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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這是一個荒謬的世界,什麼事情都非常急躁

加繆|這是一個荒謬的世界,什麼事情都非常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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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語錄:

哲真正嚴肅的哲學命題只有一個,那便是自殺。判斷人生是否值得,就是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

一旦世界失去幻想與光明,人就會覺得自己是陌生人。他就成為無所依託的流放者,因為他被剝奪了對失去的家鄉的記憶,而且喪失了對未來世界的希望。這種人與他的生活之間的分離,演員與舞台之間的分離,真正構成荒謬感。

人和世界唯一的溝通橋樑就是荒謬。

我只追求一種結果:要麼一無所知,要麼對一切洞若觀火。

加繆|這是一個荒謬的世界,什麼事情都非常急躁

加繆《荒謬的牆》

作者:加繆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加繆|這是一個荒謬的世界,什麼事情都非常急躁

01.

和偉大的作品一樣,深邃情感的內涵通常在陳述之外。在行為和思考的過程中,在靈魂本身無法覺察到的情況下,靈魂中亘古不變的衝動的厭惡通常會重新出現,並且被複制。

偉大的情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這個世界可能是卑微,也可能是輝煌的。憑藉著一點激情,它把一方天地點亮了,在那裡,它找到了適合的氛圍:有的人嫉妒成性;有的人只考慮自己;有的人志向遠大;有的人非常大方。

如果換一種說法,這一方天地指的就是一種形而上的存在或一種心智形態。比起最初的情感,那些已經分化、精妙的感受甚至要更加真切,因為前者是晦暗難明的。它是模糊的,但又是決絕的,是遙遠的,但又近在眼前,一如那些帶來美感或喚起荒誕的感情。

無論是誰,無論他在什麼地方,隨時都可能遭遇荒謬。

荒謬是那樣直接而不尚裝飾,讓人感到非常沮喪。它雖然明亮,但是沒有光芒。它是極其狡猾而難以捕捉到的。然而,我們思考的價值也就是這種困難之處。

任何人的身上都有一種在避開我們無法抑制的東西,因此我們永遠不可能真正地了解一個人。但是,我能夠在現實生活中通過採取一定的方法認識和了解某個人,這種方法就是觀察他的行為以及他對生活造成的影響。

因此,在現實生活中,我也可以定義那些表面看無法捉摸的非理性感受,並對它們進行評價。從智力的角度來看待那些感受所造成的全部後果,看清它們的面貌並且標記出來,從而把它們所構成的一個世界描繪出來,就是我要採取的辦法。

當然,我即便把一個演員看無數次,從表面看我也未必能對他有更深的了解。但是,我如果採取下列的做法就不無道理了:總括他所扮演的各種角色,把其中的許多個角色遍觀之後,再說自己已經對他有所了解。如果只看表面,這樣的理論似乎是相互矛盾的,但其實也可以把它看成一則寓言。

一個人在定義自己的時候,他真誠的衝動和他的偽裝是不相上下的。

所以,無疑還存在另外一種解析情感的門道。在心靈中情感無跡可尋,但卻能在感情所引發的行動以及它所表現出來的精神姿態當中找到蹤跡。

我這樣的做法無疑是一種分析方法,而非認知方法。因為只要是方法,就避不開形而上的問題,在悄無聲息的過程中,它們通常能把被認為是未知的結論揭示出來。

比方說,一本書的第一頁其實已經包含了最後一頁的內容。這種聯繫是必然的。在這裡,我所定義的方法表明,無法認識所有真的東西,只有表象可以被列舉、氛圍可以被感知的情感才能夠被了解。

由此出發,我們或許能夠觸及那躲避的荒謬感,把它從那些完全不相同但是卻親密的世界當中找到。生活藝術的世界、藝術本身的世界、智力的世界都屬於那樣的世界。

荒謬氛圍產生,於是荒謬感產生。在荒謬專屬的世界和精神的姿態當中,荒謬感又消失。這個世界被這種精神姿態用自身真實的色彩點亮了,那些條件優越卻無法調和的形態被這種精神姿態分辨並顯露出來,從而變得光芒四射。

02.

