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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從「野火燒不盡」到「但與時浮沉」

文:趙進斌(讀史特約作家)

白居易,唐代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

他和劉禹錫、柳宗元年齡相仿,也生活在中唐兼并嚴重、藩鎮割據、宦官專權的時代。

白居易自幼飽經世亂流離之苦,比劉、柳晚中進士數年,所以沒有機會參與王叔文等人的革新活動,也因此倖免於「二八司馬」之難。

長期的流離生活和一段地方官經歷,使白居易深深地了解了社會底層人民所遭受的種種苦難,他主動地繼承了漢代樂府揭露社會黑暗,以及杜甫詩作針砭現弊端的精神,用《新樂府》、《秦中吟》等系列組詩深刻、大膽而直率地披露了當時社會的種種陰暗面,嚴厲地抨擊了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宦官、權貴和邪惡勢力,並對朝廷的許多危害百姓、破壞生產力的政策進行了多方面的否定。

白居易不是改革家,因為王叔文被殺和八司馬遭貶之後,大唐帝國不再是一個造就改革家的時代,頑固勢力已經徹底地統治了當時的社會舞台。

白居易只是一個諫官,他的許可權所及也只能是不失時機地向皇帝揭示社會瘡疤,為遭受荼毒的貧民百姓鳴冤請命。

在這個不甚緊要的位置,白居易以大無畏的精神和義無反顧的氣魄,將自己所聞所感的種種醜惡都毫髮畢現地抖落出來,其用意是明顯的,其目的也與欲作具體變革的改革家毫無二致。

雖然此時他已年近四十,但其銳意進取之志絲毫不比永貞元年銳意創新的三十餘歲的柳宗元等人遜色。他把矛頭直接指向顯官要宦,致使「權豪貴近者相目而變色」,「執政柄者扼腕」,「握軍要者切齒」忌恨。

白居易作為一個諫官和詩人,「唯歌生民病,願得天子知」,然而,即使是天子知之,也未必有效。

他的激烈言辭不僅觸犯了權毫貴近,也讓皇帝很不高興。

「忠言逆耳利於行」這句話,只不過是統治者讓人們對他袒露胸懷,以便明察下情以施權術的誘餌,實質上,只有悅耳順心的聲波才能引起接受者感官上和心靈上的愉快。

白居易乖戾刺耳的樂曲早讓唐憲宗厭煩,諫官任滿後讓他改任冷官,取消了他的「彈奏」資格。

他默默地忍耐著。

當武元衡、裴度等正直官吏遭到藩鎮豪強的爪牙迫害時,他再也保持不住緘默,毅然上書請捕刺客,結果被以越職言事罪名貶為江州司馬。

這時他在給元稹的信中,搬過孟子「兼濟」與「獨善」之論調,聲言:「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時。時之來也,為雲龍,為風鵬,勃然突然,陳力而出;時之去也,為霧豹為冥鴻,寂寂寥兮,奉身而退,進退出處,何往而不自得哉?」

這裡,伴隨著兼濟和進取的便是「奉身而退」,而「進退出處」不是取決於個人意志和對理想的追求。而是聽命於「時」。時來運轉,便乘風搏擊;時乖命蹇,便隱霧藏冥,高蹈塵外。

曾在狂濤吞吐的大海中操舟歷險的人,最懂得泊船江灣時的愜意。當白居易遭受打擊閑居江州之後,他才領略到安逸生活的閑情適趣。

當年曾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大荒漫草的盎然生機,來作為自己銳意進取的動力的白學士,時隔不久竟驟然唱起「不分物黑白,但與時浮沉」的低沉聲調。

可以想見,一旦惰性失意的洪水漫堤決岸,衝進那些曾被精心營造的良田,良田一下就會變成荒蕪不堪的貧瘠之地。

白居易的江州一貶使他前後判若兩人,未來的白樂天和香山居士,與過去的「秦婦吟才子」,中間出現了一個難以彌和的斷裂帶。

當然,香山居士在其晚年詩作中也曾流露出一點對人民的垂憐,但對惡勢力的抗爭已成為往日的躁動,不再復萌了,「面上滅除憂喜色,胸中消儘是非心」,「世間盡不關吾事」等詩句成了他常常掛在口頭的語言。

曾經銳氣十足敢於諷諫權貴不滿於現實的白居易晚年成了一個十足的隨意而安的樂天派。他取「樂天」二字為號,表明了他已向現實徹底妥協。

其實,他所處生息的「天」,不僅一如既往,反而比過去更加黑暗。過去的「天」,曾引起他強烈地不滿,那是因為他不知天命;後來的「天」,雖昏暗而足以自樂,那主要因為他本人已經為認命所折服,他樂天知命,乘運委化,正像屈原所遇到的漁父所說的那樣,同於污流而揚其波,同入醉翁而食其糟。

後來他先後被任命為忠州刺史、杭州刺史、蘇州刺史等職,雖然也在各處留下一點「遺愛」,但真正的創變未曾出現,而遊樂賞玩、狎妓飲酒的佳話卻多於其政治上的建樹。

至於晚年新居洛陽的歌酒優遊生活,則完全是一色的燈紅酒綠醉生夢死了。

白居易一生是幸運的,他雖歷經中唐國勢衰敗戰亂,朝中朋黨傾軋、政治荒怠,民不聊生,朝廷在不時頒布「奉天承運」聖旨時,還沒有封殺百姓的街談巷議,民眾的宗教信仰言論還十分自由。

白居易是彌勒信徒,他組織了一個學會,叫一時上升會。為了往生彌勒,白居易寫過一分決心書:仰慈氏形,稱慈氏名,願我來世,一時上升。希望大家共同上升到彌勒境界。

再者,朝廷沒有因他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政治主張,寫下了不少感嘆時世、反映人民疾苦的《琵琶行》、《長恨歌》、《賣炭翁》等詩篇,斷了他的仕途,相反,他還恰恰憑藉其才智、才情登上政壇,任秘書省校書郎、盩至尉、翰林學士、左拾遺。

設若生於動輒因文字獄而腥風血雨的明清兩代,他晚年還能長期逍遙居住在洛陽香山,故號「香山居士」,貽養天年的場景是不可想像的。

《新唐書》這樣評價他:觀居易始以直道奮,在天子前爭安危,冀以立功。雖中被斥,晚益不衰。當宗閔時,權勢震赫,終不附離為進取計,完節自高。而稹中道徼險得宰相,名望漼然。嗚呼!居易其賢哉!

晚年白居易的生活,大多是以「閑適」的生活反應自己「窮則獨善其身」的人生哲學。

為了滌除人生煩惱,白居易以妓樂詩酒自娛。從他的詩中知姓名之妓便有十幾個,最出名的是小蠻和樊素。

唐孟棨《本事詩·事感》中記載:「白尚書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蠻善舞,嘗為詩曰: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從陶淵明到白居易再到蘇軾,封建社會知識分子「棲心釋梵,浪跡老莊」的哲學思想,以及在釋道之間尋求解脫的精神一脈相承。

如此,方能理解幸甚至哉,歌以詠志,養怡之福得永年的白樂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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