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怡良:請問做對的事,到底在怕什麼呢?#著調專訪
2017年,艾怡良在金曲獎封后,從工作人員口中得知提名七項時,她跪地長叫,興奮伴著驚嚇。而今年,她主動打開直播,聽自己入圍五項的消息,依然心驚膽戰,「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這麼地在意!」六月初,艾怡良接受著調專訪說,這張「自私」的《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渴望更大程度的「被了解」。
整個華語樂壇因為那次封后,認識了這位才情特異的唱作女生,《說艾怡良》幾乎被金曲獎裹挾著,才衝進廣大樂迷的耳朵,艾怡良瑕不掩瑜般地被評委、被樂迷、被媒體從紛繁的音樂叢林里撿了出來,鋪天蓋地的「黑馬」標籤,透露著這次捕獲至寶的驚喜與驚詫。
隨後,她成了搶手貨。大牌歌星伸手邀歌,機遇挑戰接踵而至,知名經紀拋橄欖枝開啟演藝新篇章。
艾怡良一直在拔高樂迷的期待值,以致去年底推出的新專輯《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無需再靠什麼獎項評審撐場面,就已成為樂壇的焦點。憑她有別同仁的才情,艾怡良輕鬆登上各大媒體的年度專輯榜單,口碑耀眼——入選《南方都市報》年度十大華語唱片和年度優秀專輯;入選台灣《GQ》「2018不能錯過的十二張華語專輯」;豆瓣五千餘人點評,總分高達8.1;樂評人的年終個人盤點,也都必見艾怡良的身影;近期還得到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2018十大專輯和十大歌曲獎項……
「靠作品說話」這件事真切地發生在艾怡良的身上。專輯的點評區域,不乏歌迷的抱怨,他們覺得這張專輯值得更大力的推廣,「全專無糞曲,好聽到想罵人!」還有人留言,稱艾怡良扛起了樂壇的大旗。通常作品推出,正負評論皆有,而艾怡良卻鮮見地擁抱著幾乎清一色的好評,奧秘究竟是什麼?
采寫:麻樂
Part A 在意金曲
因為格外自私
為了金曲獎的入圍,艾怡良在社交網路不諱言自己「一個月沒睡好覺」,過往要麼沒膽看、要麼覺得自己與評獎無關,抱著聽天由命的心去碰運氣。而今年入圍公布時,正在度假的她主動打開直播,「因為這是我第一個全創作專輯,我想知道大家聽來的感覺或是評價是什麼,當自己主導的成分越多的時候,那個興奮感和被了解、被聽見的感覺,真的又更多了。」
做這張專輯,身邊的人給艾怡良最大的寬容,沒有人改任何一個字,也沒有人改任何一首曲。艾怡良猜測世人或許把她的音樂歸類於或尷尬、或跨界的位置,不會大明大黑大喜大悲,她曾說自己處在一個灰色地帶,但「請問做對的事,到底在怕什麼呢?」,《玻璃心》里的歌詞吐露她的堅持,無論外界如何評定,她獨闢蹊徑義無反顧。
「這一張總算回歸到沒有任何意圖,我就想寫出我心裡可能冒出的旋律,或者我覺得該被記下的歌詞,所以它是一張這麼自私的專輯。我一直在想,如果去做一張這樣的專輯,我不知道對於社會意義上來說是什麼,但我只知道我至少沒有騙人,我不是在台上扮演一個光鮮亮麗的歌手,我也演不來,如果真真實實地做一張全部關於實話、全部關於自己的專輯,我覺得好像也可以不要這麼害怕。」
《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一切圍繞艾怡良的觀念、往事,「可能已經不只是音樂,它代表的是我整個人的狀態,還有我的人格。」私人的意識和雜念被人接納、理解和認同,這是艾怡良的定心丸,「我很想知道這樣子的我,對,迎來的評價是什麼。」
因為曾經氣餒
