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美好的婚姻 都在家長里短間

文／王素絢

看過《浮生六記》的人，都忘不了裡面有一個女主角，她叫芸娘。魯迅先生說，芸娘，雖非西施面目，我卻覺得是中國第一美人。

薄薄一本書，道盡人間百般滋味。但說白了，也不過是一對小夫妻家長里短的婚姻愛情。

比如說，沈復喜歡插花，芸娘為了讓插花顯得靈動，就模擬國畫中花草里有蟲子的畫法，把一些蟲子的「標本」綁在花草里，並做出各種造型，栩栩如生。再比如她特別會做飯，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是，她能把一塊豆腐乳都做得特別好吃。再苦的日子，也讓她過出了甜味。

我們現在有人說，要想看兩個人是不是適合結婚，去旅遊一次就知道了。

錢鍾書先生更是在《圍城》里借趙辛楣之口說，「結婚以後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顛倒的，應該先共同旅行一個月，一個月舟車僕僕以後，雙方還沒有彼此看破，彼此厭惡，還沒有吵嘴翻臉，還要維持原來的婚約，這種夫婦保證不會離婚。」

《浮生六記》里也寫了他們小兩口的一次旅遊，不過是婚後的第13年了。那年，他們攜手第一次去了太湖。看著茫茫太湖水，芸娘說：「此即所謂太湖耶？今得見天地之寬，不虛此生矣！」

在芸娘眼裡，世界好小，去了太湖，就好像看到了全世界，覺得人生至此也值了。

她就是這麼容易滿足，對婚姻也是如此。他們的日子過得很拮据，但芸娘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苦啊，她說了這麼一句話：布衣菜飯，可樂終身。

說得多好！這麼特別的一個姑娘，得讓多少人對沈復羨慕妒忌恨啊。

現在的姑娘們感嘆男人，都說，有才華的長的丑，長的帥的掙錢少，掙錢多的不顧家，顧了家的沒出息，有出息的不浪漫，會浪漫的靠不住，靠的住的又窩囊。

那些未嫁的姑娘們更是聽多了三姑六婆的囑咐：婚後的日子都是家長里短的柴米油鹽、冗雜瑣碎。如果你嫁個「沒用的男人」，這日子再窮苦點，那到時候一定更少不了怨聲載道了。

彷彿，愛情這件事，就是從衝動開始，到婚姻結束。

而芸娘這個老公沈復，按現在的標準看，真的不是一個成功的好男人：進不足以做入世將相，退又不能伴青燈古佛，連獨立門戶的本事都沒有。就靠著朋友的接濟和寫詩作畫經營書畫攤為生，勉強糊口對他們來說都是奢求。他們的日子，過得很清苦。

芸娘最偉大的地方，就在於她能不費一金一錢，就憑著自己的巧手和慧心，把最微不足道的那些家長里短，都過出了詩情畫意。

而沈復呢，雖然事業上並不成功，但卻是一個懂生活的男人。他不需要妻子遵從當時的禮節對自己俯首帖耳，他就喜歡拉著芸娘的手，咬個耳朵，說點情話，溫情地給妻子整理衣袖。他從不覺得妻子的角色就只有相夫教子，他們會湊一塊兒，津津樂道地討論誰才是唐詩界的扛把子。

沈復親手打造了朱白兩枚印章，寫著「願生生世世為夫婦」，他拿的是陽文，芸娘拿的是陰文。

看了這本書，我問你，什麼是好的婚姻？

不是「你負責掙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也不是童話故事裡的王子遇上公主，兩個完美無缺的人過上完美無缺的生活。

而是兩個人互相深愛，雖然各有缺點，卻能彼此包容。在漫漫人生路上走過，一粥一菜里都是溫存。

在結婚的最初，沒有一對夫妻是奔著焦慮的生活去的，走著走著，就不由自主的走向了焦慮，實際上最初想要的，只有幸福兩個字。

我們總是抱怨，家長里短的瑣屑把當初的翩翩少年變成了油膩大叔，把如花美眷變成了「魚眼珠子」；但在芸娘和沈複眼中，那些婚姻里的那些小美好，就在兩個人共同經營這些家長里短的過程里。

就像200年的這對小夫妻，他們坐在屋檐下，用一個舒服的姿勢，杯子里盛著自釀的青梅酒。他們一起看假山盆栽，他們一起攜手等夕陽西下，日子清苦，卻也幸福。

「浮生」這個詞來自《莊子》——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在古人的哲學裡，人世間是浮沉聚散不定的。但是，如果能在這世事無常中遇到一個真心與你相守的人，一起認真生活，其實也是一種快樂，要不怎麼說「浮世清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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