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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配大黃奪天工——殷子正用大黃醫案理法方葯思路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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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配大黃奪天工——殷子正用大黃醫案理法方葯思路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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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講 巧配大黃奪天工

——殷子正用大黃醫案理法方葯思路評述

殷子正(1906—1983),祖籍南京,祖父時遷居安徽安慶。幼年患天花倖免喪生,稍長立志學醫,19歲拜安徽名醫潘若泉為師,苦學六載,遂懸壺安慶。僅數年於醫林即頭角崢嶸。中年時被譽為「安慶四大名中醫」 之一,求治者多半夜排隊挂號,診庭若市。晚年精研兒科,對小兒外感熱病有獨到見解,並創不少新方,其中「小兒暑季熱新方」獲1981年安慶市科技成果三等獎。在學術上他力主「去邪即可以扶正,邪去正必可自復」的觀點,認為「攻下法」為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的最好療法,尤擅用大黃,被譽為「殷大黃」。其座右銘為「無恆德不可為醫」,還十分欣賞「神仙手眼,菩薩心腸」之語,並留下「不論是領導還是親友看病,一律排隊就診」的美談。病逝前3天,還為數名患者診治。曾任安徽省五屆政協委員、安慶市六屆政協常委、中國農工黨安慶市第四屆委員會副主任、市科技協會常委、中華全國中醫學會安徽省分會理事、安慶市中醫協會理事長等職,並任安慶市中醫院內科副主任中醫師,多次被評為醫院、市衛生系統和安慶市的先進工作者。受其親炙,其子殷昌仁繼承父業,亦為副主任中醫師。

由殷老門人整理的《殷子正醫療經驗集》,突出反映了他攻邪祛病的寶貴經驗,拜讀後獲益良多,遵前人「奇文共欣賞」之說,現將其對大黃的妙用訴諸於後。

一、表裡同用,安內攘外

殷老常配入大黃,治表證及某些皮膚病。他在臨證中發現表證患者,常伴有食鈍、大便不爽等里滯癥狀;反之,許多慢性胃腸病患者也易染外感。解表方中若加少量大黃,可使「大腸通則毛竅開,腑氣和則營衛昌」,共奏安內攘外之效。

王孩,5歲,1973年2月13日初診。畏寒發熱5天。刻診:高熱(39℃)無汗,頭痛鼻塞,流涕口乾,便秘,苔灰黃膩,脈浮數。證系太陽陽明合病,予以解表清里。處方:葛根、連翹各10克,荊芥、防風、赤芍、牡丹皮、大黃、玄明粉各5克,黃芩、黃連、甘草各3克,蔥白10根。1劑,大便暢下2次,汗出較多,隨之熱退,頭痛、鼻塞諸症亦解。惟感口乾、咽痛,苔薄黃,脈數。法宜辛涼。處方:葛根、金銀花、蒲公英、板藍根、天花粉、黃芩各10克,烏梅8克,牡丹皮、人中黃各5克,大黃、蟬蛻、胡黃連各3克。2劑而愈。

原按:本案雖屬太陽陽明合病,病變重點似在太陽,然一診時卻選葛根黃芩黃連湯合調胃承氣湯加味,反以清下為主,僅1劑便通汗出,不但里熱清徹,表證亦隨解散,足見通腑一法有助於解表。

黃孩,7歲。患麻疹,高熱(39.4℃)煩躁,脈來浮數。咳嗆氣急,渴喜飲水,小溲黃短,大便微溏,指尖發冷,舌紅苔少。予:金銀花15克,葛根12克,連翹、赤芍、黃芩、知母、茯苓各10克,竹葉、防風、薄荷各7克,蟬蛻、大黃、生甘草各5克。3劑則諸症安然。

