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日本財務省：關於新紙幣的7個疑問

4月9日，日本財務省宣布將在2024年發行新版10000日元、5000日元、1000日元的紙幣，紙幣正面將分別使用澀澤榮一、津田梅子、北里柴三郎的人物肖像。澀澤榮一被稱為「近代日本經濟之父」，津田梅子是津田塾大學的創始人，北里柴三郎是日本著名細菌學家，奠定了日本近代醫學基礎。這是日本自2004年以來時隔20年再次發行新紙幣。

考慮到新年號「令和」剛公布不久，日本政府就宣布要更新紙幣，公眾自然有各種各樣的疑問。例如為什麼選擇這個時機公布消息？為什麼新紙幣的頭像選這3人？在無現金化的時代還有必要更新紙幣嗎？等等。

為此，周刊文春編輯局長新谷學專程拜訪了日本財務省，當面採訪了理財局國庫課長廣光俊昭先生。以下是採訪的紀要。

Q1.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宣布發行新紙幣呢？

A1.從防偽的角度來看，這是恰當的時機。

——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宣布更新紙幣呢？由於新年號「令和」發布沒多久，有人質疑是不是安倍政府和財務大臣出於政績的考量？

紙幣印刷領域有個術語叫做「偽造抵抗力」，也就是紙幣被偽造出來的複雜程度，由於民間的印刷技術每天都在進步，相對來說，紙幣的偽造抵抗力會下降。因此，基於鈔票防偽的考慮，大概20年左右就需要更新紙幣。上次紙幣改版是2004年，距今已過去了15年，再加上新版紙幣的準備工作需要5年左右的時間。考慮到這些因素，我認為此時宣布更新紙幣是恰當的時機」

——聽說上次的紙幣改版是在偽鈔不斷增加的情況下突然進行的，所以被稱為「被迫改版」。

「用我們的話來說，不是『被迫改版』，而是『緊急改版』（笑）。當時，市面上出現了很多偽鈔，人們的不安情緒高漲，特別是出現了ATM機識別不出偽鈔的案例，確實是被形勢所迫進行的紙幣改版。當時的不利因素是準備時間太短，但是又不得不做。這樣一來，新鈔票做出來了，印鈔機等設備可能跟不上，導致識別不出來。當時有報道說只有5成左右的自動販賣機支持新版紙幣，給居民生活帶來了不便。因為有這樣的教訓，這次預留了5年的準備時間來發行新紙幣」。

Q2. 5年的準備時間，主要做些什麼？

A2. 5年的前半部分是紙幣印刷，後半部分是居民的適應時期。

——5年的準備時間是怎麼安排的呢？

「5年的準備時間中，大概前2年半的時間用於紙幣的設計定版直到印刷等工作，剩下的2年半主要是居民的適應時期。比如，製造商開發能夠識別新鈔票的機器等。順便說一個不為人知的細節，上次的緊急改版中福澤諭吉的頭像沒有變更」。

——當時的新聞報道稱之為「諭吉續投」。

「當時要換新版鈔票，但是因為準備時間很少，所以繼續使用了福澤諭吉的頭像。這次準備時間很充足，不會再出現同樣的情況」。

Q3.為什麼不採用漢字數字而採用阿拉伯數字呢？

A3.這就是所謂的「通用設計」。

——為什麼不沿用之前的漢字數字而採用阿拉伯數字呢？也有人認為新鈔票沒有日本味了。

「這就是所謂的『通用設計』。在老齡化社會，設計出讓老年人方便使用的鈔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僅僅是日本，在世界上也有同樣的趨勢。美元和歐元的紙幣也有數字金額變大的傾向。另外，與漢字相比，羅馬數字的筆畫少，券種識別度較高。比如，我們設計時考慮了盲人的需求，對於盲人來說，能識別出不同金額的紙幣很重要」。

