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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漸凍人,他打通了《血源》,並且做起了遊戲

作者|虞北冥

朝陽升起的那一瞬,黑夜被陽光撕裂,銀杏葉隨風飄入大海,在陽光的映襯下,呈現出一片黃金色的海洋。

這一幕,出現在《秋之回憶》伊吹美奈裳線的結尾。在 這款鼻祖級的文字AVG戀愛遊戲里有許多女角色可以攻略,但伊吹美奈裳可能是最令人忘懷的那一個。這位少女身懷絕症,卻並未消沉,她享受著所余不多的時間,直到故事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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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吹美奈裳

伊吹美奈裳線的結局「黃金之海」可算當年經典,許多人至今無法忘懷。這其中包括了《幽鈴蘭》的製作人馮錦源,從此以後,他的網名就叫做「黃金之海」。

相比大多數人,錦源對黃金之海的理解可能不同——2018年,史蒂芬·霍金教授辭世,再次引發了人們對漸凍症的關注。得了這種病的人,肌肉會從四肢開始,逐漸變得無力,直到最後徹底失能。由於患者的感覺就像一點一點被凍住,故而得名「漸凍症」。

錦源得的病,和漸凍症十分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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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霍金

我能活到現在,就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這些文字,不是他手打出來的,而是語音錄入的產物。錦源今年 34 歲,出生後不久,就表現出了腿腳無力的癥狀,醫生們一開始懷疑他缺鈣或是得了軟骨病,直到三歲,才終於確診為SMA。

SMA即脊髓性肌萎縮症。對於兩歲以下嬰幼兒而言,I型SMA是遺傳病里的頭號殺手。

ALS是世界衛生組織確認的五大絕症之一,而SMA與ALS同屬一類運動神經元性疾病,兇險程度可想而知。如果要說區別,只是後者的發病原因至今不明,而前者多來自父母的隱性遺傳。和ALS一樣,SMA患者的肌肉會逐漸萎縮,運動功能隨之受限,受呼吸肌和吞咽肌無力化所累,會嚴重威脅患者的生命。

錦源如今能自如活動部位,僅剩下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

病症的殘酷,並沒有讓他喪失好好活下去的動力。由於對日本文化有興趣,他學習了日語,並且高分了考取了最困難的日語一級證書。到今天為止,錦源翻譯的文本字數已經超過了百萬,涉獵範圍涵蓋ACG三界。《博多豚骨拉麵團》漫畫漢化就是他的功勞,上半年貴志祐介的 《推理時鐘》譯者也是他,甚至前兩年大紅大紫的《Love Live!》,也有數卷漫畫的譯者署名寫著馮錦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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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設定集同樣是錦源翻的。

他另一處精神上的避風港,則是電子遊戲。

「遊戲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

作為玩家,我們很可能會對某個虛擬出來的世界抱有深重的感情,甚至幻想能逃避現實,生活在其中。像《魔獸世界》的艾澤拉斯、《最終幻想14》的艾歐澤亞,或者《塞爾達傳說》系列的海拉魯,都是這樣的好去處。我們甚至可能曾經為此翹課去網吧,結果換來父母一頓暴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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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上ALS或者SMA,意味著沒有外力的幫助,你的肉身將難以動彈。

這就是為什麼錦源說到「遊戲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時,我覺得他也想躲進異世界,忘記現實,開啟另一段人生。《阿凡達》里,山姆·沃辛僅僅是個瘸子,就流連在納威人的世界中,不難想像遊戲構築的一個個虛擬世界,對全身癱瘓了大部分的患者而言,有多大的誘惑。

但是出乎意料,錦源對此有著別樣的看法。

「這念頭的確很吸引人。」他說,「舉個例子,我真的很想進入《穢翼的尤斯蒂婭》里改變女主離去的命運。但我還是擔心,假如自己生活在那樣的世界中,就會失去遊戲了。」他解釋說,遊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牽掛,而異世界裡可沒有這些五花八門的電子產品。所以他倒更樂意待在現實里,感受生活,享受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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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穢翼的尤斯蒂婭》

