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留帥氣男孩，供他讀大學，可漸漸發現他對她的感情起了變化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 姜千重

1

第一回見江皓的經歷，並不怎麼好。

年底同學聚會總少不了唱歌這一環，陸曦去安全通道接個電話的空擋，回來就推錯了門。

陸曦在另一個陌生包間被一群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孩子扣下，非要逼她喝酒。

為首的那個她認識，正是法院江院長家的小公子江皓。長相清俊陽光，是現在的女生喜歡的類型。

坐在她對面的律師跟這位公子是鄰居，聽說他平日里最愛吃喝玩樂，初高中的時候還因為打架，沒少給他爸惹麻煩。

江皓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吹了聲口哨，「一塊玩會唄姐姐。」

陸曦拒絕：「不了，我朋友還在等我。」

轉身想走，門前擋的那倆人卻半點讓開的意思都沒有。

陸曦回頭，對上那雙帶著玩味的漆黑瞳孔，語氣波瀾不驚。

「你什麼意思？」

江皓笑得十分得意，「來了就是緣分啊，唱首歌再走。」

「不會唱。」

「那喝個酒。」

眼前的人輕佻、不羈、招人煩。

被一群比自己小不少的小屁孩摁在這，陸曦心裡一陣堵。轉頭想到這位公子的光輝事迹，她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

「一瓶酒放我走？」

江皓笑了聲，「行阿，就一瓶。」

陸曦三兩步走到桌前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下去，口哨聲起鬨聲不絕於耳。剛剛暫停的音樂響了起來，震耳欲聾。燈光十分動感，陸曦被晃得頭暈。

喝了酒沒人再攔她，臨走前她聽見了江皓身邊的女生跟他說話。

「皓哥你看上她啦？」

江皓大聲答：「那麼老，我又不是變態。」

女生放了心，跟著笑起來。

陸曦關門前聽到這句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但想到之前他父親幫過自己，陸曦一口氣又咽下去。

陸曦大三那年就過了司考，大四齣去律所實習。

還沒畢業什麼都不懂，跟了個不好的師傅，看陸曦長相好，竟讓她去陪酒局。

江院長恰好在。他來之前也沒想到是這種局，又看見陸曦拘謹難受的樣子，臨走前找借口把陸曦一併帶走了。

陸曦緊張，原本還想著怎麼脫身，可中年男人上車後只是遞給她一張名片。

是一個律師的名片，也就是她現在的師傅。

陸曦疑惑望他，江院長笑得溫和，這會在人後，陸曦褪去緊張，才意識到眼前這人面相溫柔，只是個長輩。

悄悄鬆了弦，江院長說：「做律師這行，能碰見願意用心帶你的前輩很重要。有些選擇要認真去做，現在看似簡單的每一步，或許都能改變你的人生。」

陸曦心中一熱，鄭重點頭。

再後來，她就辭了職，來到現在的律所。這個師傅相較之前那個的確嚴肅專業，也讓她學到許多。畢業三年，她已經憑自己的能力交了房子的首付，提了輛代步車。

在跟她一般大的同齡人中，算得上事業有成。

回到自己的包間。

這邊就顯得養生的多，唱的都是慢歌情歌，桌上沒幾瓶酒，放的都是果盤。

朋友問：「小曦怎麼才回來？」

陸曦「哦」了聲，揉揉剛剛被灌了一瓶酒的胃，答：「腸胃不太舒服。」

她緩過勁來，想到剛剛的少年。

有些人揮霍都是仗著自己的出身，可惜人家出身就是夠好，有揮霍的資本。

那時任誰也沒有想到半年後的事。

從天堂到地獄的距離，其實很近。

江院長受賄被查，家裡貼封條的時候，陸曦剛從法院開庭回來。

此刻6月末，夏天過了三分之一。街道兩遍的梧桐樹遮天蔽日，陸曦望著法院行政的車從別墅區出來。

下午林律師在律所說：「跟院長做鄰居的時候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還以為他真住這就是每天忙呢……誰知道。」

誰知道外邊不知道有幾套房。

陸曦嘆了口氣。

想到之前江院長那句話，怕是他自身感觸更深。

紅燈過，她發動車子往前走。

正走進一條小路，陸曦眼一花，看見前面竄出一個人。要說她剛拿駕照三個月，新車也沒買兩天，這種鬼探頭簡直要了命，一個急剎車，慣性產生的巨大晃動倒是把陸曦給晃的明明白白。

