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乾：傾聽黎明穿過黑夜的聲音

文/王甲乾

那一刻，時間開始凝固

那一刻，魔鬼伸出黑暗的雙手

扇滅了午夜寧靜的螢光

遁入地殼之門，停留在16千米處

在大地的脊柱上畫上一個邪惡的圈

在黑暗中，他不斷積蓄力量

張開血盆大口，使勁打了一個噴嚏

推動大地的腰肢，翻了一個身

在反覆撕扯中，折斷了大地的脊樑

2019年6月17日22時55分

大地的震顫，從雙河鎮開始出發

向著長寧、珙縣、宜賓、興文方向延伸

向著四面八方不斷地延伸

一時間，天旋地轉，山崩地裂

呼叫聲、呻吟聲和雨水互相交織

血淚與廢墟的碰撞像倒流的河水

折斷的骨頭在殘垣斷壁中咔咔作響

魔鬼的影子躲在黑暗的角落裡

露出罪惡的獠牙，發出猙獰的狂笑

而時鐘的發條，被打上一個結

那一刻，時間在靜默中開始凝固

讓淚水化作天空的雨

我不知道陰沉的天空里，究竟有多少雲朵

不知道一朵雲里，究竟有多少滴雨

也不知道一滴雨的的眼睛裡，究竟包含著多少血與淚

5.12汶川地震來襲時，我每天對著電視屏幕以淚洗面

4.14玉樹地震來襲時，我每天對著電視屏幕以淚洗面

4.20蘆山地震來襲時，我每天對著電視屏幕以淚洗面

作為親歷者，當6.17長寧珙縣地震來襲時

那一瞬間的無助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讓我咬緊牙關，把即將噴涌而出的淚水隱藏在心底

十三個鮮活的生命，在那個時間節點上戛然而止

數以百計的傷者，忍受著傷痛的摧殘

在廢墟旁，在牆角，一些人悄悄地轉身擦去眼淚

而當我抬頭仰望天空，家園的影子若隱若現

我緊咬的牙關，終於抵不住眼淚的侵蝕

它慢慢地升上天空，化作一場悲傷的夏雨

他們趕來了

強震突如其來，災情就是命令

習近平總書記作出全力組織抗震救災的重要指示

李克強總理作出全力組織抗震救災的重要批示

他們來了，他們從黑夜裡趕來了

三十分鐘，救援部隊趕到救災現場

八十五分鐘，第一位被困人員獲救

四個小時，第一批救災物資抵達災區

十四個小時，所有救援通道全部打通

他們來了，他們從雨水和泥濘里趕來了

武警戰士、消防部隊、醫療隊、志願者……

他們從四面八方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一批批救災物資，一筆筆善款

他們從天南地北快馬加鞭地趕來了

在黑夜裡，在雨水中，猶如一束光明的火把

照亮了黑夜的天空，燃燒成一面鮮紅的旗幟

和時間賽跑

18日凌晨2時50分

當自貢消防支隊準備從雙河鎮向珙泉鎮進發時

山體滑坡阻擋了前行的道路，汽車寸步難行

災難面前，刻不容緩

他們放棄車輛，選擇徒步前進

餘震不斷，山間滾石說來就來

災情緊急，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隊員們翻山越嶺，踏破黑暗

在死神的獰笑聲中，和時間賽跑

早上七點，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沒做任何休整，便投入到緊張的排危工作中

寫滿血絲的眼角，化作清晨時一縷清涼的微風

最美的姿勢

巡場中學副校長申尚穿著兩隻不一樣的鞋

第一時間趕到學校，用速度扛起了責任

用擔當，守護飛翔在天空的翅膀

梅硐職業中學數位教師集體點亮車燈

驅走學生內心的恐慌。他們告訴學生

有光，就不怕；有老師在，就不怕

災難面前，他顧不上回家

把第一個擁抱，送給一位陌生的老人

奔赴災區的路上，年輕警員噙滿淚水的雙眼

讓看到他的人們，無不為之動容

珙州國際門口，免費的鍋盔

讓整條大街散逸著最美的馨香

愛心車隊在大街小巷穿梭

把希望傳遞到生命的每一個角落

大愛無疆，因之包容萬物

小愛無痕，卻浸潤著每一顆乾涸的心靈

災難無情，卻譜寫著人世間最美的姿勢

當我走過他們的身旁，看到他們因極度疲倦

倒在地上，坐在凳子上，靠在同伴的肩膀上小憩時

人世間最美的姿勢，定格成一幀幀永恆的記憶

在災民安置點看書的孩子

在災民安置點愛心書屋

一群孩子如饑似渴地捧著書本

他們把平日里朗朗的讀書聲收斂起來

猶如我沒有從他們稚嫩的臉龐上

讀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憂傷

他們盤著腿坐在水泥地上，或靠在帳篷邊

試圖從文字的餘溫里，汲取一點生活的營養

他們剛剛失去家園，又將從書本里尋找家園

那一刻，他們剛剛從驚恐萬分中走出來

這一刻，他們又將在廢墟之中，播撒希望的種子

我取出相機，準備給他們拍照

他們抬頭看了看我，沒有比出平日喜歡的剪刀手

就埋下頭去，繼續如饑似渴地讀起來

當我按下快門，希望的種子開始在內心生根發芽

歷經災難的孩子，因心靈的乾涸而努力向下紮根

多年後，終會長成挺拔的大樹，在曠野中盛開出艷麗的花朵

長成一棵又一棵，在災難中壓不垮的民族脊樑

傾聽黎明穿過黑夜的聲音

餘震頻率逐漸減緩，震級也在逐漸減小

但內心的震動，卻一次比一次來得強烈

夜太黑，我看不清夜空和前行的道路

夜黑時，總有人點亮火把負重前行

每一個夜晚，我站在傾倒的磚礫下

傾聽黑夜的回聲，那裡有沒有即將抵達的家園

每一個夜晚，我把耳朵搖醒

廢墟之下，我聽見了時間拔節的聲音

蟋蟀坐草叢裡，彈奏著與生俱來的曲譜

青蛙蹲在田埂上，敞開大鼓似的歌喉

整個世界都已經熟睡的時候

鼾聲四起，止住了夜晚的悲戚

而這時，公雞即將用力地撲騰翅膀

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把黎明叫醒

穿過黑夜，我聽到了越來越近的黎明之聲

一輪紅日站在地平線上，即將噴薄而出

2019年6月20日——6月24日

願災區人民早日重建幸福美好家園，願珙縣長寧明天會更好！

註：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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