荒謬的發端是不值一提的,一如所有偉大的行動和所有偉大的思想的開端都不值一提:街角的轉彎處以及飯館的旋轉門前通常誕生偉大的作品。甚至可以說,荒謬的世界比其他世界更能從卑微中汲取偉大。

當被問到「在想什麼」的時候,人們通常喜歡用「什麼也沒有想」來回答,在某種情況下,這或許是一種敷衍。對於這一點,戀愛中的人能體會得很好。然而,如果這個回答很誠摯,並且把當事人的靈魂的奇特狀態表達出來,這或許就是荒謬產生的第一個信號

因為,它讓虛無具備了內涵,日常行為不再有禁錮的作用,但為了讓自己禁錮作用恢復,心靈仍然在做徒勞的尋求。但突然在某一個時刻,這一切演繹的元素失去了效力。

一種同樣的節奏統治了起床、有軌電車、辦公室或工廠的四個小時;統治吃飯、有軌電車、工作的四個小時;統治吃飯、睡覺,以及緊隨其後的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此時,這種進度在大部分時間當中還能夠被當事人跟上。

但是,在以後的某一個時刻,「為什麼」的問題在那個人頭腦里產生了。於是,一切就開始於這讓人吃驚的疲倦當中了。

事實上,「開始」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在日復一日的機械生活中,疲倦產生了,意識的衝動也開啟。

疲倦讓意識蘇醒,並且把隨後的一切觸發。如此就剩下兩條路,一是徹底地覺醒,一是重新納入鏈條。到了最後,覺醒會不失時機地促成復原或者自殺。

有一種讓人嘔吐的東西存在於疲憊當中,在這裡,我認為這種東西是有好處的。因為意識是一切的開端,也是一切有價值的先決條件。這一看法並不出眾,但是它顯而易見。有了這個看法,如果只是對荒謬起源的問題進行大概的探索,短時間內已經足夠。

就像海德格爾所說的,萬物都產生於單純的「焦慮」當中。

一樣的道理,在我們晦暗的一生當中,我們有賴於時間夜以繼日的承載。但誰也不能否認,在某一天,我們必須承載時間。

「明天」「等你將來有出息」「過一段時間」「長大之後你就會明白」,這些互不干涉的話都很有趣味,因為它們最終指向死亡——我們是依靠未來生活的。

一個人總會發現自己已經年滿三十,並由此判定自己已經不再青春,同時把自己放在漫漫時間當中,確定自己的位置。他會承認自己站在一條盡頭是死亡的曲線當中的某一點上。

他已經處在時間的控制之下,在害怕被抓住的恐懼的之中,把自己最害怕的對手辨認了出來。

他希望明天到來,但他本來應該做的事情,是抗拒明天的到來的。荒謬指的就是這種肉體的反抗。

我們發現了世界的複雜難明,發現我們竟然對一塊石頭感到這樣陌生,發現自己正被大自然甚至是一道風景所否定,而我們卻無能為力。

這樣,陌生感就要進入我們的身體了。有某種不屬於人類的東西存在於一切的美的核心當中,連綿起伏的山脈、溫柔的天空和婆娑的樹影剎那間都失去了意義,那些感覺只是我們賦予那些事物的一種幻象。

於是,那些事物變得遙遠而縹緲了,堪比失落的天堂。於是,世界把原始的敵意重新展露了出來,跨過千年的歲月對我們進行直接襲擊。

03.

在那一刻,我們迷惑了起來:我們理解世界一直按照預想的樣子和輪廓進行的,但之後這種方法將無法再使用。

由於已經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世界躲開了我們,那些以「習慣」作偽裝的布景以真實形象出現在了我們面前,並且遠遠地離開了我們。

當我們對一個曾經愛過的女人重新審視時,我們發現她熟悉的面孔下居然是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上述的情況和這種感覺是類似的。

或許,這種拋棄我們,讓我們變得孤單的東西是我們一直想得到的,因為這種複雜難明和陌生感就是荒謬。

這種不屬於人性的東西,同樣存在於人的身上。我們身邊的一切,因為我們機械、無聊如同啞劇一般的手勢,在某些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時刻變得愚蠢起來。