車子停穩，陸曦深呼吸，心裡躥起無名火。

她解開安全帶下車，「不要命了你，想自殺能不能找一個社會友好型死法？你……」

那人看穿著年齡不大，很瘦，頭髮長長，遮住半張臉。

「起來！」陸曦見他不說話不動更是火大，「碰瓷也沒這樣的，這都有攝像頭我的車壓根沒……」

下一刻，陸曦忽然感受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意識到了什麼，她有些猶豫，半晌，緩緩蹲下身子。

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而後是那雙眼睛。

帶著不甘、憤怒，如同受傷小獸，盯著陸曦看。

她怔住，許久忘了反應。

「是你？」

2

「江院長那個案子怎麼判？」

林律師搖搖頭，「不好說喲，我估計十年下不來，指不定無期。」

陸曦點點頭，若有所思。

「怎麼忽然問這個？」

陸曦答：「隨便問問。」

林律師「哦」了聲，嘆口氣，「要說還是江皓慘，不懂事歸不懂事了點，身邊也沒個兄弟姐妹，親媽走得早，後來那個小媽也不待見他，這會急著多爭取點利益也肯定顧不上。那孩子才上大二，之前不知天高地厚可勁作，現在怕是毀嘍。」

陸曦起身倒了杯水，沒有說話。

傍晚下班，平時自己住也沒做飯的習慣，陸曦從樓下快餐店打包兩份飯回去。

打開門往裡一看，江皓還在。

少年頭髮長長，還似是她走時的樣子，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吃飯。」

江皓看著扔在眼前的盒飯，喉結微動，半晌他開口，聲音嘶啞：「不吃。」

終於開口說話了？

陸曦挑眉。

「看你也應該好幾天沒吃飯了，不然一個一米八幾的人也不會被我一把拽到車上。我的意思是……要餓死你換個地方，不想死想好好活著就把飯吃了。」

江皓抬頭，狠狠瞪陸曦一眼。

陸曦略微挑眉。

最後陸曦先敗下陣來，「ok，我不說。飯放在這，你自己吃。」

江皓一言不發，還是之前的姿勢坐在那裡。陸曦沒說話，走到一邊的書房裡繼續工作。

做律師忙起來，是不配擁有自己的生活的。夜漸深，陸曦出去倒水，發現江皓還是之前的動作坐在那，飯一口沒動。

陸曦深吸一口氣。

「江皓是吧，你聽好。把你接回家算我多管閑事，但你人都來了，我姑且認為你放棄尋死覓活這件事了，你還是想好好活著的，所以……飯吃了。就算你哪天想尋死覓活了也請走出這扇門再說。」

江皓愣住，「你認識我？」

陸曦說：「認識，我……」

她話風一轉，「對面的律師就是你……的鄰居，你父親的事我也有所耳聞。」

忽然一聲肚子叫的咕嚕聲打破這片沉默，再看江括，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陸曦忽的一樂，低頭看他。

「小子，你聽著。首先你父親的確做了錯事，其次他也不是被我送進去的，所以你沒必要對我這樣。你的處境呢，目前就是這樣，如果想好好活下去就打起精神來，不用這麼一蹶不振。我是沒經歷過，是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我也沒辦法。但死誰不會？能好好活著才是本事。」

這麼說著，陸曦把飯順手丟進微波爐，而後盛出來，放在江皓面前。

她轉身進屋，過了沒幾分鐘，聽到外邊少年扒飯的聲音。

陸曦笑了聲，拿了幾條毛巾出去，又把之前買的氣墊床拿了出來架在書房，上邊放了幾層被褥應付，又抱出來一個枕頭。

再出去看，桌上的盒飯已經空了。江皓又恢復了之前的死寂，一言不發。

陸曦嘆口氣，把手裡的毛巾搭在沙發背上：「去洗洗澡，床在客卧，先將就兩天。」

江皓沒應聲。

這回陸曦沒多說，轉身繼續扎進書房。外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等她深夜再出去，客廳里已經沒了人，客房門緊閉著。陸曦轉身走進浴室，發現浴室的地上被拖得乾乾淨淨，剛剛已經拿出的毛巾也被洗好，搭在一邊。