陳孩,10歲。2天前發熱咳嗽、流涕、少納,當晚胸、背部已現疹點。昨日疹出頗暢,色艷密布,傍晚外出與小友踢球,汗出脫衣冒風,至夜疹點隱沒,高熱咳喘,痰稠難咳,膈動鼻煽,喉間鳴響,唇面已現青紫。今晨急抱至殷老處求救,一門人聽診兩肺濕啰音。殷老見孩偏胖,詢其母,告喜嗜甘肥厚味,平日痰多便頻常夾不化之完谷,細察神情困頓,時現嗜睡之兆,撫體無汗,察舌淡紫,苔黃白相間,且濁厚,脈洪數,T 40.1℃。此疹毒為風寒郁遏,難以外透,內壅逆傳,與食滯糾結為患。急予生石膏15克,杏仁、姜夏、葛根各12克,炒牛蒡子、赤芍、陳皮、前胡、黃芩各10克,炙麻黃8克,升麻、生川大黃、蟬蛻、甘草各5克。葯僅1劑,熱隨汗液的外泄而降至38.9℃,咳痰暢利,咳喘漸緩,尤喜面色已轉紅活,濕啰音接近消失。原方去前胡、升麻,石膏改為10克,麻黃減至5克,加連翹、金銀花各10克,續進3劑而痊。

評述:此二孩殷老均斷為腠理拂郁,麻毒難泄,以致逆傳。斯時若用清營涼血,恐邪反陷入營分,用白虎湯又慮寒涼留中傷胃,故遵《麻疹活人全書·麻疹骨髓賦》:「揚湯止沸,莫若釜底抽薪」及丁甘仁「里通則表自解」之理,均在辛涼透徹方中加大黃5克,果然疹出透徹。麻疹為兒科最常見急性傳染病之一,屬於冬溫、春溫範疇。若疹出順利,護理得當,體壯兒童,可不葯自愈,且獲終身免疫力。若疹出時護理注意不夠,觸風冒寒,致毒邪內陷,常可造成肺炎等嚴重併發症(明代名醫王肯堂在所著《幼科證治準繩》中,將這類併發症命名為馬脾風,形容其癥狀變化之速如馬奔之疾也),治療多費時日,甚至死亡。醫家施治多予麻杏石甘湯化裁,但所加之葯,多為葛根、升麻、赤芍等透疹涼血之品,極少用下藥,深恐引邪內陷,變生它病。但殷老卻不拘泥於僅用透疹涼血之品,經常少佐大黃,通腑以助宣肺,對於平定喘息收效更佳,使病勢很快得到控制。黃孩雖病重,但未夾它邪,處治有驚無險。陳孩卻因麻毒內陷的同時,又雜有食滯痰濁,影響肺氣的肅降,有逆攻心包之危,故急予麻杏石甘湯合二陳湯,經方、時方並投的同時,用小量大黃,引痰濁外泄。蓋肺與大腸相表裡,邪毒痰濁由腸中排泄,肺氣自然恢復宣肅之功,咳喘之平,亦在意料之中了。殷師對方劑的精研,由此可見一斑。學者若能結合吳佩衡、蒲輔周治此病的經驗,若遇麻疹,施治定會勝券穩操矣!另體質羸弱之孩童,患此病時常因護理不當,致症情一波三折,險象環生,為醫者當會應用各種救急措施(如放血、針灸、洗熨、外敷等),方能挽狂瀾於未倒,越險峰而涉坦途。切不可不顧醫德,推手與他醫而致轉院途中喪生,當然請上級醫生或西醫會診搶救為最佳之法也。

對皮膚病患者,亦不乏用下藥治驗之佳案。如患皮膚瘙癢案的吳男,周身經常性發癢已4年,搔之則起泡破潰流水,詢之平素喜食辛辣甘肥,舌紅苔黃濁,脈滑數。思之脾主肌肉,且「大腸者,皮其應」,故殷老斷此證乃脾虛失運,大腸濕熱循經絡泛於肌表,治在祛風利濕葯中佐以通下。予地膚子、白鮮皮、金銀花、薏苡仁各20克,生何首烏、路路通、赤芍、牡丹皮各15克,蒼朮、黃柏、大黃(後下)各10克,蟬蛻、生甘草各7克。以上方出入調治月余,多年頑疾,終於痊可。對此表裡同病亟須兼顧者,大黃投之可收表裡雙解之效。

評述:自仲景指出表證若下之過早,常有痞證、結胸、臟結之變,醫家治表證遂不敢早用下法。而殷老不為此說所拘,通過實踐,認為對錶證亦可根據辨證妙用大黃,全在醫者臨證之審慎和配伍之匠心。

