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醫醫案 | 層次分明治面癱
本文是顧志君先生的學生阿權跟診時的日記，通過一則醫案的學習，可以看出先生的辨病、辨證及用藥思路。
四月初某日隨師父出診，到第十位患者時，只見一位彪形大漢戴著口罩，由其夫人陪同進入了診室。
看著高大的身軀，我想，如此壯漢會有什麼樣的不適呢？
摘掉口罩一看，原來是一位面癱患者。患者愛人述說其無明顯誘因出現左側面癱五天，已經去醫院診治，診斷為「周圍性面癱」，但用藥三天後非但不見好轉而且越來越嚴重，遂慕名來診。現左側面部板滯不適，左眼閉合不全，額紋消失，吹哨漏氣，喝湯漏水，無惡寒發熱，血壓、腦CT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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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道，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病，必是體質下降，勞累後風邪侵襲（病毒感染）所致，請仔細想想發病前有沒有身體異常。
患者及家屬考慮了一下後，立刻反饋，發病前一日患者曾陪朋友外出遊覽，當天天冷，外面風不小，但出門穿的是短袖，至中午午餐時自覺舌頭髮麻，頸部不適，次日即發病。此外，近半年來工作比較勞累，的確沒休息好。
觀其舌紅苔白膩，脈左寸浮。
師父說，此為絡脈空虛，風邪襲表，風痰阻絡所致，風寒尚在表而未凈，治療當先祛風散寒，化痰通絡兼調和營衛，等表邪解後再隨證治之，處方：
桂枝10g，炒白芍12g，炙甘草5g，大棗10g，制白附子6g（先煎半小時），全蠍8g，僵蠶10g，葛根30g，炙麻黃6g，羌活10g，防風8g，絲瓜絡6g，水煎服。
「病在經絡，針刺效果較好，以前認為發病早期不宜針灸，這是錯誤的，完全可以在遠端取穴治療，甚至患處，針灸越早介入越好！」師父看了我一眼說道。
囑患者放鬆，師父取針 用自創的「卧虎針法」點刺其患側手部的「後溪穴」，手法運轉，立刻得氣，當時 板滯的 面部即汗出，立刻感到輕鬆不少，稍用力左眼已能閉合，且嘴角較前正。因患者首次扎針，出現了頭暈、四肢冷的暈針情況，我有點發慌。只見師父不慌不忙，手對其小腹丹田處輕點了一下，暈針情況瞬間緩解。
師父對患者說：你比較敏感，又怕針，所以會出現暈針情況，後面可以不針而改用熏蒸法，煮葯時熏蒸面部，每天一次，每次10分鐘左右，先熏健側次熏患側，以出汗為度，避免吹風。
因首次跟診到面癱醫案，師父叮囑我複習下《中醫內科學》內關於「面癱」一病的相關知識。
是夜，我取出書本仔細閱讀。原來本病正如師父所說是由於正氣不足，絡脈空虛，衛外不固，風邪乘虛入中脈絡，氣血痹阻而發生。《諸病源候論·偏風口?候》說：「偏風口?是體虛受風，風入於夾口之筋也。足陽明之筋，上夾於口，其筋偏虛，而風因乘之，使其經筋急而不調，故令口?僻也。」可見古人多認為本病是由於絡脈空虛受風而得。
由於患者是勞累後受風寒導致，師父用的主方是「葛根湯」，本方是張仲景《傷寒論》里的名方，日本將其製成漢方成藥「葛根湯沖劑」在日本賣的很火。當然，由於製作工藝精良，療效可靠，中國人赴日旅行時買的更多。此方祛風散寒，宣通經絡的力量較大，加羌活、防風、絲瓜絡又加強了祛風通絡的力量；全蠍、僵蠶、白附子為「牽正散」方出宋代《楊氏家藏方》，本方用全蠍、僵蠶、白附子三葯以祛風化痰，是治療風痰阻絡導致面癱的重要方劑。
患者複診，眼睛閉合已經不費勁，嘴角稍歪，飲水已不漏，面部仍有板滯感，額紋尚未出現，近日自己揉搓面部力量較大引起面肌痙攣，觀其舌苔仍白膩，脈滑。
