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歲是養成閱讀興趣和學習習慣的最佳時期,3—6歲是關鍵階段
發達國家經過幾十年對兒童早期發展與早期閱讀研究,取得了許多成果與共識。美國教育心理學家在研究中發現,0—3 歲是養成兒童閱讀興趣和學習習慣的最佳時期,3—6歲則是培養兒童閱讀和學習能力的關鍵階段。很多「語言發育差距」的研究表明,低收入國家3歲兒童聽到的辭彙要比高收入國家的兒童少3000萬,辭彙量不到高收入國家兒童的一半。近年來,教育和兒童心理的研究中,也大量揭示了早期閱讀對兒童發展產生的積極影響。從個體看,這些影響主要集中在語言發展、社會性發展、認知發展幾個方面。
早期閱讀的重要性
美國官方發布的《走向閱讀之國:來自閱讀委員會的報告》對提升學前兒童閱讀教育的途徑進行了具體的分析,表明學校、家庭及兒童自身是提升兒童閱讀教育之根本。學前兒童正處於智力和腦力發展時期,試圖通過兒童自身提升閱讀能力是基本不可能的,要集家庭、學校及兒童自身力量於一體才能有效提升學前兒童的閱讀能力。0—3歲是兒童腦部發育的關鍵時期,個體生命最初的1000天也是人類大腦生長發育最重要階段,是大腦的快速發育、突觸修剪和髓鞘形成等過程。早期親子閱讀有利於寶寶大腦發育,早期閱讀經驗對兒童的發展產生著重要的影響,因此,美國兒科學會建議從寶寶出生即可開展親子閱讀。
正式的學校教育開始之前,兒童閱讀圖畫書,特別是與成人共同閱讀圖畫書的學習經驗,能夠明顯影響兒童的口頭語言、書面語言和整體的學業發展。早期閱讀經驗豐富的兒童,有更好的語音敏感性、能理解更多的辭彙、口語表達更豐富。除了語言相關的能力,早期閱讀經驗與兒童的認知、社會性等其他方面的發展進步也有密切的關係。早期閱讀加深兒童對圖畫書內容理解,也給孩子提供了豐富的口語表達機會,能夠鼓勵孩子深入地、批判性地思考問題。同時,成人選擇有深度、高質量的圖畫書,與兒童探討書中蘊含的道理,是兒童學習成人世界規則、發展社會性的重要渠道。大量研究證實,親子閱讀能夠為家長提供兒童交流討論的素材、營造溫暖健康的互動環境、幫助兒童實現了多方面的發展,是非常重要的高質量家庭教育的組成部分。親子閱讀是提高家庭教育質量、促進兒童發展的最佳教育策略之一,對兒童未來潛能的形成至關重要。
如果早期閱讀缺乏會導致哪些嚴重的影響呢?對個人短期的影響,將減緩語言、認知和社會情緒的發展,對個人長期的影響,將導致學業水平落後、未來的發展受到限制。早期閱讀缺乏對群體產生的短期影響,將導致人才發展水平的落後,對群體產生的長期影響,將阻礙國家的可持續發展。
國外早期閱讀項目與立法
正是基於早期閱讀的重要性,發達國家政府不遺餘力積極投入推動0—6 歲嬰幼兒閱讀運動之中,都對早期閱讀提供政策立法及資金支持。
英國「閱讀起跑線」是世界上第一個國家性質的專為嬰幼兒提供閱讀指導服務的計劃。閱讀起跑線計劃始於1992年,由英國圖書信託基金會發起,伯明翰圖書館服務部、南伯明翰衛生部門和伯明翰大學衛生學院共同參與。起初,該計劃只是在小範圍內開展一些試驗項目,並且只針對國內貧困地區的兒童。1999—2000年,由於主要贊助商塞爾斯伯里的公司的資助,計劃的服務範圍擴大至全英國。從此,「閱讀起跑線」計劃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國家性質的閱讀推廣活動。從2000年開始,該計劃在每個財年都會獲得國家相關政府部門的資助。與此同時,英國圖書信託基金會開始與童書出版商建立合作關係,從而大大地降低了閱讀包的成本,能夠提供閱讀包的數量出現了質的飛躍。
「閱讀起跑線」計劃最核心的部分就是由公共圖書館、教育和健康等多家機構聯手為每個嬰幼兒發放一個免費的閱讀包。閱讀包根據嬰幼兒的年齡和身體狀況設計了很多種,包括:針對0—12個月齡的嬰兒包;針對蹣跚學步幼兒的高級包;針對3—4歲學前兒童的百寶箱;分別針對0—2歲和2—4歲聾兒的發光包;分別針對0—2歲和2—4歲盲童的觸摸包;針對非英語母語兒童的雙語資料等。閱讀起跑線計劃還為他們準備了更多更加豐富多彩的活動,諸如兒歌時間、故事時間、藍熊俱樂部和全國活動周等。
