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足球與功利主義，真的勢不兩立？

90年代以來足球運動的危險，和歐洲歷史上的災難與危險一致，誤以為唯利是圖的功利思維可以換來一切。瓜迪奧拉和薩里永遠是一樣的處境，他們一邊以自己的足球引發激情和喜愛，另一邊也總是需要面對各種冷嘲熱諷，一旦遭遇失敗，無數功利派別人士會立即宣布：控球已死，美麗足球已死，然後無數人會去總結說，觀賞足球是無用的。

薩里和詹保羅分別入主尤文圖斯和AC米蘭，讓人對新賽季的意甲有了更多一些期待。

兩名教練都不是沉悶、擺爛的類別，更喜歡和諧的整體和富有觀賞性的足球。尤其是薩里，他的足球在近年的義大利足壇堪稱獨樹一幟，絕非「傳控」二字可以概括。不管是因西涅、梅爾滕斯這樣的小個子前鋒，還是伊瓜因一樣的專職射手，都在薩裏手下如魚得水。

在不久前進行的歐聯杯決賽中，一向追求觀賞足球的阿森納卻是被動防守的一方，一直在主動進攻的是切爾西，最後的結果是切爾西完勝，在義大利低等級聯賽闖蕩多年的薩里贏得教練生涯第一座獎盃。

這兩位教練有什麼共同之處呢？他們都是公開的左派。薩里來自義大利「紅色之鄉」托斯卡納地區，祖上都是共產黨員。

詹保羅也出自一個左翼世家。他回憶說，從小在家裡只有兩個慣常的主題：國際米蘭和貝林格。1922年出生在撒丁島的貝林格是20世紀義大利最受愛戴的共產黨領導人之一，他曾積極投身反法西斯運動，擔任過義大利共青團總書記，後來成為歐洲左翼脫離蘇聯影響的「歐共運動」重要領導人。

可以肯定，換在貝盧斯科尼時代，詹保羅很難入主AC米蘭。當年加利亞尼曾和薩里基本談妥，因為老貝一句「他是共產黨」，立即告吹。

「傳控」代指觀賞足球，是足球世界在巴薩-西班牙王朝之後的一大誤讀。觀賞足球不僅是傳控，（現在的）瓜迪奧拉、薩里、詹保羅的足球和當初的巴薩也有不小的區別。克洛普的利物浦也非常有觀賞性，控球也很好，但並不被認為是傳控足球。

這幾個教練都有一個共性，就是他們和今天在歐美越演越烈的極右思潮徹底對立。那種唯利是圖、認為只要自己好可以不顧他人死活、歧視弱者和少數群體、認為誰踏進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是壞人的右翼，和足球世界裡的功利主義格外匹配。

克洛普的世界觀是典型的「正常德國人」思維，看重規則、平等、友誼，這是為什麼他在拉涅利從萊斯特城下課時說過，「有一些事情我搞不太懂，特朗普、英國脫歐、拉涅利。」

瓜迪奧拉在政治上不僅是鮮明的左派，而且是超級活動家。他和巴薩多名（前）球員、曼城俱樂部都是地中海上救助遇險難民的非政府組織的重要贊助者。恰恰這一類的非政府組織是最受極右痛恨的，他們把這些義工描繪成自己掙黑錢的人販子，把自己造成的各種社會經濟問題都推給堅持人道主義的左翼。

90年代以來足球運動的危險，和歐洲歷史上的災難與危險時一致，誤以為唯利是圖的功利思維可以換來一切，誤以為只要拋棄甚至消滅人類群體里的一部分人、其他人就可以幸福了。瓜迪奧拉和薩里永遠是一樣的處境，他們一邊以自己的足球引發激情和喜愛，另一邊也總是需要面對各種冷嘲熱諷，一旦遭遇失敗，無數功利派別人士會立即宣布：控球已死，美麗足球已死，然後無數人會去總結說，觀賞足球是無用的。

與唯利是圖密切結合的是民族主義，但所謂民族利益只是一句空話，此類人士內心面臨的始終民族和個人利益二選一的問題。

阿根廷傳奇足球教練梅諾蒂曾把願意承擔風險、追求為觀眾提供視覺享受、不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使用一切手段的足球稱為「左翼足球」。還真是巧合，今天提到的幾個以觀賞足球著稱的教練都是政治上明確的左翼：反對強人政治、強調社會平等和開放、堅持人道主義。

足球是一項美好的運動，因為它總是有一種能力去擊破日常生活里的謊言。30年代的歐洲人相信消滅一部分人自己就可以幸福這樣的極右彌天謊言，於是他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足球的自動糾錯能力比人類社會其他領域要強大得多，觀賞足球為什麼越來越被豪門球隊重視？因為21世紀的足球發展已經證明，僅僅是贏得很多冠軍榮譽，只能滿足死忠的願望，無法贏得整個（中立）世界的普遍好感。瓜迪奧拉的巴薩讓很多中立球迷成為巴薩迷，因為他們不僅是冠軍，還是給這些球迷留下了終生難忘的視覺記憶。

這種大道理似乎與諸位的生活很遠？也不是的。大家可以看看自己經歷過的單位或者公司，很容易明白，那些成天好像很懂利益關係和各種道理的傢伙，其實是對於團隊的發展最無益的，那些敢於承擔風險、不奉從的「夢想家」，才是貢獻最大、最有價值的人。