二、清溫並進,泄熱逐寒

殷老學有淵源,受仲師大黃附子湯、諸瀉心湯以及孫思邈溫脾湯啟發,亦善將少量大黃(3~5克)與乾薑、吳茱萸、肉桂、法半夏等同用,清泄胃火,溫壯脾陽,辛開苦降,導滯理腸,對諸多消化系統疾病每收良效。如王孩瀉下水樣便,夾有不消化食物,一日數次,已歷1周,神疲形衰,眼窩凹陷,苔灰微黃厚膩,指紋淡紅,被診為脾虛夾滯,濕熱未清。他將大黃與乾薑、肉桂相合,仿《千金方》另一溫脾湯意(由大黃、桂心、乾薑、附子、人蔘組成),使諸葯溫不助熱,寒不礙濕,寒熱互濟,通因通用,相輔相成,而共趲成功。對陰寒內盛,水濁難以排泄的浮腫,也每每投以此法。如顧男浮腫三月,漸漸漫延全身,而按之皮膚凹陷不起,腹脹如鼓,面色白,神疲畏寒,尿少便溏,脈沉滑。他將大黃與仲景麻黃附子細辛湯為伍,葯僅6劑,浮腫基本消退。這和近賢用大黃合附子煎水保留灌腸治療尿毒症患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對於某些寒熱錯雜之證,他別有見地地將大黃與麻黃共投。如孫男患感冒,高熱(T39.9℃),無汗,惡寒頭痛,關節酸痛,口乾喜飲,苔薄黃,脈浮滑。他斷為表寒里熱,予生石膏(先煎)30克,赤芍、知母各15克,桂枝、防風、大黃(後下)各10克,生麻黃、生甘草各7克,生薑5片,大棗5枚。3劑,症衰大半。

評述:本案將大青龍湯合《金匱要略》桂枝芍藥知母湯相合,意取麻、桂合防風溫散表寒,知母、赤芍行血止痛,大黃通腑降氣,且重用石膏清解里熱,溫清並進,共獲轉機。另石膏合知母乃白虎湯也,一案中將三則經方並用,可見殷老對仲景之學的詳研深究,堪為後學之表率。

《本經》謂大黃可療「寒熱」,殷老臨證既用以清熱,又用以驅寒,方法更為具體靈活,施治病種亦較前賢廣泛,頗多創新。

三、注意升降,斡旋氣機

人體臟腑氣血的功能活動,無不依賴於氣機的升降出入。《素問·陰陽別論》曰:「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臟;清陽實四肢,濁陰歸六腑。」一旦這種生理活動失常,則百病生焉!故治因氣機失暢導致的諸多疾患,關鍵在於調節氣機的升降。殷老臨證不但十分重視大黃苦寒重濁、直降下行的作用,而且將其與某些升浮葯巧妙配合,升清降濁,斡旋氣機。

董女,46歲,形體豐盛,時太息,咳白痰,白帶綿下,面紅煩躁,肢困納少。尤苦於頭痛四五載,昏重如布裹。因血壓常在130~160/90~100mmHg之間,故前醫多用天麻鉤藤飲或鎮肝熄風湯,憾少效;更醫用羌活勝濕湯合牡蠣、赭石、菊花、桑葉等,亦時緩時甚;又易醫以苓桂術甘湯佐僵蠶、枸杞子、懷牛膝、防風等,也未見顯功。1971年9月17日慕名找到殷老,診其脈沉滑軟,舌偏胖有齒印,苔白濁微黃。改投茯苓、生牡蠣各20克,姜半夏、党參、川芎各15克,白芍、白朮、陳皮、白芥子各10克,生大黃、白芷、生甘草各7克。5劑痛除近半。後以澤瀉、川牛膝各15克,僵蠶10克,易牡蠣、白芷、生甘草,頭痛不僅平息,且咳痰、白帶亦減,血壓基本在120~135/85~95mmHg。