陸曦輕笑。

「還挺懂事。」

3

第三天清晨。

「我能……打擾你一段時間嗎？我暫時沒地方去。」這話說得十分艱難。

江皓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父親出事後，他和繼母產生激烈爭吵，撕破臉被趕出來。

沒錢住酒店，沒錢租房子，渾身上下身無分文。

陸曦咬著油條，望著眼前出來的人。

此刻江皓不知從哪偷了她一根小皮筋，之前長到眼睛的頭髮被他在頭頂扎了一個小揪。

之前臉上髒得不像話，這會露出一整張臉，乾淨帥氣。

陸曦樂了，油條一放，「不是之前不吃飯那會了？」

江皓臉立刻紅了，他艱澀開口：「……我能給你錢……我去借錢。」

「不用。」陸曦拿了紙巾擦擦手，「先住下吧，不收你房租。」

說罷，她轉身拿過自己的錢包。包里三千塊，是她昨天下班想起來，特意去取的。

「先拿著。」

江皓愣住，心裡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涌過。

「你……」

「等你有了再還我。」

江皓沉默半晌，「為什麼幫我？」

陸曦一邊收拾包一邊回答，「日行一善知道嗎？因為我善良。」

江皓拿了陸曦的錢，先去買了充電器，給自己的手機充上電，而後又去剪了頭髮，買了身換洗的衣服。

發獃半晌，他打通了一個電話。

晚上陸曦回家，發現家裡沒人。

她沒放心上，可過了11點，人還是沒回來。

按理說他如果走，陸曦也不會擔心。可那孩子明明早上還說要在這裡住一陣……

她認命嘆氣，拿上鑰匙，剛把門打開，就被門口的黑影嚇得後退一步。

「嚯……」

陸曦嚇得立刻跺了下腳，借著亮起來的聲控燈看清了眼前的人。

原本責問他為什麼嚇人的話在看到江皓一臉傷痕時生生咽了回去。

陸曦眨眨眼，問：「怎麼回事？」

江皓跟她進房，陸曦拿了醫藥箱出來，幫他消毒。

他的聲音有些彆扭，「……我去借錢了，我不習慣用女人的錢。」

陸曦有些想笑，適時地憋住。

「哦。」

大體猜到是什麼事了

手下動作沒停，臉上被劃破了好長一道口子，估計消起毒來不會太舒服。江皓眉都沒皺，任她動作。

陸曦心想，估計小夥子這會心灰意冷，心裡的難受都能把肉體上的難受一起壓過了。

「不知道這位同學在年假那幾天除了唱ktv以外有沒有看場電影。」

江皓回想起在ktv的事，他早就認出了陸曦。

「抱歉……」

「道什麼歉，你請我喝酒還跟我道歉？」

江皓閉嘴。

陸曦放下手裡的消毒棉簽，說：「今年賀歲檔有部片子叫《飛馳人生》，我男神導演另一個男神主演，裡面有句話。」

「人在順境中的友誼並不是那麼堅固。」

江皓一怔，撞上了陸曦的眼睛。她的眼睛總是溫和濕潤，波瀾不驚的，除了第一天見自己突然出去「碰瓷」嚇到她生氣以外，後來就再也沒有了，同他身邊的那些女生都不同。

看他望著自己發愣。陸曦手裡動作重了些。

江皓吸氣：「嘶——」

4

江院長的案子還在查，出事到現在兩個月，江皓就消沉了兩個月。

沒人知道他在這。

兩個人相處得還算和諧，一整天沒有什麼交流，江皓白天一般會出門，晚上又回來吃飯。

周末同事約陸曦去看電影，剛剛結了案子難得空閑，陸曦便答應。她開車出去，北方的七月天氣多變，原本晴朗的天氣突然陰下，響起了雷。

陸曦開著車不覺得有什麼，倒是外面路上行人多，大都行色匆匆。大商場外，停車位幾乎停滿，想要扭頭去地下停車場，忽的，她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江皓。

外面已經下起了雨，他沒撐傘，懷裡抱著一摞傳單，跑到商場里躲雨。

少年挺拔瘦削，不知何時，之前白皙的皮膚到現在似乎黑了點，紈絝氣通通褪去。

陸曦發了會呆，笑了聲，轉了方向盤去找停車位。

辛苦嗎？

相較於之前的江皓，是很辛苦。可是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隨處可見，再平常不過。他比她想像中的要有出息，站起來得要快，已經做得很好。

深夜，江皓被雨水淋透，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怕弄髒陸曦的沙發和傢具，等到身上的水少一點，才要進去。