大多數人喜歡遊戲,喜歡的主要還是具體的玩法、劇情或者社交功能等等,對於形而上的「遊戲」本身,恐怕並未多做考慮。而錦源不僅僅思考過這個抽象的概念,他對遊戲的熱愛,甚至最終促使他主導製作了《幽鈴蘭》。

《幽鈴蘭》的製作團隊叫做虹之笛,由輕文輕小說發行,27號就要上架。

這是一款文字冒險GALGAME。故事發生在一座偏僻的雪國驛站,主角原本只是收錢辦事的傭兵保鏢,卻被逐漸捲入了因保護對象——貴族小姐克勞迪婭——而起的愛恨情仇旋渦之中。 遊戲製作不大,格局卻不小——雖然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驛站周圍,甚至原畫都不算太多,可它折射出的,卻是一個大帝國的興衰。這麼說吧,《幽鈴蘭》的路數,和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電影《新龍門客棧》差不多,雖然敘事手法不如電影那般精熟,但作為一個團隊的初始之作,能讓玩家保持住打到通關看完故事的興趣,就已經是一種成功了。

在黑科技的幫助下,他打通了《血源》。

和馮錦源對談之前,我認為他之所以創作選擇文字冒險遊戲,是因為SMA的癥狀決定了他無法去操作更加複雜的遊戲。

然而事實上,我大錯特錯了。雖然只有兩根手指能運動自如,但錦源涉獵的遊戲,遠遠不止文字AVG,他還是戰棋遊戲的愛好者(比如下個月要出的《火焰之紋章:風華學院》就讓他期盼已久),甚至能在腳本和軌跡球的幫助下玩動作遊戲,硬核如《血源》的遊戲,也被他打通了。就在我和他聊天當天,他還剁手買了正在四折的《戰場女武神4》。

當然了,想玩上這些遊戲,他肯定需要額外的助力。

「有三個朋友幫我共同設計了一套黑科技設備。」錦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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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採訪的當兒,錦源正在快樂地玩五十嵐孝司的新作《血污》。

他口中的黑科技設備,是一套以手柄模擬器衍生而來的裝置。早在03年左右,他混跡於模擬器網站「模擬天下」里,和阿姆羅、雲逍相識,一起擔當著網站的管理員。

儘管隨著時代發展,當年窮學生們熱衷的模擬器漸漸淡出大眾的視野,變成了情懷向的小工具,當年註冊用戶30多萬的網站也終於關停,他和幾人的友誼卻一直保持了下來。而當初的遊戲機模擬器,在加以魔改後,搖身一變,成了錦源賴以遊戲的關鍵:他們用PS2手柄的電路板,轉接PS3和PS4的手柄,最後適配軟體,讓它通過電腦屏幕上的自定義界面來加上聲控進行操縱。

不過除了阿姆羅和雲逍,還有一個叫「羽毛」的朋友,也為這裝置的設計出力良多。

「那個時候他通過阿姆羅來找我幫忙,希望我能翻譯一份技術文檔。」錦源說。因為稿件的難度比較大,他問了羽毛一下稿費事宜,結果最後這件事因此不了了之,甚至在雙方間產生了一點不快。儘管如此,當聽說要給馮錦源開發專屬設備時,羽毛還是參與進來負責了晶元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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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套設備,讓錦源體驗到了各式各樣的電子遊戲。

這件事讓錦源的心態發生了不少改變。「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從那個時候起,一般的文本,我能幫忙也就直接幫忙翻了,也不要報酬。

「人在成長過程中雖然會不斷認識物質的力量,但也有機會認清其背後真摯的東西。」他對我感慨道,「簡單來講,就是患難見真情,對吧?」

《幽鈴蘭》

既然身體上的不便,並不能妨礙錦源享受各種各樣的遊戲,那麼把《幽鈴蘭》做成文字冒險遊戲,無疑出自別的考慮。當然,文字遊戲的開發成本比較容易控制,不過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喜歡這樣的題材。

包括《秋之回憶》在內,錦源玩過各種各樣的日系GALGAME,近幾年又接觸了不少國產同類型遊戲。在他看來,雖然它們和日系經典遊戲之間還存在一些技術上的差距,但已經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甚至顯得各有千秋。17年底,錦源萌生了自己也做一做的想法,決定把他曾經構思過的短篇小說情節放進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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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鈴蘭》

