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可能真的會嫉妒，但貓就不一定了

我的一位朋友養了兩隻貓，小讓和小皮。當朋友撫摸小讓時，小皮會襲擊小讓，以干擾朋友的動作。如果將貓比作人類，我們很自然地會把小皮的行為理解為嫉妒所致。

那麼問題來了，我們的貓咪和狗狗真的會嫉妒嗎？

至少很多鏟屎官是這麼想的吧。一項研究就發現，81%的養狗者和66%的養貓者聲稱自己的寵物曾經嫉妒過。鑒於我們無法問寵物自己是否嫉妒了，這樣的說法很可能只是鏟屎官的一廂情願。

不過，貓狗會嫉妒這一假設仍然有很強的吸引力。雖然目前尚無對貓的實驗證明貓會嫉妒，對狗的研究則告訴我們狗的確有嫉妒心。

狗的嫉妒是什麼樣？

2014年的一項研究發現，如果狗看見主人與一條假狗互動，它們會做出更多攻擊性行為，比如咬人或用牙撕扯，而且它們更傾向於尋求主人的注意力並打斷互動。

而當主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南瓜燈或書籍上時，狗並不會表現出更多侵略性或更多地尋求注意力。或許有人會懷疑狗只不過是在與假狗這個陌生物品互動而已，然而實驗中的狗會去嗅假狗的屁股，它們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條狗不是真的。

當然，狗的行為有可能並非出於嫉妒，也可能是因為它想建立對新夥伴的統治權威，或者只是憎恨一條假狗侵犯了它的領地。

為了排除這些解釋，匈牙利的動物行為學家進行了一項改良實驗。在這項實驗中，主人移情別戀的「敵狗」變成了真狗，於是就排除了狗只是在警惕陌生物體的假說。為了排除領地因素的影響，實驗是在陌生環境中進行的，而不是在狗自己家。實驗還把狗在熟悉敵狗和陌生敵狗面前的行為進行了對照，剔除了地位因素的干擾，從而控制統治權威這一變數。實驗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安排，這種種都擔保了狗的反應不太可能是保護欲、貪玩或無聊所導致的。

實驗者總結稱這些狗表現出的行為與兩歲以下的孩童類似，而之前我們正是用嫉妒來解釋孩童的行為的。不過，實驗者並未斷言實驗中的狗真實地體驗到了嫉妒的情感，他們謹慎地將結論限制在行為層面上，即這些狗展示出了嫉妒般的行為。

如何解釋狗的嫉妒？

如果我們能夠用心理和神經機制解釋狗為什麼會嫉妒，狗會嫉妒這一假說就會變得更有深度。

與嫉妒相關的心理機制是依戀和害怕失去。有充分證據表明寵物在情感上依戀主人，比如當主人出門時它們顯得很痛苦，主人離世時它們也有可能表現出哀慟的行為。於是我們就可以用寵物對主人的依戀之情來解釋，它們為什麼認為主人關心其他動物是一種威脅。根據對鏟屎官們的調查，貓狗表現出的嫉妒與它們對主人的喜愛之情在程度上是正相關的。這一點或許還可以解釋為什麼人們認為狗比貓更有嫉妒心，因為一般來說狗比貓更依戀主人。

當然，科學家們不會傻乎乎地在人腦或其他動物的腦中尋找「嫉妒中心」之類的東西，我們知道情感和其他認知功能都是許多腦區交互產生的。不過，我們正藉助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等技術辨認腦中參與制造情感等心靈狀態的腦區。

在2018年的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讓狗看著它們的主人用食物獎賞假狗，這時候掃描它們的大腦。他們預測，比起主人只是把食物放在桶里，觀看獎賞場景的狗的杏仁核會更加活躍。杏仁核是大腦中很小的一個結構，通常被認為和情緒反應有關。在實驗前，有一些狗被評估為更具攻擊性，於是研究人員預測這些狗的杏仁核將會比那些好脾氣的狗更加活躍。兩個預測都得到了證實。

實驗本身並沒有表明被掃描的狗對假狗產生了嫉妒之情，因為還存在著其他假說。或許狗並沒有嫉妒，而只是反映出了煩躁、妒忌、敵對或遭受不公的情感。杏仁核激活並不明確指向嫉妒，因為杏仁核還與焦慮、憤怒、恐懼等其他負面情感有關，甚至也與一些正面情感有關。