樓梯間的聲控燈已經滅了，少年仰起頭，望著眼前這片漆黑，心裡都是沮喪。他伸手捂住眼睛，裡面的溫熱被他摁了回去。

他打開門。

裡面的燈已經開了，廚房裡穿出做飯的聲音。

江皓愣愣地望向廚房，食物的香氣透過空氣傳來。屋內的溫暖讓他失神，原本被雨水浸濕冷冷貼在身上的衣服觸感霎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熱，從胸腔蔓延，逐漸注滿四肢百骸。

陸曦端飯出來，這是她這段時間第一次下廚。

看到站在一邊狼狽無比的江皓，陸曦微微蹙眉，開口囑咐：「幹嘛呢，去把衣服換了阿。」

江皓卻沒動，還是愣愣看她。

陸曦擦擦手，低頭的空，少年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下一秒，陸曦忽然就被人抱住。

她聞到了雨水潮濕的味道，混合著一點點皂角香。心臟突的停了下，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年輕人身體都這麼好嗎？

明明這麼淋了一身雨，看起來冷冰冰的，身上卻還是像個火爐一樣散發熱量。

想要推開的前一秒，頸上忽然一陣溫熱。陸曦愣住，這麼多天，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江皓之前再怎麼作，也不過是個將將二十歲的年輕人。

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差到有一瞬間，他想退縮，想去尋死，可自從他來到這裡，連滴眼淚都沒掉過。

陸曦沒有推開，安撫地拍了拍江皓的背。

這頓晚飯吃得靜默無聲，卻讓江皓感到心安。女人在燈光下，臉上白天工作時畫的淡妝還沒來得及卸，皮膚雪白，眉眼也不似平日里疏離。

少年受挫，一朝長大。親人離開了自己，朋友的態度也跟過往天差地別。

江皓幾乎是在一朝之間看透了人情冷暖。

而眼前的人，是給予他溫暖的人。

江皓餘光瞄著陸曦，暗下決心。

他以後一定一定要變得更好。

他要有能力，至少，可以保護她。

5

陸曦本是個怕麻煩的人。

可見到那時的江皓，又想起之前江院長對自己的提攜之恩，她就不自覺地招惹了這個麻煩。

江皓原本不想讀書，陸曦廢了好大的勁跟他說學歷多重要。

江皓雖然看著紈絝，可當初大概被江院長揪著學習，大學的學校專業都不錯，就這樣休學實在可惜。

於是她再次好人做到底，借給江皓一筆錢當學費。

生活費江皓沒要，說自己解決。

少年眼眶濕潤，打了欠條給陸曦。

陸曦笑：「打了欠條可是有法律效力的，你跑不掉的哦。」

江皓點頭，眼裡都是認真：「放心，欠誰也不會欠你。」

陸曦一怔，慌亂收回視線。

開學那天，她把人送到高鐵站。

江皓拉著行李箱，朝她揮揮手。

江皓走了，陸曦卻發現，自己養成了可怕的習慣。

在家的時候習慣去看江皓在做什麼，卻忽然想到他在學校。

定外賣會定兩份，有時忽然叫一聲江皓的名字，然後對著沉默的空氣啞然失笑。

忽然想到那天送他上學時的樣子。

那時晨光熹微，金黃色的秋用它特有的暖色調，將江皓包裹。

他站在畫卷里沖她揮手告別，比之前少了稚氣與紈絝，笑容溫暖又沉穩。

待到發現自己在想什麼，陸曦頓住，她望著空茫的天花板，。

她也偶爾收到江皓的微信。

「我這段時間過得很好。」

陸曦：「那就好。」

「不用給我打錢，我夠花的。你放心，這些錢我以後一定會一併還你。」

陸曦：「不還我也會找你要。」

「最近食堂里伙食有點好，我長肉了。」

「你是不是很忙？你怎麼都不發朋友圈？」

「怎麼不回復？」

陸曦：「最近案子有點忙。」

江皓：「好，注意身體。」

時間步入12月，兩個人三個月沒見。

寒意漸深，陸曦突然收到來自江皓的轉賬。

大學學費並不多，一年三四千塊，加上她之前借給江皓的三千，總共七千。

陸曦有些驚訝，下意識發了三個問號過去。

然後就是追問：「哪來這麼多錢？」

江皓說：「自己掙的阿。」

接著那邊又發來一句。

「你是不是從來不看我朋友圈？」

陸曦一怔，這倒是，她平時很忙，朋友圈自己不發，也不愛逛。這麼想著，她打開江皓的朋友圈，翻了一會，啞然失笑。

江皓在自己學校做起了生意。

現在大學生普遍懶神附體，大一大二課多還好，尤其大三大四，A大宿舍就有書房，兩個宿舍共用一間，這直接導致大部分人都不喜歡出門，平時沒事就宅在宿舍，備考大軍午飯幾乎都是泡麵解決。