因為這個短篇小說一開始是當做武俠類型進行創作的,所以最後出產的遊戲,畫風相對常見的日常校園戀愛遊戲確實有所不同。實際上,錦源原本來考慮過把它做成一個更嚴肅的遊戲,但最後還是出於對GALGAME的愛,「向向美少女屈服了。」

創作遊戲讓錦源體驗到了新的工作熱情,看著作品逐步完成,也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但更重要的影響,可能在於他與外界打交道的過程。因為身體原因,他本來是個過著多年如一日生活的自閉宅男,為了做遊戲,才不得不硬起頭皮去跟人溝通交流。

幫忙發行《幽鈴蘭》的「輕文輕小說」,一般被叫做輕文,是一個動漫輕小說網站。除了一部分資金以外,他們也從宣傳到發行的諸多方面加以了幫助。在這個網站上,馮錦源還收穫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友人,在人際關係上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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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的關鍵角色「鈴」。

更麻煩的地方在於配音。遊戲在構思之初就已經決定要加入全程語音中配,但作為一個剛剛起步的獨立遊戲,錦源並沒有這方面的人脈,經費也並不充裕,不得不厚著臉皮逐一去聯繫各位聲優。結果他驚喜地發現,許多配音在了解到《幽鈴蘭》和它背後的狀況後,都熱心地加入了進來,不僅提供了專業的演出,還給予了大量優惠,有幾個甚至用接近白工的價格幫他完成了這款遊戲。

我問錦源,他想通過這個遊戲傳達一些什麼。

「遊戲中的人物和我們一樣,環境並不理想。應該去適應環境,還去嘗試突破?如果打完遊戲能引發玩家一點這樣的思考,我就很高興了。」他最後說。

明天

小山宙哉有部漫畫,後來還被改編成了同名動畫,叫做《宇宙兄弟》,講的是南波六太和南波日日人兩兄弟在NASA和JAXA接受訓練,飛上太空的故事。故事裡,兩兄弟的老師金子·莎朗也罹患了漸凍症。而南波兄弟上太空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在空間站醫療實驗室里幫忙找出漸凍症的治療方案。看動畫的時候,我一直不太理解金子·莎朗為什麼能夠平靜地直面死亡,但在跟錦源聊了聊之後,我似乎有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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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兄弟》參與了ALS公益基金的許多項目。

錦源小時候,醫生曾經預言他活不過20,現在卻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當然,這和醫療技術的發展脫不開干係,問題是醫學的發展,未必能趕上病情惡化的速度。錦源坦言他的身體比前兩年更為虛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以也會花更多心思在自己熱衷的創作上。」

我憋了半天,終於決定問他懼不懼怕死亡。可是話一出口,我就擔心起自己要加入他的黑名單里了。

不過等待上一段時間以後,他的回答通過網路,出現在了我的屏幕上。

「當然怕死了。不過以前,那是一種茫然的恐懼,現在更多是擔心計劃中的作品來不及完成。」《幽鈴蘭》上市後,錦源打算根據玩家的反饋和批評來修復遊戲的各種問題。下一步,他會推進正在企劃中的新遊戲,與此同時,日語小說的翻譯工作也要繼續加以保持。至於心態為什麼轉變,原因可能在於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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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給予了錦源力量。

「我信仰基督新教,這可能是信仰帶來的好處吧。」他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錦源是個幸福的人,他從小生長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里,他的親人、朋友,包括曾經的戀人,都給了他溫暖的愛。而這一切從基督教的角度來看,也可以解讀為神的恩典。能有這樣的關懷,已經不枉來世上走一遭了,更何況按照教義,人們終將以某種形式得到復活。

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林後5:17)

也許可以說,宗教承諾的得救與復活,給了錦源樂觀與希望。不過相比這種意義上的得救與復活,他大概也希望自己能多在這世上駐足一陣。因為我寫到這裡,才突然想起,伊吹美奈裳的一種結局,並不是在黃金之海的光輝中死去。相當於《秋之回憶》番外的《秋之回憶:雨後》的故事裡,她奇蹟般地獲得了治癒,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我希望現實里也是如此。

(*感謝輕文的貓大師Mugen與我的朋友錢坤一,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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