這種感覺同一個人隔著玻璃打電話是一樣的:他可以看見對方如啞劇一般讓人難以理解的表演,但是無法聽到對方的聲音。當看到這種情況,你不禁會懷疑那個人為什麼還活著。

當今某位作家所指的「噁心」,指的就是這種在面對自身的不輸於人性當中的部分時所感到的不安,這種在面對自我形象時所感受到的震撼。

這種「邪惡之心」也就是荒謬。在某一個時刻,當我們在鏡子中遇到了一個陌生人,或者在相片當中發現一個自己曾經認識的又讓人恐懼的兄弟,我們也會產生荒謬的感覺。

到結尾,我想論述一番死以及我們對死的態度,這是早該提及的。從古到今,人們對這一點的論述已經足夠多,避免過度的悲憫,是其中的關鍵。但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人們似乎並不「明白」,這是讓人驚異的事情。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人們沒有體驗到死亡。能算作體驗過的東西,準確地說只能是存在過,並且被意識到的事物。我們無法在這裡談論別人的死亡體驗,因為它從來沒有被別人真正相信,只是一種想像和一種代替物。

有人會說,還有那悲哀的習俗呢?但它同樣不能夠讓人信服。事實上,事件的數學層面,才是恐懼的產生源。

我們倘若對時間感到恐懼,原因只有一個:它把上述困難解決了,答案緊隨其後。不可否認,關於靈魂的演講非常美妙,但靈魂不美妙的一面也會被證明。在這鞭笞也無法留下印記的疲懶肉體,靈魂無影無蹤了。

荒謬也指這具有冒險性質的基本而決定性的一面。因為感受到有宿命的存在,於是產生了無用的感覺。這是一道控制我們命運的殘忍的數學題,在它的面前,談不上什麼先驗的道德律令和個人努力。

我再次聲明,上面所說的都已經是陳詞濫調。做一個快速的歸類,並且把一些很容易發現的主題指出來,是我在這裡唯一想做的事。

在文學當中,在哲學當中,在平時的閑談當中,它們是普遍存在的。我這樣做不能算是重新研究他們,而只能說是確認這些事實。這是有必要的,因為確認了這些事實,我們就能對根本問題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請允許我再次重申:如果要在探索荒謬和研究荒謬造成的後果當中選一樣,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如果一個人確認了這些事實,我們就不得不思考以下問題:他會得出怎樣的結論?還有多遠的距離,他就選擇逃避一切?他是無視這一切依然抱有希望,還是選擇徹底了斷?同樣快速的提問,我們需要先在智力上做一番同樣粗略的清理。

把假的東西去掉,把真的東西留下來,是心智的第一要務。但是,在思想已經啟動自我反省之後,我們會發現一開始要面臨一個矛盾。如果一個人身處這樣的情況,怎樣做都沒有辦法讓人信服。

幾百年以來,亞里士多德對這個問題的論證是最準確和詳盡的:這些結論根本經不起考驗,這也正是它們可笑的地方。原因在於,如果說一切都是真理,那麼也即是在說一切的反面也是真理,而這恰恰證明了我們的觀點是錯誤的(因為一個命題不會承認與之相對立的命題是真理)。

同樣的道理,一個人如果說一切都是錯誤的,那麼這種觀點本身就不正確。我們如果換一種方式,說只有我們的命題正確,只有和我們的命題相對立的命題才錯誤,我們就更慘了:我們要不斷地證明真或假;我們如果說某一個結論是正確的,那麼也就是在說它是真理,而這是無窮無盡的。

04.

精神對自我進行反思,但是卻迷失了方向,這種惡性循環只是一系列惡性循環的第一步。這些悖論已經趨於簡化的極限。理解就是統一,無論是文字的遊戲還是邏輯的遊戲,都是這樣。

精神最深刻的渴求始終會和人在世界表面的潛意識情感攜手共進,不論是在怎樣精微的運作當中。這種欲求,是一種對親切感和明智狀態的渴望。

什麼叫理解世界?一個人談理解世界就是指讓世界變得人性,在它上面刻上人的印記。

貓和螞蟻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人格的痕迹存在於任何思想當中」,這樣老生常談的話只有這樣一種意義。所以,要想讓精神能夠服務於理解現實,必須要把這個話題歸入思想術語。

一個人想要和世界講和,如果他認識到了世界也有情感,就能夠做到這一點。在現象的變化中,思想如果發現了永恆的聯繫,並且能夠以一個單一的法則歸納這些聯繫,同時還能以一個單一的法則歸納自身,那麼就可以說:思想是一種智力的嬉戲,其中「有福者」的神話,僅僅是在東施效顰。

人類戲劇的本質衝動,從這種對統一的眷戀、對絕望的渴求當中得到了解釋。然而,存在這種眷戀,不是說它一定會得到滿足。原因在於,我們如果認為巴門尼德「單一的現實」是有道理的,即把慾望和征服連通,不論它研究的對象是什麼,我們都會陷入另一種足以扼殺我們希望的惡性循環:總是產生一種可笑的精神矛盾;所有統一都由它判定,差異性和多元性也被它通過自身的判定消解。