江皓就是瞄準了這個。

他最初是提供食堂飯菜送上門活動，他一個人在跑。每次跑腿費也不多，大部分人都能接受。

除了這個，還有快遞代取。快遞代收點距離宿舍遠，就連大一大二的學生也不愛再去排隊，尤其冬夏兩個季節。快遞的代取費用則是根據件數和重量計。

後來江皓乾脆直接開通了一個應用型公眾號，招起了人，自己做起了小老闆。他去商業街跟許多商鋪也談起了業務，外賣也做了直接到宿舍的業務。隨著他的公眾號關注的人越來越多，竟然還有了廣告位。

看到這，陸曦想的卻是江皓最初時。

從一個十指不染陽春水，不可一世的紈絝子弟，能為了一天幾十塊錢，挨個宿舍去跑去送飯，甚至還要說一句「您的外賣」之類的話。

他比她想像中的要厲害的多。

陸曦發了個加油的表情包。

「厲害阿。」

江皓對她的誇獎很是受用，「還好，說了絕對不會欠你。」

江皓彼時正站在宿舍，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

這樣的利潤其實並不厚，他準備再去做些別的。

僅僅是這樣，遠遠還不夠。

陸曦去A市出差，本以為沒有時間，可最後卻空出半天來。

想了想，她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去A大。

幾個月不見，江皓一出來，她差點沒認出來。

原本還算白的皮膚變得黝黑，看著結實不少，即便是藏在冬天厚重的衣服里，也能明顯看出。

江皓見陸曦就笑：「怎麼不提前說要過來？」

「本來以為沒時間來看你。」

江皓摸摸鼻樑，雙手抄在口袋裡。

陸曦笑著看他，忽然想到什麼，「對了。」

她轉身去開車的後門，她來之前還買了些東西。

江皓望著她，陸曦穿得並不厚，黑色連衣裙，深灰色外套，平底長筒靴。

衣服是收腰的設計，襯得她腰肢纖細。長發鬆松綰在頸後。

臉上化著淡妝。

她俯身進車，哎呦兩聲，「快來幫忙。」

江皓立刻走過去，看著她買的東西，一怔：「你買這麼多幹什麼？」

兩個人隔得很近，陸曦回頭時，江皓還能細微感受到她的氣息。

「沒太有來看人的經驗，看到什麼就買了。」

江皓一笑，把那兩大袋往裡面一推。

「現在給我是想見我一面就走？吃過飯了嗎？」

陸曦：「沒有。」

江皓頷首：「請你吃飯。」

陸曦轉念一想，覺得可以。江皓開車，陸曦舒舒服服的窩在副駕駛。

兩個人去了一家火鍋店。

熱氣蒸騰，火鍋底料香氣陣陣，陸曦喜歡吃辣，辣鍋涮過肉，都被江皓夾到她的盤子里。

陸曦辣得使勁哈氣，嘴唇紅潤，不知是不是江皓錯覺，她纖長的羽睫上都沾了些濕意。

陸曦一偏頭，恰好看到隔壁桌的小冰激凌球。

多看了兩眼，江皓一笑，叫服務生來：「來一份冰激凌。」

陸曦看他一眼，唇角不自覺勾了勾。

然而冰激凌球一上來就被江皓拿走。

少年難得認真：「不能一邊吃冷一邊吃熱。」

陸曦蹙眉，「可是好辣阿。」

江皓微怔，卻還是堅持：「不行。」

陸曦只好作罷。

怕是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剛剛的語氣有幾分撒嬌的味道，表情也帶了自然嬌嗔。

一頓火鍋吃完，周身都被暖意熏了一遭。

江皓把人送去酒店。

路上開得再慢也終要分別。

陸曦下了車，還惦記著自己買的那兩大包東西。躬身進去拖出來，一邊還問：「這麼重，你是不是不好拿回去阿？裡面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亂七八糟的吃的用的，還有……」

