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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冬發芽了(五)

說起麥冬草,大抵是這樣一個故事。

徐福懷著一顆憤世的心東渡扶桑,想要給始皇帝找到長生藥,同時證明自己的實力,證明始皇帝選人的政策是有問題的。

徐福受到怎樣的不公正待遇,我們不得而知,但按照經驗來說大概往事中是有一個讓他心動的人吧。

扶桑是一個彈丸小國,但總是有些奇技淫巧讓日落之國既不屑又嚮往。

徐福在日落國受到的委屈到了日出國並沒有減少許多,只是方式變了而已,方式改變也是件好事,至少讓人能夠騙自己認為其減少了罷。

扶桑的晨光是不是也帶著一絲濕氣,扶桑的晚霞是不是也與明月同懸,我們不得而知,也畢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但無論是怎樣的,徐福一定是迎著朝陽、戴著晚霞,度過了每一天。

長生究竟是極端的執念,還是自然地無為?徐福仰望皓月之際常如此想,一會兒左,一會兒右,中間不好,中間不就回去了嗎?如果一開始中間是對的,走這一遭又有什麼意義呢?這麼一看還是始終在追求一個「意義」,那肯定不是無為,肯定要做些什麼。不能說來到城下町和在琅琊的時候沒有區別。

葯總要去尋,也必定是人們不常尋得的才是好葯,否則不人人都長生不老了嗎?

最開始徐福自然是要去找扶桑特有的草藥,後來想想似乎倭人也沒有長生不老,便作罷。再就開始找一些懸崖、峭壁、孤島上的草來嘗,再後來就開始嘗那些看起來奇怪的東西。

草藥中不乏有毒的東西,彈丸小國總是既摳門又絕情。但好在徐福肚子上是透明的,畢竟是神農的後人,吃到肚子里的東西,自己還是有數的,若不想中毒自然不會中毒。

那一日,徐福走在鄉間的路上,閉著眼聽著木屐敲打雨後石板的聲音。突然間聞到一股清新,睜開眼,發現路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個綠油油的小草包。

近前來,原是一麥冬草的草垛。

麥冬又稱麥門冬,其實是指草的塊根。取下門冬後,上面的草也就沒有什麼用了。將沒用之物垛成垛,也是扶桑人的道。

因為時雨的緣故,青草垛內部正發生著複雜的變化。味道變得濃郁而陰沉,不似青草那般浮誇青澀;草葉也變得柔軟而黯淡,失去了活力和稜角後換回的是安穩與適口。

徐福輕輕抓了一把,青草便在手中化為一團棕褐色的丸子。

徐福看來看四周,四周人們都各安自己的道,並沒有人留意他。

他便解開衣帶,漏出那個透明的肚皮。此時的徐福還是知道廉恥的,若有人關注他,絕不會在路邊坦胸露乳。

丸子入口即化,接下來是腸胃中一股綿長的暖意。

長期嘗毒,徐福的胃腸早就千瘡百孔,而此時那些瘡孔正在葯的作用下一一復原,不僅是在扶桑留下的,還有在琅琊留下的那些。

更令徐福震驚的是,透明的肚子正在一點點變得不透明,變成了普通的肚皮,

原來透明的肚子是一種病,還是遺傳病,只是祖祖輩輩不知道罷了。

想必這就是長生藥了。

徐福找到長生藥的消息不脛而走。倭人似乎並不在意,他們認為失去人生最後一個步驟是極大的損失,死亡是很重要的。故而即使吃了長生藥的人,做錯了事情,也要先剖腹將肚子中的長生藥取出,然後光榮地死去。做錯了事情去死也莫名其妙成為了一種光榮。

果不其然,首先來登門的是故鄉無棣的人。

無棣人同徐福說,來到扶桑的方士不少,其中也不乏找到長生藥的人,但找到了葯就不願回去。若能回去,始皇帝必然高興,若讓人搶了先,第二個回去的可就寫不到史冊上了。

徐福踱了又踱,想在扶桑也呆的不自在,索性就回去了罷。

於是,沒有透明肚子的徐福回到了琅琊,他最初起航的地方。

長生藥究竟能不能長生,得到人死了時候才知道,人死總會有千萬種理由,沒有一種能證明長生藥其實是無效的。故而那些沒回來的方士其實是對的,回來了也得不到重用,也證明不了自己想要證明的東西。如果一開始你就是為了證明什麼。

徐福從京城回到了琅琊,開了一塊地,種他的麥冬。他的地里,只允許有麥冬。

麥冬一季又一季,也曾有人要來買他的門冬,畢竟很大一塊地嘛。但徐福不賣,我種麥冬只是為了讓這裡有麥冬罷了。

既然回來了,我為什麼還是徐福,我為什麼不能是始皇帝呢?

於是徐福就成了始皇帝。

而我們就成了徐福,每天圍著麥冬草轉來轉去,既沒有當年嘗百草的勇氣,也沒有吃下草垛丸子後的睿智。

當然我們種的得並不服氣。因為我們的遺傳病沒有治好,進入肚子的東西還是要看上一看。

(本節為【科譯喵】【宮大夫】原創《麥冬發芽了》第五節,前四節可通過鏈接查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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