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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隨意」又「土」的鄉間剪紙藝術,憑什麼打動人?

不久前,山東濱州學院美術系的孫永奇教授用電子郵件給我發來他研究濱州剪紙文化的新作初稿,之前知道他申請並獲批了一個教育部的課題,並一直在努力地搜集這方面的材料。我印象中他和她的女兒孫笑非都是得到了當地剪紙藝人真傳的,隨手剪來,都是一幅可以上牆的作品。

原文 :《隨意的剪紙藝術——孫永奇、孫笑非新著序》

作者 |中國人民大學 趙旭東

圖片 |網路

黃河三角洲的「隨意性」

記得有一年春節剛過,我便跑去了濱州,永奇先生帶著我一起去看當地民間的剪紙,他開著車帶著我從濱州跑到了陽信,跑到了大桑、無棣,甚至還跑到了東營的利津去。那片土地上真的可謂是剪紙的天堂,不論男女老幼,很多人都會剪紙這門藝術,不分地點場合,拿起手裡所操的一把小小的剪刀,鋪開紅紙,七折八折,然後隨即向紙剪去,一剪又一剪,剪好之後再隨意地那麼一展開,便成為一幅作品了,紙面上雞呀、狗呀之類的動物形態惟妙惟肖,剪出來的花和人物造型也是抽象中帶著幾分寫意。一路走下來,那種感受總覺得民間所蘊藏的文化的無比深厚。我為此也曾經收藏了幾幅老藝人的作品,但後來永奇跟我說,他收藏的這類剪紙作品甚至都可以用萬件來計算。我知道這是真正的喜好者和研究者才會有的一種「收藏癖」,我那時真的很羨慕他,甚至還從他那裡學到了許多剪紙的小竅門。我後來也學著剪,甚至還美其名曰我的那些破爛剪紙為「無意識剪紙」,實際追求的就是從民間領悟到的那種剪紙的隨意性。

永奇自己是學美術出身的,極為擅長花鳥山水,有一年大概是受到了女兒讀博士的激勵,專門跑來北京,入得一位有名的山水畫家的工作室里進行山水畫的學習。他當時借住的院子大約與我現在在住的北京城南的南書房比鄰,開車過去也就是十幾分鐘。有空去看他,他領著我看他的畫室中的山水新作,一派唐人金碧山水的氣魄,不過我覺得永奇內心世界中是那種黃河三角洲土地上所培養出來的男子漢一般有豪邁且靈動之氣的,而轉過來學這一派的東西,或許只可能是藉此來磨練他的意志力和規矩心吧。記得他在濱州學院的工作室里擺著幾幅寫意作品,都是以黃河三角洲濕地為背景的,那倒真的符合他的性情,符合他的品味。或許藝術的品質,無論評論家們如何的高明和小心謹慎,但有很多的東西並不是通過所謂的學就能學來的,一種人的天性稟賦必然會隨著現代教育的極度發達而日益為人所淡忘掉。

孫永奇畫作

還記得,在永奇濱州的畫室里我所看過的他的那些作品,背後都似乎有一種剪紙的影子在他的畫面上搖曳晃動。對於剪紙藝人而言,他們熟練地那幾剪子下去,其所要表達的意義也就全部都呈現出來了;而永奇的那些畫作,也是有著這種剪紙上的隨意盡興的風格,而且還進一步可以說,三角洲人的骨子裡似乎也並不排斥這種隨意性的存在。記得在和他坐在車裡一路走一路看黃河三角洲的文化遺存的過程中,我也曾經聽他講過自己家族的事情,那是一個也許可以寫進小說里的故事,孫氏家族從濟南一路避難跑到了東營那裡,在鹽鹼地上落戶安家,一輩一輩地靠著辛勤和聰慧延續並繁衍著孫氏家族,骨子裡的那種見過世面的靈動性恰恰體現了這個移民區域之中作為整體的人們與生俱來的靈活性與豪邁性。

一種土地的藝術

永奇一邊畫畫,一邊還在專門研究剪紙,收藏剪紙,甚至還在當地搞了一個大部分是民間藝人參加的剪紙協會,聲勢也變得越來越大,由此他對生活在那裡的剪紙藝人的生活也了解得越來越透徹了。我曾聽過他講剪紙中的藝術,那是可以與現代設計造型相媲美的一種藝術。剪一條魚,在一個平面上可以剪出兩隻魚的眼睛,這難道不是一種天然的畢加索繪畫風格嗎?由此而可能顛覆了我們西方所慣常的透視藝術的思維,在那種思維中,分在兩側的魚的眼睛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被畫在一個平面上的。但要知道的是,可能早於畢加索一兩千年,中國就有了這類形式的剪紙了。還有那種數條腿的狗,在剪紙上都揮灑得淋漓盡致,實際中我們看到的往往是四條腿的狗,但是為了表現一種動態,增加腿的數量,運動之中的狗的動態也就因此而表現出來了。很多藝術形式中都運用了這種誇張,強化的動態節奏,想想千手觀音那無數只伸展出來的手,一具活著一般的觀音塑像就不能讓人嘆為觀止了。再想想西方藝術近現代的那種覺悟,如印象派、野獸派、立體派以及達達主義,那些現在在藝術學院課堂上高談闊論的理論家們,如果能夠走進這真實的可能就在每個人腳下的田野,也許他們就會發現更為真實和悠久的鄉間的後現代,就像那種在鄉間發現音樂的後現代一般。人們對人、對文化以及對世界萬物的理解,總是會翻來覆去地不斷做一種迴轉式的攀升的。

我總覺得永奇的剪紙研究,也像他的繪畫一般隨意而為,不受什麼既有的框子所困,直面於他的收藏匣中的那些千姿百態的剪紙作品以及一次又一次在鄉間的土地上的尋找和摸索,由此而發展並發揮著一種研究者主體的想像力,為此去進行歸納和概括,由此而總結出來許多極為有趣的剪紙之道,諸如平面剪紙、色彩剪紙、立體剪紙以及動態剪紙之類。對於這些,我們不能不發自內心由衷地嘆服了,希望這樣的研究越來越多,越來越豐富,藝術只有如此,才真正可能做到費孝通所謂的「各美其美,美美與共」。

顯然,藝術並不是憑空可以產生的,它往往跟藝術家所生活於其中的那片土地密切地聯繫在一起。沒有了那片土地,也便沒有了所謂的藝術家。因此,凡是藝術都應該是一種土地的藝術,是紮根於土壤之中的。剪紙更不例外,那樣多種風格的剪紙,體現了不同土地上生活的人們的形態的多樣性,如果沒有了這種人跟土地之間的聯繫,藝術也許消失得會比潮水的退去還要快速。同時,還必須指出的是,有時那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藝術家只可能是徒有虛名的,一種低姿態的藝術家其所獲得的往往是一種有如真諦一般的奇妙領悟。那些散居在鄉間沃土的剪紙藝人們,有誰又是可以自以為是能夠高人一等的呢?沒有了或者忘記了這種假想的藝術家的高傲,也許藝術才能真正去成就藝術家的作品以及他們的人格。從土裡生長出來的一種藝術的隨意性,可謂是一種堅韌不拔的隨意性,也是一種健康和可愛的隨意性,我想很多人是會為此而著迷的。

(《大美質樸》,吉林美術出版社,2019.6)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62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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