陸曦聲音停住。

她被江皓從身後抱住。

即使隔著厚厚的衣服，她都能感受到少年身體的熱量。

本應該推開的，可陸曦卻忘了反應，整顆心臟都提了起來。

他在身後，看她沒有掙脫，原本僵硬的身體放鬆一瞬。

「陸曦。」

他叫她的名字。

「我很想你。」

他說。

6

「小陸，小陸。小陸！」

陸曦回神，「哎？怎麼？」

同事說：「一會你不是有個庭？咱們一道過去。」

陸曦回神，「哦，好。」

她起身，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句話。

「我很想你。」

快要瘋了。

到了冬天，時間過得飛快。

臨近年底，工作都等著收尾。

微信上江皓的問候一直沒停，陸曦被他煩得不行，終於回復：「什麼事？」

江皓：「沒事就不能找你？」

陸曦上了車，手上還在打字：「江老闆還是多忙忙自己的生意。」

江皓看見，忍不住一笑。

「未來的老闆娘也算是本老闆生意里很大的一筆。」

呦呵。

陸曦輕笑一聲，他現在倒是一點都不避諱。

可不好意思，她陸曦也不是什麼被隨便一撩就臉紅的小姑娘。

她說：「哦，那這筆生意跟我沒關係。」

江皓秒回：「你怎麼知道跟你沒關係？」

陸曦對答如流：「因為我很老阿，你又不是變態。」

江皓：……

時間突然飄回一年之前的KTV里。

江皓突然想掐死自己。

看那邊歇了聲，陸曦抿唇一笑。同事問：「小陸戀愛了？」

陸曦倏地抬頭否認，「沒有阿。」

同事說：「看你對手機笑得很開心。」

陸曦搖頭，望向窗外。

聖誕節就要到了，節日氛圍很濃。她突然想到江皓。

陸曦之前談過一次戀愛，最後畢業分手，好聚好散，她從小到大家庭健康，學業順利，也沒吃什麼感情上的虧，雖然干這行各類人見得多，可她心態向來健康。

對江皓倒是也不排斥，甚至她也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但莫名的，覺得有些奇怪。

年齡在這，她大江皓六歲，兩個代溝橫在中間，她還是老的那個，她不猶豫誰猶豫，猶豫猶豫應該的。

一場庭審結束，陸曦會律所整理總結，等到她工作結束，已經晚上八點多。

再看手機，半小時前江皓髮來了消息，問她在做什麼。

陸曦回：「加班，準備回家。」

「好辛苦，等我畢業就每天接你下班。」

陸曦看到這句話，忍不住一笑。

「捨得放下你的生意回來？」

江皓回的快，「我有別的打算。」

之前聽說這位同學風流韻事的時候，還真沒聽說他是個這麼有打算的人。陸曦微怔，只覺恍惚。

路過的商場都在放聖誕歌，街邊也多了不少賣平安果的商鋪。紅綠燈停車的瞬間，她望著不遠處的景色。

漆黑的夜，樹木也似是被染成黑的。冬日的色彩，總比其餘季節深一些。

路燈明亮，照亮來時和前進的路。

倏然間，陸曦覺得孤獨。

她開車回家，下意識望向微信。剛剛她沒回復，江皓也沒說話。

正低頭走，前面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你好，請問是陸曦小姐嗎？」

陸曦一怔，抬頭去看。眼前的人穿著工作服，手裡還捧著一大束香檳玫瑰。

她有些愕然，說：「是。」

工作人員笑：「您的花。」

陸曦心中閃過什麼，伸手接過。

「哦，還有這個。」

他又遞過來一個紙盒，是平安果的包裝。

陸曦微微點頭致謝，工作人員轉身離開。她唇角忍不住上揚，去翻開花里夾著的賀卡。

裡面字跡清秀，寫著一行字。

「TO陸曦

我的小仙女，永遠18歲。」

與此同時，手機鈴聲響起。陸曦低頭一看，是江皓。

她接通：「喂？」

「小仙女？」

陸曦聞言，噗嗤笑開。她輕聲答應：「嗯。」

江皓也跟著笑。

「最近很忙回不去，但是……平安夜快樂。」

7

江皓忙著在學校掙錢，聽他言語間提過，想在學校附近租下一間店賣些甜品與水果。

現在許多大學生，尤其是女生，都對甜品與水果需求量很高，尤其經過精美包裝後，且口味口感都要好的。

江皓的大學在郊區，距離市區很遠。而在小吃街，恰恰沒有十分出挑的甜品，也沒有包裝精緻且種類又全的水果店。他提前做好準備，準備冬天先做甜品，等到天氣轉暖以後的水果旺季，再專門買輛二手車去市場進水果。