這一切仍然是陳詞濫調。這些道理本身並不吸引人,它們演繹出的結論才是吸引人的地方,我有必要再次這樣重申。

此外,我還知道一種陳詞濫調,它告訴我們:人總有一天會走向生命的終結。從其中推導出極端結論的智者,其數目可以數得清。

我們認為了解的和我們實際了解之間的差距,以及我們假裝不知道和我們世界贊同之間的差距,是本書一直作為參考的東西。我們因為假裝不知道而得以和理念共存。

如果我們真的踐行那些理念,我們的生活將會變得一團亂麻。這是精神的一種無法解決的矛盾,面對這種矛盾,我們應該把我們與我們的創造之間的區別充分把握。

在希望的靜止世界當中,如果精神一言不發,所有的事物就能反映在對「統一」的眷戀當中,並且能夠秩序井然。它必須靜寂無聲,否則這個世界就會坍塌,理解就會無償獲得那無窮無盡的閃著光芒的碎片。

如此一來,我們將喪失重建它親切寧靜的表面的信心,這一表面能讓我們的心靈獲得安寧。探求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已經有無數的思想者消逝,現在我們意識到,這一點對一切知識來說都是正確的。

如果不算職業的理性主義者,如今人們已經不再對絕對真的知識抱有希望。如果人類思想要書寫一段歷史,且這段歷史是唯一重要的,那麼,充滿人類無窮無盡的軟弱、悔恨和懷念的歷史就是這樣一段歷史。

「我了解它。」無論是針對什麼人和事,我們都能夠這樣說。

比方說,我能夠判定我體內有一個心臟,因為我能夠感受到它的跳動;比方說,我認為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因為我能夠觸碰到它。我全部知識的頂點就在這裡,剩下的全部都是想像出來的。

我為什麼要這樣說?因為,我如果試圖捕捉這確切感受到的自我,並嘗試去對它進行定義,它就只能成為一樣事物:我手指上滑落的水。對於自我所表現出來的形象,我能夠逐次將它們全都描繪出來,我也可以描繪出如身世和教養、熱情與沉默、高貴與卑微在內的所有別人賦予它的形象,但是也有一個前提:這些形象不能重疊。對於我來說,這樣一顆屬於自己的心將永遠是個未知數。

05.

有一條永遠無法消除的縫隙始終存在於我對自己存在的認定,以及我為這些確定注入的內容之間,我永遠不能認識自己。

對邏輯和心理學來說,可以說真理無處不在,也可以說根本沒有真理。

蘇格拉底的「認識你自己」所具備的價值,我們在懺悔室里所說的「要有德行」也具備,二者並沒有量上的差別。二者都揭示了無知,又都把眷戀表現了出來。二者都是在進行一種單調的演練,其對象為某一個宏大的主題。只有在近似的嚴格範圍內,這些演練才合理。

我看到樹,我知道它表皮的粗糙;我看到了水,我知道它味道的清冽;在群星閃爍、充滿了青草芬芳的夜晚,我獲得了心靈的愉悅。

如此,我自然不能否定這個能讓我感受到力量和生機的世界。但是,我沒有辦法認定這個世界屬於我,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讓我得出這一認定的知識。

您做了一些很好的事情:向我描繪這個世界,叫我怎樣區分它;向我分析地球運行的原理,讓我信心倍增;為我一一羅列地球的規律,讓我能夠在渴求知識的時候相信它們是真實的;臨末還要告訴我是原子構成了這多姿多彩的世界,而原子又由電子構成。

而我,我期待你繼續下去。您還向我描繪了一種肉眼看不見的行星系統,在這個系統當中,電子圍繞一個核運轉。您把世界用一張圖像向我解釋。

這讓我發現,您已經把事情上升到詩的層面,我已經永遠無法弄清。

如此,我已經沒有時間氣憤,因為您把理論改變了。所以,科學本身將會讓我知道:一切科學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那種明智的狀態存在於一個隱喻當中;只有在藝術作品中,那種不確定才能得到解答。

如此,我便不必耗費那麼多的心力,因為我能夠從那群山溫柔的曲線,從那哀愁得到安慰的黑夜當中學到更多。此時,我重新回到了原點。

我會懂得一個道理:我無法理解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即便我能通過科學把握住現象並將其都列舉出來。