美國政府自1995 年起就將促進全民閱讀作為一項國家戰略,歷屆政府相繼頒布了《中小學教育法案》《卓越閱讀法案》《不讓一個孩子落後法案》等法案,將美國兒童閱讀能力培養法律化,同時成立國際閱讀協會及全美閱讀小組等專業機構從事兒童閱讀的相關研究和促進工作。各類社會機構和團體資助、實施的嬰幼兒閱讀項目也迅速發展起來,其中影響較大的是生而閱讀計劃(Born to Read: How to Nurture a Baby"s Love of learning Project)、每個孩子都做好了閱讀準備(Every Child Ready to Read @ Your Library,ECRR)和培養閱讀者(Raising a Reader)項目等。
新加坡國家圖書館
新加坡政府和新加坡國家圖書館管理局(簡稱NLB)除了2001 年發起面向0—3 歲嬰幼兒的全國性啟蒙教育項目「天生讀書種,讀書天倫樂」活動以外,NLB還制定了早期的閱讀規劃(Early Read Agenda),將學齡前兒童作為公共圖書館最重要的用戶進行服務和研究,提供針對0—6 歲的兒童進行閱讀技能的培訓,積極主動介入家庭閱讀指導。
義大利的「生而為讀」計劃始於1999 年,由義大利圖書館協會、義大利兒科醫師協會、義大利兒童健康中心聯合發起,也是世界上實施較早較為全面的、專為0—6 歲兒童提供閱讀指導服務的國家性計劃。「生而為讀」計劃根據0—6歲嬰幼兒不同年齡段的閱讀特點制定不同的服務措施,聯合嬰幼兒的父母及其他看護人、健康護理中心的醫生、公共圖書館的館員、日托中心和幼兒園的幼教老師以及閱讀志願者和所有可能的服務者,架構了一個圍繞嬰幼兒成長各個階段的一體化閱讀服務網路。
我國早期閱讀項目與政策法規
近年來,國內部分地方政府、公共少兒圖書館和非營利組織等開始了早期閱讀項目,如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聯合60多研究機構和幼兒園發起的「嬰幼兒早期閱讀計劃」,愛閱公益基金會的早期閱讀項目「閱芽計劃」,還有一些立足兒童早期發展的項目是把早期閱讀納入項目中:如國家衛計委嬰幼兒早教指導中心把早期閱讀納入嬰幼兒早期教育中。農村教育行動計劃(REAP)的「養育未來」項目,是針對0—3歲農村嬰幼兒早期發展項目。項目從營養、運動和早期閱讀三方面進行干預,也不是獨立的早期閱讀項目。不像國外發達國家是專為早期閱讀制定政策和法規,是獨立的普惠性質的早期閱讀政策和項目。因此要做到全民有早期閱讀理念和進行早期閱讀,還是要從國家層面頒布早期閱讀政策和立法。
國內關注早期閱讀是在20世紀90年代從學術領域開始的。當時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介紹國外關於早期閱讀的研究成果,和對早期閱讀教育的經驗進行總結等。我國幼兒教育起步相對來說比較晚,相關政策出台的也並不完善,關於早期閱讀的有關政策相對較少,國內關於早期閱讀有關的教育政策和法律法規大體如下。
2001年和2003年國家出台了專門指導幼兒教育發展的《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及《關於幼兒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指導意見》,但是這兩套法案都沒有提出針對目前幼兒閱讀教育問題的解決方案、配套的資金投入也不充足。
2011 年國務院印發《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11—2020 年)》,分別從健康、教育、福利及社會環境等方面詳細規定了未來十年促進中國兒童發展、保障兒童合法權益的目標和策略措施,在兒童閱讀教育上指出要培養兒童閱讀習慣增加兒童閱讀時間和閱讀量,但是在具體培養經費、培養方法上並未作出明確規定。綱要中兒童與社會環境第6項:「培養兒童閱讀習慣,增加閱讀時間和閱讀量。90%以上的兒童每年至少閱讀一本圖書。」但制訂的閱讀量實在太小,難以達到效果。