恰好他們大學有自己在做甜品生意的，不過只是線上賣，沒有實體店。

那個小姑娘也是自己進原料，雖說價格略高，可因為口感味道都好，很受歡迎。江皓便去爭取合作，訂單以外多做一些擺到店裡，等到需求量大了以後，他們再具體按照訂單來。

在電話里，少年斷斷續續的跟她說著自己最近的計劃。

陸曦帶著耳機，翻著法制雜誌，面前是一杯熱牛奶，愜意地窩在沙發里，時不時應和兩句，也沒提什麼建議。

江皓奇怪，「你怎麼不勸我謹慎一點，萬一做生意賠的血本無歸怎麼辦？」

「啊？」

陸曦奇怪，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這個。

「你也會賠嗎？」

江皓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一笑。

「不會。」

夜深如墨，陸曦關了房間里的燈，只留下一盞小夜燈。

電話還沒掛斷，莫名的，她覺得現在的感覺說不出的舒服與溫馨。

另一邊江皓悶聲：「我可能要年底才能回去。」

陸曦：「喔……年底？」

「大概臘月二十八。」

她算了一下日子，道：「可能那幾天都要在家……陪我爸媽。」

江皓聲音有點悶：「知道了。」

陸曦想了想，笑笑：「鑰匙你還留著，如果沒地方去可以來我這裡。」

那邊聲音瞬間上揚：「真的？」

陸曦答應：「嗯。」

江皓停頓一會，聲音依舊上揚：「陸曦。」

陸曦說：「沒大沒小。」

「你在接受我對不對？」

陸曦仰頭躺在沙發上，沒有說話。旁邊的小夜燈，燈光昏黃溫柔，陸曦望著，內心一片柔軟。

「給我個機會，」那邊少年道，隔著電話都能依稀聽出他聲音里的緊繃，似是十分緊張，「給我個機會，我們試一試，如果不合適，隨時都能分開，你說了算，好不好？」

陸曦微微勾唇。

她想了想，也沒給肯定回答，只是道：「看你表現。」

陸曦不成想，江皓似乎對她這個答案不甚滿意。

所以他臘月26便回來了，那天天上飄起小雪。

陸曦晚上在家看書，聽到門鎖轉動的時候，心裡一動，下意識地走到門邊。

門被推開，少年站在外面，風塵僕僕。

他穿著深灰色的厚外套，頭髮剪地很短，小麥色的皮膚不似初見時白皙，輪廓似乎比一個多月之前見更加硬朗。

她望他的眼睛，裡面似是藏了一池水。

兩個人都站著沒動，家裡開著暖風，陸曦穿著單薄的家居服，脖頸白皙纖細，頰側微粉。

門外的冷氣和屋內暖意交融，下一刻，像是意識到什麼，陸曦沒躲，江皓往前一步，扶著她的後頸，吻了下去。

呼吸交融，唇舌溫軟。陸曦微微瞠目，可半晌，她軟了下來，手扶上了眼前人的腰。

8

「餃子在冰箱里還有。」

「菜我也放到裡面了，還有一些肉，我記得家裡還有火鍋底料，你想吃就自己煮。」

「哦，還有泡麵，和一些方便速食的，在那邊。」

陸曦準備回家過年，絮絮叨叨叮囑江皓。

畢竟這個人實在是廚房殺手，只能吃一些不需要什麼技術就可以搞定的東西。

江皓躺在沙發上，滿臉都寫著不開心，他雙手枕在腦後，撇嘴：「知道了。」

陸曦見他這幅樣子，雙手掐腰站在他的身邊，低頭看他。

江皓撒嬌，張開雙手。

陸曦嘆口氣，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還沒等起身，就失重，被人整個拽到懷裡。

江皓精準捕捉到她的嘴唇，吮吸許久這才捨得把人放開。陸曦微微喘息著坐起，江皓見她這幅髮絲凌亂明顯像是被欺負過的樣子，立刻感覺渾身哪裡都不對，急忙坐起來，自己走出幾米遠。