師父說，脈已不浮，表解也，由於素體痰濕，故而風閉痰阻之情況比較嚴重，風痰閉阻又會導致氣滯血瘀，當祛風化痰，活血化瘀，
處方：
烏葯9g，炒僵蠶9g，半夏9g，化橘紅8g，川芎12g，白芷10g，桔梗10g，枳殼10g，當歸10g，雞血藤15g，薏苡仁20g，伸筋草10g，羌活6g，全蠍5g，蜈蚣2條，焦神曲10g，赤芍10g，紅花5g，水煎服，熏蒸法同上。
本方名烏葯順氣散，出自宋《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治療「一切風氣，攻注四肢，骨節疼痛，遍身頑麻，頭目眩暈；癱瘓，語言謇澀，筋脈拘攣；腳氣，步履艱難，腳膝軟弱；婦人血風，老人冷氣，上攻胸膈，兩脅刺痛，心腹膨脹，吐瀉腸鳴。」本方與葛根湯之祛風散寒功效不同，其搜風通絡力量甚強；加半夏、薏米化濕通絡；赤芍、紅花活血化瘀。
處方後師父取針輕刺其患側地倉穴與眉弓，此次患者沒有出現暈針。
複診，患者病情大見好轉，左眉可以上抬，額紋明顯，嘴角略歪，但仍覺面部有厚重感，自覺少力。舌紅苔白，脈左濡。
師父說病情在預料中，此風邪痰濕俱去後氣血不足，氣滯血瘀也，調氣血，佐清余邪可也，處方：
黃芪30g，桃仁10g，紅花8g，當歸10g，川芎10g，生地10g，白芍10g，全蠍5g，蜈蚣2條，桑枝30g，薏苡仁20g，葛根30g，雞血藤15g，仙靈脾10g，秦艽6g，絲瓜絡6g，水煎服，熏蒸減為3分鐘一次。
本方用黃芪大補元氣；桃紅四物湯加全蠍、蜈蚣等養血活血，搜風通絡；妙在加仙靈脾一味，補腎填精，師父謂其大具神經修復之功。
複診，除患側面部尚時有抽動，面癱已經不明顯，額紋基本恢復，患者補述前段時間皮膚髮紅疹瘙癢，入夜影響休息，舌紅苔薄白，脈滑。
師父說此乃血虛生風，濕邪泛濫導致，與面癱病雖異，病機則同也，擬養血祛風，化濕通絡之法，處方：
當歸10g，白芍10g，川芎5g，丹皮10g，生地15g，苦參3g，地膚子20g，白鮮皮10g，白蒺藜10g，蟬蛻4g，連翹10g，薏苡仁20g，木瓜10g，鉤藤15g，木通3g，丹參10g，水煎服，不再熏蒸。
本方用四物湯養血；苦參、連翹清熱解毒；地膚子、白鮮皮、白蒺藜、蟬蛻、薏苡仁、木瓜祛風化濕；鉤藤、丹參活血熄風，諸葯合用，正合當下病機。
複診，患者皮膚紅疹瘙癢大減，余症均愈，面部偶爾有跳動，原方去木通，加党參、黃芪、 仙靈脾等調養後不必服藥再診。
綜觀此案，師父先用祛風散寒解其表；表解後專以搜風通絡、活血化瘀；此後益氣活血、清熱化濕；最後以補益氣血收功，真可謂層次分明。他先後用了葛根湯、牽正散、烏葯順氣散、桃紅四物湯、四物清疹湯（張老驗方）、聖愈湯等方劑，並用針刺配合治療，取穴只一兩個，基本不留針卻效如桴鼓，對於初入門徑的我來說，此案可謂是一場學術上的盛宴。
固生堂名醫
顧志君
簡介
中醫師，獲上海市中醫藥特殊貢獻獎（個人），上海市中醫全科委員會委員，曾任本市某綜合性醫院中醫科主任10餘年。主編、副主編學術著作6部，上海電視台《36.7》節目特聘專家。
擅長
熟練治療各科疑難病；尤其擅長治療兒童免疫力低下導致的反覆感染、過敏症、身材矮小；女性頑固痛經，不孕不育。各類脫髮（斑禿，脂溢性脫髮）。診治特點：治病提倡扶持人體「內穩態」，重視「天、地、人」之間的相互關係，精通中醫經典並衷中參西，擅長將藥物、食療、武術內家拳和針灸相結合治療各類常年病、疑難病。
出診信息
上海中醫藥大學固生堂同保康門診部 周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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