不過這項實驗指明了一種神經機制，這一機制能夠解釋狗的嫉妒心是何以產生的。

當狗看見主人對別的狗慷慨解囊，與負面情感和攻擊性有關的腦區神經元開始放電。杏仁核活躍最終導致攻擊性行為，如嚎叫和咬人。為了更細緻地理解嫉妒的神經機制，我們還需要進一步進行許多人類研究與寵物研究，不過上述研究是個很好的開端。

我們有理由相信狗會嫉妒

我們現在可以推斷狗有嫉妒心了嗎？一方面，我們在日常生活和科學實驗中所觀察到的狗的行為，可能與狗對另一隻敵狗的潛在威脅沒有關係，甚至連由恐懼、憤怒和悲傷等情感累加而成的嫉妒都不存在。

但另一方面，我認為行為實驗、腦成像和主人的觀察所提供的證據，已經能在某種程度上支持狗會嫉妒的結論。雖然那些不將行為和嫉妒聯繫在一起的解釋表面上更簡單，但是嫉妒假說能為所有證據提供更為一致的解釋。

不過我們也應該注意，狗有嫉妒心這一結論很容易引戰。因為動物認知的複雜程度尚無定論，而與意識有關的一些問題更是異常棘手。人們或許會認為人類之外的動物的認知不夠複雜，不足以產生嫉妒。鑒於貓狗無法認出鏡子的自己，我們認為它們甚至都沒有關於自我的感覺。

然而對嬰兒的研究顯示，雖然他們在18個月左右才能辨認鏡中的自己，嫉妒感卻在更早的時候就可產生。產生嫉妒之情並不需要擁有完整的自我感覺，只要能在最低限度上覺知到自己與他人不一樣，以及自己處在某種情感關係中就夠了。

貓狗和嬰兒一樣擁有這種覺知能力，它們使用自己身體和觸碰自己身體的方式——比如貓會舔舐自己保持乾淨——都證明了這一點。寵物或許無法用語言描述自己與主人的關係，但它們的許多行為體現出了感情紐帶的存在。而對這一紐帶的挑戰，比如感知到主人對另一隻寵物很感興趣，就足以激發一種至少與人類的嫉妒近似的情感。

我們知道嬰兒的大腦也有和成人大腦類似的情感結構和功能。我們也知道貓狗等哺乳動物擁有杏仁核和皮層（它們都與人類的情感有關）。或許有人會合理地懷疑貓狗和嬰兒沒有真正的意識，但從目前的經驗證據來看，它們擁有意識的假說更佔優勢。

那麼，貓會嫉妒嗎？

之前提到的實驗只嘗試回答了狗是否會嫉妒，與貓無關。

狗的體型比貓大，它們的腦也成比例地更大，神經元數量大約是貓的兩倍。但貓腦的組織結構與狗和其他哺乳動物是一致的。

而另一方面，狗與人類的關係已經有兩萬年左右的漫長演化歷程，它們獲得了貓所沒有的一些認知和情感能力。總體來說，狗比貓更關心主人，也更依戀主人，因此有可能狗比貓更傾向於產生嫉妒感。此外，不同品種的貓狗也可能在依戀感和攻擊性上有所差異，而這兩方面與嫉妒息息相關。

考慮到這些差異，加上能證明貓有嫉妒心的行為和神經實驗匱乏，我們不應該貿然地把狗的嫉妒心類推到貓身上。

小皮和小讓又是怎麼回事呢？小皮是一隻緬因貓，緬因貓的標誌特徵是像狗一樣依戀主人。而小讓是一隻英國短毛貓——性情高冷，不喜身體愛撫。或許正是因為品種差異，小皮在小讓被愛撫時表現出的攻擊性要強得多，而小讓則對主人愛撫小皮沒什麼反應。而無論我對哪只貓表現出喜愛，另一隻似乎都不介意，這大概是因為我對它們而言無關緊要，我畢竟不是主人。

雖然有越來越多的科學證據表明狗有嫉妒心，但我的個人經驗只允許我做出如下推斷：小皮應該是個喜歡吃醋拈酸的小貓咪吧。

作者：Paul Thagard

編譯：有耳

編輯：EON、odette

參考來源:https://aeon.co/essays/do-dogs-and-cats-actually-get-jealous-or-are-we-just-projec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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