評述:殷老鑒於前醫之用藥多考慮患者的高血壓,以清鎮涼散為主卻乏效,乃根據「滑脈為陽元氣衰,痰生百病食生災」之理,結合體質及飲食愛好,斷為頭痛系痰濁中阻,上蒙清竅所致。改用六君子湯健運化痰以圖本,並遵《素問·方盛衰論》云:「氣上不下,頭痛巔疾」和《素問·奇病論》「腦逆,故令頭痛」之言,將氣雄辛散,直達巔頂,可舒展清空之陽的川芎、白芷與大黃相伍,以大黃引領上逆之痰濁從大腸外泄,終使陰陽複位,頭痛漸止。本方取白芥子、白芍,又含有清代名醫陳無擇《辨證錄》中可養血祛風、化痰通絡,主治肝血不足、風痰交阻發為偏頭風的散偏湯意,該方組成為:川芎15克,白芍30克,白芥子9克,柴胡、郁李仁、甘草各3克,白芷1.5克,可愈各種頑固頭痛;另有一同名之方,無白芷,而有蟬蛻9克,香附6克,生馬錢子粉0.9克(沖),黃酒20ml,且川芎為30克,白芍為15克。因馬錢子劇毒,故醫家鮮用之。殷老詳涉百家之學,並善取它山之石以攻玉的實踐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王嫗,64歲,63年12月3日初診。患者大產8胎,人流4次,且常年忙於農活,故子宮脫垂5年而失治。伴見面氣乏,下肢浮腫,溲頻澀黃,便滯不爽,帶黃綿下,略觸風寒則感冒,口乏苦味納不多,喜嗜辛辣,舌紅苔黃。診為脾虛氣陷,濕熱蘊結胞宮。予薏苡仁、黃芪各30克,党參、白朮、車前子、炒扁豆、粉葛根各15克,木槿花、土茯苓各10克,防風、荊芥各7克,生大黃、粉甘草各5克,以此方出入15劑,諸症安然。

評述:王嫗診為脾虛氣陷,濕熱蘊結胞宮似不難,但殷老並未按常法用補中益氣湯合苦寒清化濕熱之品,卻在用較為平和的補氣葯(未用紅參,是慮其性偏熱燥,與濕熱不利)的同時,略佐淡滲的車前子、木槿花、土茯苓清化濕熱,以免損傷氣陰。苡、扁既可清化淡滲其濕熱,還可平補脾氣,一箭雙鵰,價廉物美。小量防風,既可合芪、術組成玉屏風散,增其御外之力;又與荊、葛相合,共同趲助參、芪、術、草諸補氣葯,收升提舉陷之功!

胡女,35歲,小學教師,因帶畢業班語文,感壓力過大,加之為家事與愛人失睦,近4個月夜寐僅2~3小時,或交睫則雜夢紛紜,或夜醒不能復眠,或雖徹夜不卧,然翌日仍神采飛揚,似無倦意。但形體日削,煩躁焦慮,經汛提前,量多色殷,舌尖紅,脈細數。殷老辨證為心腎不交,予生地黃30克,柏子仁、煅赭石、夜交藤各20克,生白芍、合歡花、女貞子、墨旱蓮、丹參各15克,生大黃7克,肉桂3克,連續6診,月余後可夜寐6~7小時。

評述:胡女之心腎失交,臨床亦常見之,細析當分兩型:一為腎水虧耗,不能涵煦心陽,故心陽獨亢而上冒,使水火無法相濟;一為心火過旺,不願下折入腎,雖腎之陰液充沛,二者亦難以相接。臨證遇腎水過虧,心腎不交之失眠,每現一派明顯的陰虛癥狀,當以補為主,滋其陰液,投天王補心丹或黃連阿膠雞子黃湯;而心陽過亢者,多見實熱之證,應予韓飛霞《韓氏醫通》的交泰丸(黃連30克,肉桂5克,研末為丸),以黃連直折亢奮之心火,而取小量之肉桂引火歸源,可望獲效。但胡女卻為虛實互見之證,故殷老予地、芍、二至滋陰的同時,佐柏子仁、丹參、合歡花、夜交藤,養心舒意以安神寧志,以生大黃易交泰丸中的黃連,折其心火;肉桂導龍入海,在大隊寒涼葯中,可作為反佐之劑。尤妙者:連、桂與赭石相合,正是張錫純的極妙要方秘紅丹也。該方原以生赭石18克,煎湯送服生大黃、肉桂末各3克,功可伐肝和胃,降逆止血,治肝鬱多怒,胃鬱氣逆,致吐血、衄血之證,而殷老巧妙地改變服法,卻收到煩躁平,夜寐安,且經量減少的一石三鳥之效,用藥之精準老到,令人嘆為觀止。另韓飛霞雖為一走方醫,而所著《韓氏醫通》,也僅3萬多字,書中的妙方常僅寥寥數味,如青囊丸(烏葯、香附)、三子養親湯(蘇子、白芥子、萊菔子)等,卻流傳數百載,可見《本草綱目拾遺》及《串雅內外編》的作者趙學敏,對走方醫的讚譽,確是言之有據的,學者切不可輕視他們對祖國醫學所作出的巨大貢獻!