今年金曲獎辦到第30屆,掀起優秀音樂人的混戰場面。專輯剛推出時接受採訪,艾怡良說只求一張門票,去看神仙打架。收穫最佳國語專輯、最佳國語女歌手等五項提名後,艾怡良不僅獲得門票,自己也成了加入混戰的神仙。新專輯裡很多樂手、編曲人都已跟她合作多年,製作人陳建騏被她稱為「恩公」,「我們今年還是在用一種革命情感在做音樂」,艾怡良覺得獎項是對這些戰友的莫大回饋。
「我也在裡面,但我不是神仙,無論如何都是看神仙打架,我就是湊熱鬧。我入圍就會非常地滿足,是因為我圖的是一個諒解。」
「諒解」源自去年金曲獎對蘇芮致敬的表演,艾怡良深情獻唱,卻得到兩極反饋,有樂評人言辭激烈地批評她要檢討。她很愛回放自己的表演,特別是失誤的段落,聽自己唱錯的地方,一聽就是一整夜。
「我是在意失誤的,有時候到一個狀態,無論是不是失誤,我都想要享受那個表演,因為那畢竟是我當初選擇唱歌的原因,我覺得這是一種享受的事情,我不想讓它從此就變成一個我好像要跨越的挑戰,或者是它成了一個考試,或者是一個媒體的檢驗,那樣對我來說不快樂。」
新聞一曝出,外界對她的觀感都停在一個不穩定的狀態,時常替她擔心現場的表現,這種氣氛下,艾怡良十分氣餒。《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讓她找回做音樂樂於分享的感覺,「我其實可以很穩定地站在台上,跟歌迷說為什麼我以前害怕,為什麼我現在再也不會,我想要分享更多。所以,入圍名單對於我來說才這麼重要……我一直不相信我自己沒有辦法回到我最好、最自在、最愛舞台的狀態。但是這一張專輯做下來,我找回了那個平衡。」
Part B 垂直與水平
「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出自歌曲《Forever Young》,這首曾經寫給他人、被退了3次的創作,最終收進自己的專輯,起初艾怡良覺得這首歌被「退」到讓自己不安,但她身邊接二連三地出現生與死的重大命題時,歌曲彷彿寓言般,映照了自己對生命的思考,順理成章成為主打和壓軸曲目。
不經意的一句歌詞,蘊含深刻哲理,標定了生命的兩種狀態。「我有時候可能是,比如白日夢做一做,突然飄進來一句詞,像這張專輯的名稱,它其實是在一個無意之間寫下來的一對句子,但是卻被專輯當成了名稱,甚至大家對這句話有諸多的揣測、解析或者是連結,我覺得很意外。」
她不敢講生死,但敢講出自己的恐懼,當經歷身邊人的離開以及新生命的出世,艾怡良思緒萬千,「看到朋友的小朋友出生的時候,我多想跟他說:你要知道,其實生命是會延續一輩子的。才有了』垂直活著』和』水平留戀著』這句話。」
《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不是憑空想像刻意企劃的結果,艾怡良任憑時間帶著自己走到人生的各個階段,她說身邊的每個人都活在這張專輯的企劃里,這張專輯的企劃就是時間,這裡儘是對以前的不舍、對未來的期待、對現在的害怕與珍惜,一切都是艾怡良式的感性,包含她所有對時間的觀察。
專輯一如往常的艾怡良式創作,充滿或直白或晦澀的辭藻,聽者樂此不疲地玩味其中。我們挑選了一些特別的詞句,讓艾怡良親自道出背後的故事。
「請問做對的事到底在怕什麼呢?」
《玻璃心》
這句話以一大一小兩個例子,對應著艾怡良的生活。小的例子是,在得金曲歌后前,她曾兩年跟樓下的鄰居打招呼,而鄰居卻從來不搭理她。
艾怡良有一個習慣,無論認識與否,走進電梯總會跟人點頭問好,何況是住在樓下的兩個男孩,秉著鄰里和睦的期待,艾怡良每碰到男孩便問好,自己家裝傢具叮叮噹噹,他還給男孩們留下聯絡方式,希望他們被吵到時可以及時聯繫自己。不過這兩個男生卻從來沒在電梯間里理過艾怡良。
「我就不信邪,我說不可能我已經對你這麼友善了,你還假裝我不存在!」每當艾怡良問好,男生就低頭找鑰匙,急著開門的樣子,「那個時候就憑著一個我不信,我不信你這輩子都把我當空氣,然後我就這樣做了兩年。」直到艾怡良要搬走前的幾天,她忽然收到男生的簡訊:恭喜你金曲獎得獎,不好意思跟你講話,但是再次恭喜你!