我所知道的僅僅限於這麼一點,即便我不辭艱辛地探索。您告訴我,在描述和假設之間做一個選擇。我想說的是,描述非常可靠,但是它沒有教會我任何東西,假設有教我的意願,但是它靠不住。

我無論是對自我還是世界來說,始終都是一個僅僅抱有一種一旦肯定就立即自我否定的陌生人。

我要想獲得一種安寧,唯一的辦法是把「知」和「生」隔離在門外。我的處境是:征服的渴望止步於藐視它進攻的阻力。讓意志發揮作用就是製造悖論。

這是一條通往被腐化的安寧的道路,其安寧來自於思想的缺失,心靈的麻木和致命的捨棄。所有的生物都被安排在這條路上。

所以,通過獨特的方式,智力也告訴我們這個世界是荒謬的。盲目的理性,即智力的對立面,反而在告訴大家:一切都是清晰明了的。

我等待盲目的理性得出這一結論的證據,我希望它是正確的。但是我知道它是錯誤的,儘管已經度過了那麼多不凡的世紀,已經經過了那麼多名震一時的出色的雄辯家。最起碼在這方面可以說:我如果無法「知」,也就無法獲得幸福。

沒有一個正直的人,在看到這種無論是實踐上還是理論上的普遍的理性,看到那種所謂的決定論以及那些對萬物範疇所做的解釋之後,不會啞然失笑。因為它們否定了被禁錮的真理,同精神一點關係也沒有。

到了這裡,在完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有限的宇宙中,人的命運的意義便呈現出來了。但在這個時候,它被許多非理性者包圍,一直到結束。

它開始復原並尋求一種理智的狀態,在這一過程中,荒謬感開始變得清晰而明確。我曾經說過:這是一個荒謬的世界,什麼事情都非常急躁。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這個世界缺乏理性。不過,也有各種對抗出現在這種非理性和對理智的渴求之間,它們長久地存在於人的內心深處,而這是讓人感到荒謬的地方。荒謬以人作為依賴,也以世界作為依賴。

06.

此時此刻,人和世界唯一的溝通橋樑就是荒謬。

同仇恨能把兩個人聯繫在一起一樣,它將它們當中的一個束縛在另一個之上。這些就是我從這個我冒險遨遊的無限宇宙當中領悟到的全部。

到了這裡,我們不妨暫停一下。對於規範我和生活關係的荒謬感,對於這種探索科學所必須具備的理智狀態,我如果採取相信的態度,同時產生了這種在世界面前控制住我的感情,我就會為這種確信鞠躬盡瘁,正視和維護它們。

更重要的是,我會根據這一點把我的行為做調整,並儘可能地堅持它們。正直,是我這一次談到的話題。這塊貧瘠的土地是否可以讓思想生存,是我首先要知道的事情。

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中,我最起碼知道思想已經進入了。它在裡面找到了食物,並且還發現了自己以及完全是在靠幻想讓自己不餓。人類思想當中那些最為迫在眉睫的主題,在它那裡得到了證明。

荒謬到了這裡就被承認了,並且開始變成一種最讓人痛苦的激情。

一切問題的癥結只在於,人是否能夠靠自己的激情生活,能否接受這激勵心靈又灼燒心靈的激情的法則。但是,我們探討的並不是這些。我們可以以後再來談它,因為它處於這經驗的核心。

現在,我們不妨先把那些生長於貧瘠的土地當中的主題和衝動承認,它們有被一一列舉的可能。時至今日,大家已經非常清楚它們。

為非理性者的權利進行辯護的人,從來都不缺乏;那些所謂的卑賤思想的傳統,從來都是存在的。

大家不厭其煩地批判理性主義,頻繁的程度甚至可以讓理性主義看起來已經不需要再繼續。這些相互衝突的體系,似乎又重新興起於我們這個時代,並且像以前是理性處上風一樣要想辦法顛覆理性。

這是否表明理性的有效性的例證等同於它的炙熱的希望?答案是否定的。如果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實情是這樣的:這兩種態度的恆久對立,對人的一種撕裂狀態進行了解釋;人最根本的激情就是,在統一召喚與清晰地看到自我的禁錮之間耗盡心力。

