊能將園林的房屋和山池聯為一體,是景點間遮陽避雨的地方,還能分隔空間,調節園林布局的疏密,形成不同格調的景觀。在彎曲深長的游廊里移步換景,牆上的漏窗式樣各異,更多帶著主人的審美氣息。漏窗之美不僅僅在於人可以透過窗子看院外的風景,實用的一點在於,園外的人只能看到漏窗的花紋,無法窺見園中。

園林里的冰裂紋是很吸引我的,不管是在風窗上,還是地板上。這些冰裂紋讓古典的園林呈現出一種現代感,很有魅力。有一次我在千燈鎮的顧炎武故居里某座屋前,看到乾淨的冰裂紋地面,中間兩棵很精神的松樹,不禁為之絕倒!

《園冶》中計成描繪出一幅幅園居圖,比如站在樓閣上,看平遠的山景;遙望紫氣青霞,有鶴聲傳來枕上;城牆斜起在遠空,長橋橫跨在水面;養一隻鹿,攜鹿同游,養一池魚,閑來垂釣。說到底,計成是一個造夢師,簡單的一個鋪地,他會在太湖石周圍用瓦片鋪出水波紋地面,引起人們對湖水島嶼的聯想;要麼用破方磚繞梅樹鋪成冰裂紋的地面,於是梅花似乎綻放在冰天雪地之中了。

關於「巧於因借」的「借」,計成認為,取景則不拘於遠景近景。晴山聳立,古寺凌空,凡是目力所及之處,遇到庸俗的場景則屏蔽、遮擋,遇到美好的景色則收入園林中。所以園內園外有時又是一體的,就像那天,我站在計成紀念館的東廊上,透過大樹,忽然看到不遠處的那座華嚴塔,那種感覺妙極了。

計成的《園冶》300年內在中國,幾乎默默無聞,唯有清代的李漁有一次提到它。陳從周先生說,《園冶》是可以當作小品文來讀的,事實上計成在文中好些地方的詩意流露,確實有點張岱的文字感。《園冶》一書早就在日本很受歡迎,甚至成為教科書,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國營造學社創辦人朱啟鈐先生在日本搜羅到《園冶》抄本,後來將它整理、刊行,《園冶》才重新回到國內,計成這個千古一流的造園師,以及他的造園藝術,才終於被人們欣賞與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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