這件古怪的事終於有了結論,或許男生是出於極度害羞,「我會覺得大家是可愛的,你要相信你做出這件事是憑著善意、憑著友好,總是會有一些回饋。」
而歌詞映照的極大例子,則是艾怡良在音樂上回歸一張「沒有任何意圖」的專輯,不騙人地攤開自己,沒有疑慮沒有束縛,鼓起勇氣做一張講實話的專輯,便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只留下該留下的,然後請你一舉滅了我。」
《滅了我》
艾怡良最想留下的是「善意」,她多次在專輯裡提到「善」,十分在意這個點,「我永遠都不會是一個很完美的女生,但我還蠻可以大聲說,我沒有想要弄壞任何一件事情,想要惹怒任何一個人,我至今好像還沒有跟人吵架過,幾乎沒有。」
艾怡良說自己是一個很不專業的白羊座,發生爭執也並非可以全然而退,也沒有真正想開過什麼事,但白羊座愛沖,卻也健忘,「忘了之後,你就再也不會這麼生氣了。第二個就是我們非常懶,我們懶得處理吵架之後的善後,我們就蓋起耳朵,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回家吃飯。」
艾怡良提醒自己保持善意,善意可以解決事情。
「你的名字如同你一樣善良,清澈奇幻。」
《給朱利安》
朱利安是艾怡良二十歲左右時交的男友。朱利安的一個舉動,是這句歌詞最好的應證。兩人逛動物園,來到猩猩區,在各式各樣靈長類動物中,一頭酷似金剛的大猩猩坐在最高的岩石上,滿臉愁容,「它是裡面唯一的一個大猩猩,其它的小屁猴都盪啊盪的,大家一組一組的,唯獨它,看起來挺憂傷的,我真的記得它的臉,目光無法移開。」
通常過度情緒化這件事只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艾怡良卻驚詫地看見男友在流淚。
「這個時候年輕的朱利安小朋友就哭了,他也把我搞哭了,他說:天哪,我覺得它好寂寞,你看它!」朱利安與艾怡良便在大猩猩面前灑淚,「猩猩也覺得我們莫名其妙吧,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動物的感情投射,讓我覺得他是有憐憫心的。」
這首歌是專輯錄的最後一首,錄音時哭哭停停,艾怡良為自己的不專業處理愧疚,製作人陳建騏安慰她:帶情緒的錄音其實大好大壞,它會有很多現場的呼吸、氣息,是很難在鎮定的時候做出的。
艾怡良在朱利安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一個共同體,所以你們兩個寫下了一些記憶。當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會覺得某一部分的你已經消失了,因為你已經成長到另外一個階段,那如果今天你要我再一次為了某一件事情悲天憫人,我心中的概念可能不一樣了。」
對這段感情,她說分分合合早在自己意料之中,只是覺得當年留下的事情和感覺,真的不會回來,「所以就請他幫我保管,朱利安這個人其實代表某一部分的我,像一個器官,每一個跟你在一起的友人或愛人離去,某一部分的自己都被帶走了。我會有一種空虛感,還是我太悲觀了,我不知道。」
「環抱著我的不安膽怯,像又出生一回。」
《十四號登機門》
旅行給敏感的艾怡良很多啟發。尤其是去年初去西班牙獨自遊玩,回程的班機上艾怡良一直流淚,她說這也是「朱利安效應」——從一個遙遠國度返家時,在那邊建立的人格沒辦法跟著回家,「有點像是在跟那邊另外一個艾怡良說再見,一去不復返。」
一個人飛到巴塞羅那,以全新的身份闖入陌生的世界。艾怡良第二天才敢踱出酒店門,她踩著慢跑鞋,不敢離酒店太遠,腳步能及的地方兜兜轉轉,城市、公園、民宅、巷子,住在古城中,周遭驚艷的建築和教堂足以打動她。
沒人認識她,沒人知道她的過去,連走路、穿著、談吐和個性都不自覺地改變,「有點像是你在那個地方匿名了,我是來來去去的遊客,是旅人就得離開,在這邊留下的種種都會留在這裡,就像我給朱利安的,其實都會留在朱利安那裡,我帶不走。」
旅行中,艾怡良並不能真的放鬆,她腦子不停地思索,總害怕失去當下,就在糾結時,她抓住的都是情緒而不是美景,她想用力地呼吸,感受海灘上的溫濕,品嘗食物,聽旁邊路人說話的腔調,她不大拍照,盡量用體力和心力去記住這些事。
「你們不想當的就給我啊!」
《討厭的艾瑞斯》