不過,我們這個時代,或許是攻擊理性最厲害的時代。

「理性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貴族。我宣告永恆的意志無法處於萬物之上,這時,我就賦予了萬物理性。」查拉圖斯特拉這樣大聲疾呼。

克爾凱郭爾得了一種致人死命的疾病,他認為「這種疾病將讓人死亡,並且死亡之後什麼也不會留下」。

當這兩件事情發生以後,便開始產生荒謬思想中那些非常重要又讓人感到痛苦的主題,或者至少開始產生關乎非理性思想和宗教思想的主題。對故土的眷戀聯結了雅斯貝爾斯到海德格爾、克爾凱郭爾到舍斯托夫、現象學家到舍勒這一整個智者的家族。

由於方法和目的的不同,他們爭執不休,他們披荊斬棘,把那通往整體的坦途重現,把理性的通天大道堵塞。對於這些思想,我在這裡假設它們將會被人知道,並且會在這個世界上留存下去。

那個矛盾叢生,充滿衝突、焦慮和無力的世界,是它們最開始產生的地方,無論它們現在或是曾經有過怎樣的追求。現今已經被揭示的主題,就是這些思想的共同之處。由這些發現而得出的結論,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把這些發現一一驗證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在目前階段,他們的發現和他們最開始的嘗試是我們唯一談論的東西,他們的共同點是我們唯一關注的東西。

如果有誰指責我們對他們哲學的探討太過大膽,我們就要回應說,這些已經足以表現他們思想的共同傾向。

07.

海德格爾冷靜地觀察了一番人類的處境。然後他說:存在是放低身段的。

他認為,人在各個階段感受到的「焦慮」,是唯一的真相。焦慮對於在這個世界上迷失方向的人和他的消遣來說,是一種短暫的恐懼。這種恐懼在意識到自我之後,又會變成一種苦惱。

對於處於理智狀態的人來說,這種苦惱是他身上經常固有的氣質,這種氣質當中就凝聚著存在。「人本身較之於人存在的有限性原始性要更遜一籌。」這位哲學教授用最抽象的語言這樣寫道。

對於康德,他唯一感興趣的部分只是:康德認識到了「純粹理性」的局限性。

「世界不會再給苦惱的人提供任何東西。」通過分析,他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在他眼裡,這種「焦慮」的重要性是勝過一切事物的,這甚至讓他思考和談論的主題僅限於「焦慮」。

他把「焦慮」的每個方面都羅列了出來,如普通人想方設法擺脫「焦慮」時產生的厭惡,精神在對死亡苦思冥想時產生的恐懼。他也沒有將荒謬和意識獨立開來。他認為,死亡的意識就是「焦慮」的呼喚,如此,「通過意識這一媒介,存在呼喚自我」。

死亡的意識也產生於苦惱。它對存在提出懇求:從他們匿名的迷失中重新回來。在海德格爾看來,人必須保持清醒,不應該沉睡,至死方休。

身處這個荒謬的世界當中,他把這個世界短暫的特性揭示了出來,在支離破碎當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條道路。

雅斯貝爾斯已經不再寄希望於任何本體論,他認為,我們已經喪失了「天真」。他非常清楚,我們將什麼也得不到,我們始終處於現象所玩的一場致命遊戲當中。

他明白,失敗是精神能夠獲得的唯一結果。他止步於歷史安排的各種精神冒險,並且把每種制度的不足無情地闡明。

此外,他還把拯救一切的幻象闡明,揭露那完全不加掩飾的說教。在這個衰朽的世界當中,認識已經被證明為不可能,唯一的現實似乎只有虛無,人唯一的姿態似乎只有無法擺脫的絕望。於是,雅斯貝爾斯嘗試把導向聖潔奧秘的阿里阿德涅線團重新找回來。

舍斯托夫則在自己所有的單調得出奇的作品中探索同樣的真理,不遺餘力。他認為,在人類的非理性思想面前,那個最天衣無縫的體系,最普遍的理性主義將要碰到阻礙。他重複地證明這一點。

他能夠分辨出貶低理性的任何嘲諷的事實或可笑的矛盾。他只對精神和心靈的領域感興趣。通過觀察尼采式劇烈的精神冒險、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死刑犯體驗、哈姆雷特式的詛咒或易卜生式的苦痛的貴族生活,他發現和闡明了人類對無法挽救的事物的抵抗,並對其進行了升華。

他堅持不認為理性合理,並決心行進在陰暗的荒漠中;一切確然性在其中都變成僵化了東西。

08.