Q4.在無現金化的時代，為什麼還需要發行新紙幣？

A4.因為實際上現金還在增加。

——有人質疑，在無現金化的時代，為什麼要特意投入預算髮行新紙幣呢？對於這樣的疑問，您是怎麼看待的呢？

「雖然現在被稱為無現金的時代，但實際上日本現金還在增加。當然，作為國家的施政方針，我們正在努力採取措施應對無現金化的趨勢。只是在紙幣還在流通的情況下，偽鈔的問題令人頭疼，因此必須定期發行新鈔票。美國、歐洲、中國等被認為是無現金化程度高的國家，但是這些國家紙幣也在增加，也在發行新鈔票。順便說個小細節，大阪有個造幣局，專門製作硬幣。那裡的食堂現在也是無現金化交易哦（笑）」。

Q5.為什麼新版鈔票選擇使用涉澤榮一、津田梅子、北里柴三郎這三位的頭像呢？

A5.因為他們所作的貢獻得到廣泛認可，而且留下了精美的照片。

——1萬日元的紙幣是澀澤榮一的頭像，5000日元的紙幣是津田梅子的頭像，1000日元的紙幣是北里柴三郎的頭像，為什麼是這3個人呢？

「選擇人物頭像時要考慮幾個因素，一個是防止被人偽造，並且製作時能拿到精美的照片作為參考資料。另一個是候選人物要廣為人知，並且業績得到廣泛認可。並且，上次和上上次發行的鈔票頭像都是明治時代以後的名人，這次也沿襲了這種想法，最終由財務大臣選定」。

——這三位是從多少個候選人當中選出來的呢？

「從防止偽造的角度來看，這個很難說……可以參考一下日本歷史教科書。我們正在討論認知度達到什麼程度，功績達到什麼程度才可以被當作候選人」。

――候選人身上有什麼象徵含義嗎？比如，對日本經濟做出了貢獻，在女權運動方面功績突出，等等。

「涉澤榮一是日本資本主義之父，津田梅子是女權運動的先驅，北里柴三郎被稱為日本細菌學之父，他們取得的成就，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可能因人而異，但他們都致力於解決現代化所面臨的課題」。

Q6.有傳言說津田梅子的頭像左右顛倒了，實際是什麼情況呢？

A6.不是左右顛倒的。

——有人質疑，津田梅子的頭像是不是左右顛倒了？實際是什麼情況呢？

「不是左右顛倒的。財務省並不是原封不動的把照片印到鈔票上，而是參考很多張照片，描繪雕刻而成。關於這個話題也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報道，實際上津田梅子的照片既有朝左的，也有朝右的，設計的時候參考了這些照片描繪出了目前的肖像圖。」。

——搜集人物照片很辛苦吧？

「做出成就的大人物，基本上在資料館和紀念館都能找到相關資料，所以工作人員經常去這些地方諮詢。但是在借照片時，工作人員不會直說是拿去作為鈔票正面的人物頭像，而是說用來練習頭像雕刻。事實上，確實也是在做描繪雕刻的練習」。

Q7.鈔票上的頭像是誰雕刻的呢？

A7.工藝官雕刻的。

「鈔票上的頭像是由隸屬於印刷局的工藝官雕刻的。因為印刷局除了紙幣以外，還有製作郵票和印花紙等產品。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雖然大約20年才發行一次新紙幣，畢竟還是有需求，他們一直在為此而努力練習雕刻技術。工藝官之間有「磨針3年，描繪8年，美蘭開花18年」的說法。美蘭是一種特殊的雕刻刀，意思是雕刻美麗的蘭花需要18年。需要花費那麼長的時間才能達到熟練的程度」。

——現在有多少名工藝官呢？

「沒有很多呢。抱歉我不能說有多少人……。新版鈔票是誰雕刻的，這個是機密。至今為止也沒聽說過有誰接受採訪說我雕刻了新版鈔票的報道吧。出於防偽的考慮，這些機密一旦泄露容易造成很大風險,所以請嚴格保密。」。

新版紙幣問世還要等到2024年。那究竟是怎樣的紙幣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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