陳建騏眼中,艾怡良於歌壇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音樂市場太多安全的東西,應該有個壞女孩,但不是放浪形骸,而是用不同角度講一樣的事情。艾怡良的音樂夾在黑與白之間,以細膩敏感的筆觸,和不按常規出牌的旋律,扮演著「壞女孩」的角色。
「我的行為和思想,好像都不會是社會常規所期待的。」但她越發覺得自己並不孤單,在著調專訪前,她剛剛讀完歌迷的來信,「我發現有一個共通點,他們寫給我的信,都好像我寫給我自己的信。我們闡述了自己的失落、不安等等,然後你在一個地方找到跟你相似的人,你就覺得:哦,好險我不是世界上唯一那一個!鬆了一口氣,有一些被安慰的感覺,我好像扮演了這些角色,他們也對我扮演了這些角色。」
艾怡良引用古希臘神話的戰神艾瑞斯典故,以戲謔、暴戾的姿態,用輕聲細語的反差在歌里傳遞心中的憤懣。
「這個艾瑞斯呢,我想她只是一個比較驕傲版本的我。我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或者任何媒體上表現出艾瑞斯的這一面,就像從來不跟人家吵架一樣,但是其實她還是一個戰神吶,我們不想吵架是因為我們心裡覺得我們贏了!一轉身就說:老娘只是不跟你吵了,但是我覺得我是對的!艾瑞斯就是這種個性,某一部分的我啦,但是這種角色很無理,我都把它關在家。」
「Dressed Up Kids」
《夜晚出生的小孩》
歌曲的英文標題是「裝扮起來的孩子」,艾怡良為這些孩子構思了電影般的畫面:「應該是有一個慶典,有一個快樂的場合,你要赴約或者是慶祝,這些小孩在慶祝什麼呢?我覺得那是一個自我舔舐,是一個群體療傷。」
孩子們並不真的出生在晚上,「夜晚出生」只是一種歸類的形容,他們對光天化日的行為有不解,覺得與世界格格不入。
這些孩子只好在夜晚聚集,聊聊自己的經歷,眼前的森林燃著熊熊烈火,火中燒著他們在白天世界看到的不公和不理解,每個孩子都帶著自己的故事來到這個螢火晚會,他們什麼也不能做,只看著森林繼續燃燒。艾怡良用抽象的畫面,詮釋著這些人的無助與消極。
「消極不是因為他們對那個世界有太多的仇恨,而是因為對世界有太多美好的期待,然而它還是繼續燒,最後我只能說,真的有一天醒來之後,或是隔世,或是在幾十年一百年後,當事情變得井然有序,一些不同的聲音或者是悲傷的聲音可以被治癒的時候,他們就不用再害怕這個充滿曙光的世界。」
Part C 恩公建騏
陳建騏第三次參與艾怡良的專輯製作,借《垂直活著,水平留戀著。》入圍今年金曲獎最佳專輯製作人獎。回想合作的源頭,時任索尼音樂總監的陳建騏負責督導艾怡良的第二張專輯《大人情歌》。「建騏老師是一個很溫文爾雅的男子,所以我一開始不太敢大方地打開我自己,因為我的想法很多是有一些些扭曲的。」
讓艾怡良意外的是,陳建騏直接採用了她自己創作的《上流玩法》和《光榮》,這些歌都是艾怡良自認黑暗和扭曲的作品,她一下就被陳建騏的開放和寬容所吸引。
艾怡良與陳建騏的溝通常常是意識形態層面的,他們用畫面形容一首歌,從上一張《說艾怡良》開始,陳建騏不光擔任製作,還負責艾怡良所有的配唱監製,親自幫艾怡良錄音。
陳建騏會研究每一首歌背後的故事,順著音樂,他們聊起自己的價值觀,艾怡良的作品與其生活脫不了干係,於是寫歌越發私密,他們對彼此了解也更深入。他們想將音樂做成可以被傳誦的精品,在意每首歌傳遞的信息,在意歌曲畫面的精準。培養起深厚的默契,甚至連編曲細節都不必大費周章討論,只需提出空間感、電影感、異國風情等等,便能成型。
陳建騏不會明確要求唱腔的細節,多是用「這個地方多一點溫度」、「那個地方暖一點」、「這句請你想著冷笑的氣息」,就這樣完成一首首艾怡良特色的歌曲錄製。
做歌曲《美術課》時,他們設想的場景是教室的迴廊,飄著手風琴的聲音,空蕩的教室,老師還未離開人世,想像著學校的氛圍,唱一首緬懷逝者的歌。陳建騏在舞台劇、電影配樂的經驗,開啟艾怡良超越詞句的想像力,為首首歌曲營造空間和美術場景。
Part D 宇宙中心
愛犬Pepper,是艾怡良的心肝。艾怡良時不時直播遛狗,台北的騎樓下、公園裡,都能見到她的身影,嬌嗔地喊一聲「Pepper」,流露著她濃濃的愛,大方走在街上的艾怡良,跟路人的互動怡然自得。
2018年三四月的時候,正去買山茶花的艾怡良,被花市外的流浪狗領養攤位吸引,「我一直都知道我只要進到那個攤子,就走不了,我就一定會去想每隻狗都喂一喂,玩一玩,陪它們一下。」