尤文圖斯歷史上，所有成功的教練風格都很接近，從特拉帕托尼、里皮到阿萊格里。薩里可能是和他們最為迥異的一個。尤文不是沒有其他候選人，但對薩里如此青睞，背景恰恰是阿萊格里執教後期俱樂部管理層在足球風格看法上的改變。

我覺得尤文的觀念轉變其實是最有象徵意義的，尤文曾接觸瓜迪奧拉，也不是空穴來風。尤文要想在全球影響力乃至商業價值上和皇馬、拜仁等進行競爭，必須掀起一場足球革命，僅僅意甲連冠已經不夠，或許拿下歐冠也不夠——Make XX Great Again僅僅對於死忠有意義——追求宏大不是追求美好，贏得廣泛喜愛的事情，一定和「追求美好」有直接關係。這是為什麼尤文突然明白自己需要一位左翼教練，終於搞明白了。

「小薩里」配米蘭，足矣

本周三，AC米蘭「姍姍來遲」官宣了詹保羅的上任，合同簽的是2 1，年薪200萬歐元左右。整體評價，這是一個物美價廉的選帥操作，對米蘭球迷來說，沒有什麼驚喜，但也真心不用失望，也許一年後的這個時候，球迷們更多的會是滿足。縱觀老貝最後、中資、美資這幾年歐冠空白期，AC米蘭的選帥有兩條路，很清晰明顯的區別：其一自己人，其二中生代「名帥」。

至於自己人，一個段子來了，10號西多夫（2013-14下半賽季）、9號因扎吉（2014-15賽季）、8號加圖索（2017年底-上賽季末），球迷們笑侃7號舍甫琴科請做好準備！AC米蘭是一個很講究傳承的俱樂部，所以「自己人」有天生優勢，但至少這10、9和8號的經歷並不太出彩，當然這與俱樂部實力下滑密不可分。其實換句話說，如果米蘭依然強大，用得著去「賭石」么？用得著給「自己人」交學費么？直接請名帥就完事兒了不是？因扎吉和加圖索都是青年隊直接上調成年隊，根本沒有過其他意甲經歷。西多夫更甚，從巴西直接退役、在網上弄了個教練證書就接班了，見證了告別歐冠的一幕，慘敗馬競。布羅基也曾經短暫上任，另一位失敗的「自己人」。再往前，安切洛蒂接班人萊昂納多不也是這個套路么，沒有經驗，怎麼執掌米蘭呢？成績又能好到哪去？

而像米哈伊洛維奇和米哈這種中生代教練，有踢球時期的顯赫過往，也通過直接卡塔尼亞、桑普多利亞、佛羅倫薩等球隊積攢過經驗，但最終也都走上了失敗的道路。其實你要看怎麼定義失敗，沒有進歐冠？老貝末期和中資時代的動蕩，有時根本不是主教練能解決的問題了。又沒有「自己人」所特有的免死金牌，壓力巨大下，兩位都被中途炒了魷魚，繼任者分別是布羅基和加圖索。

這一次的詹保羅呢？自己人肯定不是，甚至人家是國際米蘭球迷，但看看孔蒂都在執教藍黑，這點過往就可以放下了。中生代？確實，但詹保羅和米哈以及蒙特拉有一個比較大的區別，就是詹保羅職業球員生涯並不精彩，最多也就踢過意乙，一個中場，名不見經傳。但詹保羅最大的優點，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這不是口號，而是詹保羅真實的寫照，自費去看瓜迪奧拉帶巴薩時的訓練，去歐洲其他地方學習同行們的經驗，這位低調的中年大叔，不停積累著自己的教練素養。2000年，詹保羅從佩斯卡拉開始了自己的教練生涯，當初他都有些抗拒。當時佩斯卡拉主帥德利奧·羅西就回憶說，「我讓他做我的助教，因為他特別謙虛、特別好學，但他最開始拒絕。原因是他的弟弟就在球隊里踢球，詹保羅覺得彆扭。我對他說，用人的選擇是我來決定，你做自己的工作就好了。」隨後的小20年時間裡，詹保羅在低級別聯賽里不停磨鍊，也在錫耶納等意甲球隊中有過輾轉。最終接近成功，是在2015在恩波利接班薩里。而且，這是薩里主動向恩波利老闆建議的，認為詹保羅完全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

所以「小薩里」也是詹保羅的外號，和薩里一樣低調（曾經），一樣出身比較平民，一樣酷愛技戰術尤其是進攻套路的研究。恩波利之後，就是來桑普接過去了米蘭的蒙特拉的教鞭（之前先有個曾加）。桑普的不穩定性就不說了，涉及到很多原因，但真是真刀實槍的比賽，詹保羅球隊的進攻質量是很出彩的，尤其是對強隊表現特別給力，能幫老邁的誇利亞雷拉刷出一個力壓C羅和薩帕塔等人的意甲射手王，不容易。

4312戰術就是詹保羅的唯一么？是最愛，是從恩波利帶出來的戰術，也適合桑普，其實或許也適合AC米蘭的庫特羅內 皮亞特克或者蘇索等。但我們更應期待，詹保羅這位喜歡學習、研究的教練，會帶來更多的驚喜，433、442都有可能。AC米蘭這經營狀況，請名帥肯定不靠譜，「自己人」也快用光了，詹保羅絕對是一個適合投資的選擇，物美且價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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