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說嘉靖絕頂聰明，其實他只是最會裝逼，躲藏在紙牌屋裡

在山間雲霧繚繞的周末，到北京昌平探訪嘉靖帝的永陵。聯想起史書記載的一個個驚悚、詭異的片段，彷彿能看清明世宗朱厚熜身上那件「皇帝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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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一個雨後涼爽的周末，我跟隨好友老謝一同暴走昌平明十三陵。青山間雲霧繚繞，空氣清新，一塵不染。

以前只去過定陵、長陵，這次走走其他幾處皇陵的遺存，也算是歷史深度遊了。

永陵在昌平天壽山南麓的陽翠嶺，據說佔地面積僅次於明成祖朱棣的長陵，在十三陵中很是氣派，原因是增加了其他皇陵所沒有的外羅城。

據說墓主人嘉靖帝朱厚熜視察永陵後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朕陵如是止乎？」（我的陵墓就算蓋完了？）顯然，明世宗對當時永陵的規模不滿意。

負責工程建設的官員善於揣度聖意，被皇帝一問，竟脫口而出：「外尚有周垣未作。」（外面的圍牆還沒建呢）於是原本未曾規劃的外羅城便加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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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作為藝術形象的嘉靖皇帝（陳寶國飾演），在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中出場的第一段台詞，便是唐代李翱的《問道詩》：「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仙風道骨的世宗面沉似水，飄飄然緩步走進西苑（今北京中南海）的玉熙宮大殿，不露聲色地在御前財政會議上，點評著他的內閣成員，「你們有的是雲，有的是水，都是忠臣，沒有奸臣。」

寥寥幾句話，便擺平了剛才還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嚴派」（嚴嵩、嚴世蕃）和「裕王集團」（徐階、高拱、張居正）。

《明朝那些事兒》的作者當年明月曾描述嘉靖「絕頂聰明」、「馭臣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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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似公允、溫和的嘉靖，等裕王的人走後，沖著嚴嵩、嚴世蕃父子低聲問了一句，「你們說，誰是周雲逸的後台？」

嘉靖帝的內心其實很陰暗。

當初貴為皇室宗親的朱厚熜，自幼在父親的訓教下飽讀詩書。1521年他的堂哥、明武宗朱厚照暴亡，又沒有子嗣，朱厚熜竟被選為皇帝、繼承皇位。

於是，一個15歲的少年輾轉從湖北封地來到北京紫禁城。

朱厚熜即位後，堅持尊自己的生父、興獻王朱祐杬為先皇，而內閣和朝臣大都認為朱厚熜應按傳統禮法過繼給駕崩的朱厚照，並尊明武宗為父。

「大禮議」之爭前前後後長達3年之久，終於在嘉靖三年（1524年）得以了斷。

面對聚集在紫禁城左順門（太和門東側）的兩三百大聲號哭以制止嘉靖改制的朝臣，朱厚熜採用了極端手段。為首的8名高官下詔獄，四品以上官員停俸，五品以下134名官員遭廷杖，其中16人被當場打死。

嘉靖帝為自己的家族贏得了正統地位，追尊朱祐杬為睿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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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早年喪父、缺乏安全感的緣故，少年天子朱厚熜內心的恐懼一直延續到生命的盡頭。撫慰自己的良藥是求道、煉丹、專制和權謀。

朱厚熜醉心於道教，為求長生，他竟抽取宮女經血來煉丹藥，將這些奴婢折磨得死去活來，終於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遭遇「壬寅宮變」，險些被反抗的宮女勒死在紫禁城翊坤宮。

從此，嘉靖離開了皇宮，躲進了西苑，再也未曾上朝。

玉熙宮相當於世宗的離宮，不僅是設壇求仙的道場，還時不時兼作辦公室、會議室。

大多數朝臣再也不曾見到龍顏，只有內閣的少數人能夠靠近皇帝，但每次先要呈上寫好的青詞，備皇帝焚燒後送入「天宮」。

朱厚熜通過內閣首輔嚴嵩管理國家、鉗制百官，任憑嚴氏父子把持朝綱，抓人、殺人、用人。明知「嚴黨」貪墨成性、鎮壓朝臣、魚肉百姓，嘉靖帝卻仍認為嚴嵩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朕的奴僕，換一個可能還不如他呢。

《大明王朝1566》的作者劉和平在原著中曾寫道：「任何一句話，你不說出來便是那句話的主人，你說了出來，便是那句話的奴隸。讓內閣說去，讓司禮監說去，讓他們揣摩著自己的意願去實施。」

深居簡出的嘉靖每天都在與外面的世界「躲貓貓」，他依靠特務機構、宦官集團的暗中監視，洞察一切，卻只是樂此不疲地玩弄著權柄，拉一派，打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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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與任何集權的封建統治者都一樣，他們憑藉家天下的絕對權威，曠日持久地在政治遊戲中維護自己最高宗主的地位。

但內心深處，嘉靖卻沒有絲毫的自信、平靜與安寧。對一絲一毫的不敬與反駁，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承受力。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春節前，一份筆鋒犀利、洋洋洒洒的奏章呈遞到朱厚熜面前。平日道貌岸然、裝腔作勢的嘉靖帝突然色變，像喪家犬一樣匍匐在几案前，狂吠著：「別讓他跑了，快把他抓起來！」

這份名垂史冊的《治安疏》的作者，就是當時的戶部主事海瑞。海剛峰在奏疏中痛斥這個「政治隱形」二十餘年、荒淫無度到「家家皆凈」的昏庸之君。

海瑞的死諫觸動了專制者的軟肋——民生不作為。

二十年來，嘉靖朝延續前朝的海禁，造成東南沿海地區生靈塗炭，不知斷了多少漁民的營生！原本為防禦海盜的禁海令，幾乎成了另一種形式的海盜入侵。很多生計無著的中國人加入到倭寇的行列中，燒殺搶掠自己的同胞。

世宗聽任「嚴黨」、皇室兼并土地、剝削百姓，與文官集團做交易，從中牟利，然後大興土木、窮奢極欲。

嘉靖帝無視蒼生、揮霍無度的劣跡，直接污染了文官集團的風氣。

即便是抗倭總指揮、時任浙直總督的封疆大吏胡宗憲，也常以抗倭軍需為名向明廷施壓，索要軍餉、糧草，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公飽私囊。

儒將胡汝貞深諳官場之道，他貪墨資財很大程度上是適應「水至清則無魚」的潛規則，與朝野「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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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明永陵的祾恩門，是清乾隆時期後修的，規格比明朝初建時縮小了很多。

據說到了乾隆朝，名貴的大木料幾乎被前朝採伐殆盡，連乾隆自己的陵墓修建都成了問題。於是，清廷便借修繕明十三陵的機會，從永陵盜用了很多木材。

嘉靖擴大陵寢面積的結果，竟然讓後世的乾隆帝揩了油。明世宗地下有靈，恐怕會再次不顧求仙學道的尊容，狠狠地丟掉包裹周身的道袍，肆意地發作一通。

作者簡介：趙剛（Andrew）

北京城市廣播特聘教育專家，英國使館文化教育處特邀留學培訓師，英國格拉斯哥大學MBA，曾長期擔任英國大學中國區首席代表，撰寫出版《留學的邏輯》《到英國去》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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