2016年12月25日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五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其中第二條指出:本法所稱公共文化服務,是指由政府主導、社會力量參與,以滿足公民基本文化需求為主要目的而提供的公共文化設施、文化產品、文化活動以及其他相關服務。
2016年12月27日發布了我國制定的首個國家級「全民閱讀」規劃《全民閱讀「十三五」時期發展規劃》,進一步推動全民閱讀工作常態化、規範化,共同建設書香社會。《全民閱讀規劃》對《中國兒童發展綱要》進行了進一步落實:如何保障少兒優先,少兒閱讀是全民閱讀的基礎,必須將保障和促進少年兒童閱讀作為全民閱讀的重點,從小培養閱讀興趣、閱讀習慣、閱讀能力,著力保障農村留守兒童等弱勢兒童的閱讀的需求,著力保障殘疾兒童、進城務工人群、特殊人群的基本閱讀需求。在全民閱讀規劃「十三五」綱要裡面有四個重點的任務,第四個明確提出大力促進少年兒童的閱讀,包括倡導親子閱讀、家庭閱讀、校園閱讀。
2017年11月4日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三十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其中第三十四條:政府設立的公共圖書館應當設置少年兒童閱覽區域,根據少年兒童的特點配備相應的專業人員,開展面向少年兒童的閱讀指導和社會教育活動,並為學校開展有關課外活動提供支持。有條件的地區可以單獨設立少年兒童圖書館。
從以上可以看出來,我國目前關於專門針對早期閱讀教育的相關法案和政策處於空白狀態。
我國早期閱讀現狀
深圳人均購書量連續26年全國第一,627座圖書館打造「圖書館之城」。深圳從2000年開始連續18年的讀書月,倡導「讓城市因熱愛讀書而受人尊重」,2013年10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深圳「全球全民閱讀典範城市」稱號。閱芽計劃干預之前,在哈佛大學團隊對閱芽計劃0—3歲階段的研究中,深圳市0—3歲兒童家庭親子閱讀中的互動現狀和獨立閱讀頻率怎麼樣呢?根據閱芽計劃有效性研究結果如下。
一個月親子閱讀頻率只有幾次和一次或更少的比例達77%,一個月孩子獨立閱讀頻率只有一次或更少比例達70%。僅有不到25%的家長報告至少每周和孩子讀一次圖畫書,同時每天都和孩子親子閱讀的家長人數僅為9%;不到40%的家長報告至少每周和孩子講一次故事。這樣的親子閱讀頻率明顯地低於一些發達國家和地區,甚至低於美國低收入家庭同齡兒童的親子閱讀頻率(Raikes et al., 2006)。同時,家長報告兒童每天看電視的時間平均高達1.62小時,這一數字遠遠大於教育研究者建議的學前兒童不超過半小時電視觀看時間(Burdette & Whitaker, 2005)。在美國同類的研究揭示,在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每天看超過半小時的電視就會存在一定的認知的風險。在美國哪怕是低收入的家庭的母親,也有50%能夠保證每天和孩子讀一次書。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公共圖書館宣言》明確指出,公共圖書館的首要使命是「養成並強化兒童早期的閱讀習慣」。我國少兒圖書館建設一直是公共圖書館建設工作中的一個薄弱環節。根據國家統計年鑒,2016年我國公共圖書館共有3153個,少兒圖書館122個,佔比3.9%。2016年我國公共圖書館總藏量90163萬冊件,其中少兒圖書館總藏量4231萬冊件,佔比4.7%。我國少兒圖書館事業與其他國家相比存在很大的差距。截至2008 年,俄羅斯有4500所專門的兒童圖書館,在其公共圖書館標準中明確規定了公共圖書館館藏中30%~50%應為兒童文獻。2005 年的調查結果顯示,日本提供少兒服務的公共圖書館總數達到2162 家,在美國,公共圖書館的少兒部遍布全國各個角落,為少年兒童提供閱讀服務。