陸曦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似笑非笑的看他。

江皓對上她玩味的視線，臉頰瞬間紅透，他咬牙切齒，兇巴巴地低吼：「再不走我不客氣了。」

陸曦微微聳肩，起身去換衣服。

她家距離這裡不遠，大約四十分鐘的車程。

父親是個老教師，母親在他們區的基層法院工作，家庭氣氛說不上多麼熱烈，倒也和樂融融。

父親同她談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母親則是老生常談，勸她快點找個依靠。

陸曦下意識想到江皓，低頭，摸了下脖頸，臉上有些熱，沒有說話。

除夕那天，陸曦在家裡幫忙做年夜飯。

她想到江皓自己在家，便給他發了幾張過去，還有一張自拍。

江皓回得很快：「仙女今天又下凡了？」

她笑得開心，手機放到一邊，繼續跟水池裡的魚作鬥爭。

晚上一家人坐在桌前吃年夜飯，電視里放著春晚。小區里沒有禁鞭炮的規定，節日氛圍濃郁。陸曦則是一直跟江皓聊天，看女兒一直對著手機傻樂，老兩口對視，皆是笑著搖搖頭。

父母年齡大了，也沒有守夜的習慣，便早早睡下。

陸曦看了會春晚，也覺得困。她上樓，迷迷瞪瞪間，江皓撥來了語音通話。

「喂？」

「在做什麼？」

陸曦笑了聲，「不是剛剛打字跟你說，好睏，準備睡覺了。」

江皓問：「這麼早嗎？」

陸曦誠心刺他，「年紀大了，跟你們小年輕不一樣。」

江皓聽出來了，哼了聲。

陸曦沒再逗他，問：「想家嗎？」

江皓沉默。

從小到大，家對他來說都算不得什麼溫暖辭彙。

他聲音沉沉，答：「以後你在，就不想。」

外面鞭炮聲陣陣響起，窗帘沒有拉上，她看到外面，煙花猝然升空，而後炸開，一片明亮。

「我這裡在放煙花。」

江皓聞言低笑，「我這裡也是。」

陸曦一笑，回過神：「騙誰呢，我們小區禁煙花炮竹的。」

男聲低沉，「誰說我在你那個家？」

陸曦怔住，像是意識到什麼，她沖向窗邊往下看。

少年果然在樓下。

他站在一處路燈下，低頭打著電話。燈光在他頭頂打出光暈，周圍幾個小孩子拿著仙女棒轉來轉去。

人間煙火，不過如此。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麼，江皓下意識往上看，而後笑。

怎麼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卻覺得他那樣清晰。

相信命運嗎？

陸曦套上外套鞋子，急匆匆往下走。

她是信的。

江院長的出手相助，到她後來把「落難」的江皓領回家。

到現在。

陸曦氣喘吁吁，站在了江皓面前。

他放下手機，沖她張開雙臂。

胸膛緊貼讓陸曦竟突然有些想流淚。

她聽到了身後有人在倒數。

「5,4,3,2,1」

新的一年到了。

番外：

第二年開春，江院長的案子正式開庭，公開審理。

庭上江院長悔罪態度良好，對自己受賄行為供認不諱。

他的第二個太太坐在不遠處，江皓望見，目光冷冷，沒有說話。

休庭後，判決還需一段時間。江院長回神看江皓，將近一年沒見，江皓變了很多，身姿挺拔，眸光堅毅。

江院長的視線落在陸曦身上。

她抿唇，站在江皓身邊，沖江院長微微頷首。中年男人一怔，似是認出了她，又看她站在江皓身邊，渾濁的眼睛裡隱隱閃過水光。

從法院出來，上午十點的光景，太陽很好，萬里無雲。

兩個人走在路沿石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江皓回頭望了法院的大門一眼，輕笑：「我竟然真的想過去死。」

他說：「我很恨那些拋棄我的人，我爸爸後來的太太，我之前的朋友……但現在想想，他們好像也沒做錯。之前我真傻。」

陸曦聞言，安慰的去牽他的手。

人生最難的，其實並不是過上什麼樣的生活，取得什麼樣的成就。

而是即便身處人生低谷，卻依然能保持清醒。

一年前的江皓，放縱不羈，不知天高地厚。

一年後的江皓，站在了她的身邊。

不知不覺中，他的肩膀，也能撐起一個小小的世界。

未來猶未可知，勇敢走下去便好。（作品名：《你曾是少年》,作者：姜千重。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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