《內經》認為,人體九竅不和當責之於五臟(失調),《本經》指出大黃能「安和五臟」,殷老亦取得了用大黃治療某些孔竅閉塞症的經驗。如聞翁癃閉,初期寒熱食鈍,繼之小便淋漓,漸至不通,病延匝旬,大便艱難,脈弦數。證系邪由太陽循經入腑,上閉下塞。以荊芥宣開肺氣,通調水道,猶如提壺揭蓋;益智、烏葯、桂枝、枳殼助膀胱氣化;車前子、知母、澤瀉清熱利尿;大黃、玄明粉通腑啟竅,齊奏宣上通下之功。此證之所以3劑即瘥,乃因立法遣葯皆致力於「升降」二字耳!此和《清代名醫醫話精華》中李冠仙用補中益氣湯合大黃、玄明粉治吳某癃閉一案,正可相映成趣。

四、相使相須,截斷推陳

疾病的發生髮展都有一定的規律,先表后里,由淺入深,殷老認為醫生治病務在扭轉病勢發展,他把治病喻為打仗,不要尾隨敵人之後追擊,而要積極防守,主動攻擊,這樣方可百戰不殆。如治外感熱病,他不拘泥於葉天士「在衛汗之可也,到氣才可清氣」之說,一開始就投苦寒清下劑,認為熱由毒生,變因毒起,苦寒清下法可使毒邪迅速排出,自然達到撤熱防變之目的。

其對熱病的治療,即常常通過相使的配伍方法,將大黃合清熱葯共用。其一,外感熱病多由表傳里,發病急,傳變快,險證多。他強調立法遣葯時應做到葯先於病。此和近賢姜春華所倡治溫病應截斷扭轉病勢之說正不謀而合。其二,外感熱毒多兼挾郁滯,如二者結合,無路外出,則變證蜂起。而通腑瀉毒,卻能達到徹熱防變的目的。因此,他對吳又可「溫疫可下而再下」之說甚表讚賞,認為「清熱不如瀉毒,大黃應用要早」。主張劑量要大,直搗巢穴,挫邪勢,盪郁滯,祛邪務盡。認為作戰時用兵貴取神速,治病亦是此理。並宗此理而結合《內經》:「熱淫於內,治以咸寒,佐以甘苦,以酸收之,以苦發之」之旨,創「暑季熱新方」(由葛根、子芩、黃連、知母、連翹、牡丹皮、大青葉、大黃、烏梅、人中黃組成),該方將辛涼、苦寒、甘酸揉為一體,葯宏力專,故可廣泛用治多種外感熱病。此方乃由葛根芩連湯及大黃黃連瀉心湯化出,其師古有變、勇於創新的精神,於茲可見一斑焉!

取大黃推陳致新,殷老也常以相須為用的配伍方法來求奇功。他認為積滯原因多端,用大黃治積,意在取其銳氣,以助同類藥物的消食導滯之力,故用藥多中病即減,以防過下傷正。如71歲傅翁,因高血壓、青光眼致頭額劇痛,伴見目赤、嘔惡、腹脹、便秘、脈弦滑等。前醫投龍膽瀉肝腸加大黃12克(後下),2劑不效。殷老改予生地黃20克,玄參、枸杞子、桑椹子、杏仁、桃仁、瓜蔞仁、麻子仁各15克,甘草10克,大黃9克(後下),玄明粉15克(分2次沖)。1劑則便通,減量再劑,病勢平緩。

評述:年邁人津液乏,燥屎內結,苦寒瀉下,強攻峻奪,必傷陰液,只能適得其反。尤在涇謂:「以堅投堅而不破者,改以軟堅即破也。」故予生津潤燥,佐少量大黃相須推盪,則舟自行矣。