然而,我國公共圖書館對早期閱讀的認識和了解在21世紀初才起步,對兒童閱讀的公共資源配置嚴重不足,兒童圖書館服務意識非常缺乏,和圖書館的其他兒童閱讀推廣活動相比,早期閱讀推廣形式較為簡單,發展較為緩慢,許多公共圖書館沒有開展少兒服務,而設有少兒閱覽室的公共圖書館又存在規模小、服務水平低、缺少針對低齡兒童的服務內容等問題。在中、小城市,圖書館面向0—6歲嬰幼兒的服務仍處於空白階段,甚至在一線城市,0—6歲嬰幼兒的閱讀服務及閱讀資源仍然寥寥無幾,我國早期閱讀的公共資源極為有限。
家長對兒童早期閱讀沒有科學的認識,據調查大部分家長不能正確理解兒童早期閱讀的含義,簡單地將早期閱讀作為教會兒童識字的工具,或過早強調將兒童的讀書活動作為兒童獲取信息和知識的主要渠道,片面認為早期閱讀就是早期識字。許多家長認為「閱讀對開發孩子的智力」有好處,但卻很少意識到閱讀對孩子情感的發展,習慣的養成,能力的培養,創造力的培養等方面的作用和價值。
大部分家長對孩子各年齡段的閱讀能力發展特點認識不夠,忽視了兒童自主閱讀能力的培養。自主閱讀能力是早期閱讀的核心能力,它不僅僅是指幼兒識了些字就可以自主閱讀,還包括閱讀興趣、能力、習慣的培養。比如,聽讀、跟讀、朗讀、欣賞的基本常規;取書、翻書、收書的基本常規等。
家庭和幼兒園對幼兒的閱讀指導欠缺,過早地讓孩子接觸一些與其年齡特徵不符的閱讀材料,使幼兒對閱讀活動失去了它本身所具有的魅力,導致了兒童缺乏或喪失閱讀的興趣。片面強調記憶,忽視了閱讀材料中所蘊含的讓幼兒思考、想像、創造的因素。
家長忽視了良好閱讀氛圍的熏陶、適宜的閱讀環境對兒童早期閱讀的影響。家長的某些行為習慣甚至會激勵孩子閱讀習慣的養成,譬如在家裡隨處都有書籍,家長自己經常讀書,以及每天安排好固定的家庭閱讀時間。這些家長行為和兒童的閱讀頻度之間存在強烈的相關性。
基於以上分析可見,我國現階段的早期閱讀狀況,從資源上、觀念上、策略上、政策上都跟發達國家的狀況有巨大的距離。
閱芽計劃的設計與實施
愛閱公益基金會啟動了0—6歲兒童早期閱讀項目「閱芽計劃」。愛閱公益基金會聯合深圳市婦女兒童聯合會、深圳市讀書月組委會辦公室、深圳市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深圳圖書情報學會、深圳市閱讀聯合會、深圳市教育科學研究院共同發起早期閱讀項目「閱芽計劃」,秉承以「創新、可持續、易推廣」模式進行民間與政府合作的早期閱讀公益探索。希望通過閱芽計劃的實施和有效性研究的結果,對未來早期閱讀教育的研究、實踐和政策制定提供可靠的實證參考。
「閱芽計劃」經過3年的實踐,從民間公益的角度探索了很多具有推廣和參考價值的早期閱讀推廣經驗。該計劃通過對每個家庭發放性價比非常高的「閱芽包」,確保讓每個家庭正確開啟早期閱讀。該計劃的早期閱讀推廣人的培訓體系,培養的兒童早期閱讀推廣人,已經成為很多社區和公共空間早期閱讀推廣的堅實力量,培訓體系可以為其他組織與機構推廣早期閱讀、政府制定早期閱讀政策提供實證參考。閱芽計劃APP和愛閱公眾號,為全國有0—6歲孩子的家庭,解決家長在早期閱讀中遇到的問題,提供家長和孩子的學習內容及互動成長平台。
從國際範圍來看,近年來閱讀推廣主體和行為方式呈現多元化的局面,有政府、教育界、圖書館、媒體出版機構、民間組織等不同的推動主體,閱讀推廣需要政府部門的有效組織、大力倡導和堅實保障。我國的兒童早期閱讀,各個方面都起步較晚,需要依靠政府關注、立法、制定法規、資金支持,也需要學校、圖書館的公共服務和民間組織、企業和家庭共同參與,合力推動我國早期閱讀持續發展,並走向成熟。
作者李文系深圳市愛閱公益基金會理事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