在這些人當中,克爾凱郭爾或許是最有魅力的一個。最起碼,他在自己的一些經歷當中體驗到了荒謬,而這已經超越了發現荒謬。

「最堅固的沉默是說話,而不是不說話。」他如是說。他首先就認為沒有絕對的真理,如果一個存在本身就是不可能的,那麼就沒有任何一個真理能夠滿足它。

他是現實世界當中的唐璜。他多次變動筆名,因此導致許多矛盾產生。《佈道詞》和犬儒主義唯靈教科書《引誘者日記》都是出自他的筆下。

他對道德、安慰和可靠的信條採取拒絕態度。在內心深處,他感受到了矛盾,但他對它帶來的痛苦並不反抗,反而促使它蘇醒。他憑藉自己的清醒、偽裝和否定,帶著一種寧願做一個受難者的絕望的喜悅,一步步建立一種魔鬼附身的形象。

這一形象同它的現實鬥爭的荒謬精神,指的就是它那柔和帶著冷笑的臉,它的纏繞不息,它的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吶喊。

克爾凱郭爾那些會淪為醜聞的精神冒險,也是從一種模糊而無序的體驗當中產生的,這種體驗已經回歸到了最原始的混沌狀態,不再處於舞台背景當中。

在方法問題這一非常不同的方面,胡塞爾以及現象學家們也把放縱做到了極點。他們讓五彩斑斕的世界重現,並且對理性的超越能力持否定態度。

精神世界在他的不竭努力之下極大地豐富了起來。里程碑、玫瑰花瓣、雙手以及愛情、萬有引力定律或慾望同等重要。思維即意味著統一已經成為過去,它以一個偉大原則的名義讓表象變得親切已經成為過去。

什麼叫思維?

重新學會觀察和專註就是思維,引導個人的意識就是思維,將每一種意象、每一種觀念運用普魯斯特的方法轉變成一塊特權領地就是思維。

但是,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所有事物都享受特權。思想的極端意識,是思想正確的一個證明。同克爾凱郭爾以及舍斯托夫相比,胡塞爾要積極得多。但是,在一開始的時候,胡塞爾就根本否定了理性的古典方法。

他把希望消滅,轉而描繪直覺和心靈數不清的現象,這些現象固然是豐富的,但是其中包含了一種非人的東西。

胡塞爾的方法只會導致兩種結果:一種是通向所有科學,一種是達不到任何科學。它表明手段的重要性高於目的,「一種了解的態度」,而非一種安慰,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從一開始事情就是這樣,請允許我再次聲明。

我想知道怎樣才能不感受到上述這些思想家之間的親近關係,想知道怎樣才能不感覺到他們是在一個希望一文不值、痛苦的獨立領地周圍聚集起來的一群人。

我只追求一種結果:要麼一無所知,要麼對一切洞若觀火。何況,當心靈在向理性求援時,希望想不出一點辦法。這種要求激發了精神探索,這種探索苦苦追尋,但是卻只找到各種矛盾和沒有道理的言論。這種沒有道理的言論,就是我所無法理解的東西。

世界就是這樣到處都是非理性的。世界只是一個巨大的非理性的東西,我並不了解它獨有的意義。「這是非常清楚的。」只要有人這樣說,就算只有一次,一切就會得救。

但是,這些思想家一個個爭著說:所有的東西都是混亂不清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清楚明白,人只擁有自身的明智狀態以及對他難以逾越、讓人受困的東西有限的認識。

這一切經驗都是相互認同的,也是步調統一的。精神如果已經達到了自身的極點,做出一種判斷並選擇自己的一種結論就成了必須要做的事情。自殺和答案所處的位置就在這裡。

然而,我抱有另外一種願望:從智力的冒險出發,把追尋研究的順序推翻,重新回到日常的行為當中。

我們無法離開的貧瘠的土地,就是精神的各種經驗產生的地方。這些經驗走出了多遠的距離,是最起碼要知道的問題。到人的努力達到這種程度,就與理性相向而立了。

人的需求默默無語地對抗著世界的無理性,過程當中就產生了荒謬。人生的全部結果可能都依賴於這一點,因此我們不能忘記它,並且還要牢牢地把握住它。

這場悲劇的三位主角就是非理性、人的眷戀以及產生於二者相遇當中的荒謬。同時,這場悲劇一定會與存在能夠具備的全部邏輯共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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