雖《本經》雲大黃「下瘀血,血閉,破癓瘕積聚」。《別錄》曰:「治女子血寒閉脹,小腹痛,諸老血留結。」《藥性賦》更明言:「通女子經候。」但殷老認為,婦人以氣血用事,若能調節得「任脈通,太沖脈盛」,則體強無病矣。因大黃無養血之功,故瘀血凝滯之痛經、經閉等病,僅可用小量,通過相使配伍,助桃仁、當歸、川芎逐瘀通絡,每收「瘀血去則新血自生」之效。

五、動靜結合,「三法」合璧

用大黃治療出血證,殷老不落俗套,主張生用,認為炒後藥性散失,其力大減。然為防破血之虞,他每用甘涼酸澀葯配伍,動靜結合,創「寧、滯、暢」合璧治血法,對多種大出血均有挽危救急之功。如何女月經超前,血色鮮紅,量多如注,且夾紫塊,腹痛灼熱,渴飲頗甚,溲黃便艱,舌紅苔黃,脈細滑勁,顯系胞宮血熱之崩漏,則宗景岳:「血動之由,惟火惟氣」、「動者多由於火,火盛則迫血妄行」之論,予生地黃30克,玄參、白芍、藕節、墨旱蓮、女貞子各15克,阿膠12克(烊化,兌入),麥冬、烏梅、黃柏、生荷葉、生側柏各10克,制大黃6克。3劑血止。

評述:該方以增液湯合二至丸及黃柏、荷葉養陰清熱,熱清則血靜,靜則血「寧」;又合以黏膩的阿膠,酸澀的梅、芍、藕節、側柏,膩澀酸收則血「滯」;更合以少量大黃,既可防甘寒酸澀葯的留寇之弊,且可祛瘀生新,「暢」利血行。此「寧、滯、暢」合璧治血法,不僅脫胎於吳瑭的增液湯和丹溪的四生丸,且《濟陰綱目》眉批中所云,治崩漏「止澀之中須寓清涼,而清涼之中須破瘀散結」,亦是其立方之依據。考近代中西醫結合先驅者唐容川在《血證論》中提出治血證,當予「止血、消瘀、寧血、補血」四法,殷老「寧、滯、暢」 合璧治血之法,亦含有唐氏治血四法之深意,足見殷老孜孜以求百家之說,值得稱道。

六、攻補兼施,揆度虛實

對於虛實並見的證候,殷老常遵張子和「良工之治病,先治其實,後治其虛」之言,以攻為主。如痢疾案葉女重身九月,滯下4周,瀉下晝夜無度,純為赤白黏凍,伴神疲形瘦,面黃納呆,脈細數滑。予葛根、白頭翁各15克,黃芩、黃柏、秦皮、白芍、炒大黃(後下)、玄明粉(分沖)、甘草各10克,黃連、當歸、木香各6克,2劑痢止大半。

評述:患者腸中濕熱所化郁毒頗甚,故以較大劑量的葛根芩連湯合白頭翁湯原方為君,並遵前賢治痢所倡「和血則便膿自愈,調氣則後重即除」之理,臣以歸、芍、木香,更用硝、黃峻猛通滯,引領諸葯直攻邪積,終使患者「六腑以通為用」的功能迅速恢復而疾除。《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曰:「婦人重身,毒之何如?曰:有故無殞,亦無殞也。」明吳又可極喜用大黃治急性熱證,曾有連用生大黃數百克愈腹痛佳案,他在《溫疫論》中大聲疾呼:「有邪不除,必致虛羸,應知無邪不病,邪氣去,正氣得通,何患虛元不復?」葉女之正衰,實緣於邪盛,殷老此處用硝、黃,正是宗經旨,承古訓,以攻代補,非但無傷胎之虞,反可收安胎之功也。誠然,歷史上十大名醫之一的張景岳曾提出孕婦患痢當有五忌(其中指出禁用制大黃破血,參閱民國年間何廉臣所著《重印全國名醫醫案類編》),但學者切不可為此說所拘,須詳辨癥狀,細察體質,當用則用,絕不手軟,方可救危證於頃刻也!附子亦為妊娠禁忌之品,而祝味菊則常用10克以上之量,治體壯孕婦之惡阻及濕溫、失眠甚至血證,常數劑即安。由此可見,如過於「心小」而為「妊娠禁忌歌」束縛手腳,棄良藥不用,母嬰二命均將歸西,豈不悲哉!