在馬路對面,她就一眼看到Pepper,「就是那一個天雷勾動地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我不管,我要照顧你,但是之後還是被我自己勸退。」Pepper聽得懂人的口令,艾怡良猜測它原本有家庭,是被送去收容所失去家的孩子。
身為藝人,艾怡良當時覺得自己可能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照顧狗狗,無法做一個稱職的狗媽。回家的一個禮拜,她滿腦子都是Pepper,惦記得睡不著,於是諮詢養狗的同事,同事說:如果你這麼想養的話,一定有辦法可以照顧好它,但是你要確定,你一輩子都不會拋棄它。
一周後,艾怡良聯繫收容所的老師說:我先在去接它!收容所的工作人員告訴她:它們不在意你家有沒有地方給它跑步,它們只要一個家。聽到這,艾怡良回去哭了一整天,「我覺得不是我還是誰?!」她雷厲風行地把Pepper接回家,也沒有給它起新的名字,「你如果是Pepper你就一輩子是Pepper,我不想把你當一個物品,你是一個生命。」
直到現在艾怡良還常常為Pepper大哭,尤其是出差的時候。只要一天見不到Pepper,她就開始翻照片,默默掉眼淚,今年4月去土耳其旅行,一上飛機就悶在棉被裡劃手機,看Pepper的視頻和照片。「是不是很誇張的媽媽?我覺得我需要它比它需要我多。」艾怡良自己也很無奈。
接受著調採訪時,艾怡良正在上海參加活動,啟程前她把Pepper寄放在父母家,Pepper有預感主人要離開,便圍著她撲撲抓抓繞圈圈,還發出哼唧哼唧的尖鳴,艾怡良心都碎了。父親只好帶著狗出去玩,幫它分心,回到家發現主人不在,Pepper又開始繞圈找艾怡良,聽媽媽講這些,艾怡良又是一頓哭。「哭完就開始收行李來上海,我那天又沒睡,對,怎麼辦?我覺得我以後是不是很恐怖的母親?」
艾怡良也會遇到厭狗人士,說到這,她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我直接把他列為黑名單,我不吵架,但是我也不會特別友善,因為我覺得你不了解狗狗,你把它想像成一個會攻擊人類的動物,但是這些不是狗狗的責任,這個是主人的責任……那種人我不打交道了,對,所以當他弄出一些:哎,你們家的狗,看起來好像狼狗什麼什麼的!我就會心想:你這些神情才是人類對動物最大的羞辱!」
艾怡良也發覺自己語氣格外犀利,忙回過神:「對不起,我身為一個太愛狗的人,有時候會很激動。」
Part E 快樂一點
現在的艾怡良正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快樂。「多愁善感的成份可以少一點點,多愁善感也可以加入一些好的感動成份吶!沒有人會拒絕快樂的。」
今年4月他與男友飛土耳其旅行,兩人雖同去,但各走各的行程,只是這次艾怡良沒有再像西班牙之旅那樣多愁善感。「因為我上一次投入太多了,那這一次去土耳其,我就把我自己安定下來,如果冷了,我就蓋被子睡,餓了我就吃,觀感一樣打開,但是我不讓它來侵襲我的情緒。」
艾怡良發覺自己的心態也變得更健康,問她心中的頭等大事是什麼?她說沒有,「好像什麼事都可以被化解,是心態。」她對自己有期許,期許自己還會出更多好的作品,壓力也是動力。父母年紀漸長,身為長女,她也希望父母健康,不要再為她擔心。
艾怡良今年盤算著開一個畫展,繪畫是她的專業所長,當下她正慢慢畫,等作品完整一些,會做一個企劃,就像音樂專輯一樣,「自私的自己想用另外一個藝術記錄一下什麼。」
艾怡良想學西班牙語,相比英語的工具性和實用性削弱了美感,西班牙語讓她找回對語言的幻想,起因是她聽到了一首西班牙語歌,很想學唱。
她還堅持著閱讀,雖然30本書的計劃暫時沒什麼進度,文字的涉獵也沒有間斷。她喜歡看歷史類的書,「我常常看文學,即便是看歷史,也是看歷史類的文學,它是被記在某個歷史時刻上面的,我就會發現那樣的時代相對艱難,但精神層面都更緊密,因為你能失去的不多,所以當你失去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更巨大。尤其是一些作家,他喜歡在那樣混亂的時空里寫科幻小說,是因為他希望逃離,這個想法套在現代人身上,它還是可行的,像我自己就很喜歡逃離,看一本書就是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編輯:克里安


TAG:著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