如遇證情較緩,且虛多實少之患者,殷老善擷取大黃與補益葯同用,攻補雙管齊下,並行不悖。如林男患胃病,擬診為慢性胃炎、胃潰瘍。因納呆形瘦,神疲乏力,以致難以勝任工作。殷老考慮再三,乃予大黃3克,甘草5克,杭白芍、太子參、蒲公英各10克,囑其常服。葯僅5味,然熔養血益氣、健運消滯於一方,故獲彰彰之效。《本經》謂大黃「調中化食,安和五臟」,觀此案信不誣焉!

另一64歲楊翁,因便秘、腹痛、噁心、嘔吐11天,被市某院診為「腸梗阻」,因畏懼手術,於1972年7月22日求治於殷老。他根據患者腹痛呻吟不已且脹滿拒按,結合脈弦緊,苔灰黃厚膩,斷為年邁津虧,燥糞內結,腑氣不通。遂投生地黃、葛根各60克,瓜蔞仁18克,火麻仁15克,玄參、麥冬、白芍、當歸、桃仁、杏仁各12克,陳皮、生甘草各5克,1劑。另囑服麻油60克,熟菜油各30克以助藥力。翌日複診,已排少量大便。原方再進2劑。7月26日三診,葯後遂頻轉矢氣,而腹脹頗松,但便未暢下,原方加木香檳榔丸30克,分10次吞服,日3次,2劑。7月30日四診,便暢吐止,腹痛大減,停服麻油、菜油及丸藥,再予原方2劑。8月3日五診,日排便1~2次,質軟、色量正常,腹無所苦,食慾亦振。改方:茯苓、焦山楂、建曲各15克,白芍、當歸、烏梅、雞內金、生甘草各9克,木香、陳皮各5克,黃連3克,5劑收功。

評述:據近年臨床報道,腸梗阻若不手術,中醫多用大承氣湯,殷老本擅用大黃,但因患者年邁,難耐大承氣峻攻猛逐。故初診予大劑增液湯合四仁、當歸、麻油、菜油,增水以滑腸行舟。葛根重用60克,猶具巧思,一可助津添液,協助增液湯等促使便行;二可斡旋氣機,升清以利降濁;三可防便排太過,氣陷肛墜。考慮之精到周詳,頗值學者深究。然終因燥屎積腸過久,且有化熱之勢,非苦寒推盪之品,難以攻堅速排,故三診加用木香檳榔丸而獲佳效。

考木香檳榔丸有三種組方,初見於宋金時期以擅用汗、吐、下名噪一時的張子和的《儒門事親》,由木香、檳榔、莪術、黃連、青皮、陳皮各30克,大黃、黃柏各90克,牽牛子、炒香附各120克,研末水丸。功能行氣導滯,攻積泄熱。治燥糞停積腸胃引起的脘腹脹痛及痢疾初起里急後重之證,頗具速效。稍後中醫醫史上十大名醫之一的李東垣最得意的弟子羅天益,在其所著的《衛生寶鑒》中以此方加枳殼、三棱、芒硝,黃連改用吳茱萸炒,研末為丸,功能主治同上方,亦名木香檳榔丸;另有清代名醫林佩琴,在《類證治裁》中以白朮120克,木香、檳榔、枳實、陳皮各60克,香附30克,研末水丸,也定名木香檳榔丸,功能消滯健脾,主治脾虛傷食所致的消化道癥狀。目前市面所售多為張氏之方,殷老所用亦為該方,該方由名觀之,君葯當為木香、檳榔,然由藥量及藥性察之,其藥效之取得主要靠牽牛子與大黃峻下之偉功,學者必需注意之,且不可為方名所惑。殷老不僅善用大黃入煎劑,且對由大黃組成的成藥亦爛熟於心,當患者不宜用大黃入煎劑時,改投以大黃為主的成藥,不僅可獲取同樣效果,還能防止意料之外的變端。名師之所以成為名師,全在其靈通巧用也。

本經驗集中諄諄告誡同道:「古制大黃以潤切片,酒洗為法,氣味純正,而今有以水泡者,時間長短不一,因不講究酒洗,故用量難以掌握,患者服下常訴有腹痛。」故主張用量切勿過大,這種從實踐中得出的寶貴經驗,學者應當引起重視。

(馬繼松 趙榮勝 殷昌仁 林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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