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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呼喚時代面貌

作為中國精神和文化表達的書法,集中反映了時代的審美觀念,也折射著社會的精神風尚。一個時代能否有體現時代審美特徵、準確表達社會精神面貌的書法作品及代表人物出現,是歷史評價這個時代書法所達到高度的重要標準。

蘇軾《寒食帖》

時代書風的形成,是這一歷史時期書法創作和發展走向成熟的標誌,也是這一時期的書法家個性特徵的充分表現。書法在歷史的長河中奔騰前涌,不同的時代展現出不同的風貌。時代精神的內驅力也成為書法藝術不竭的發展動力。書風遞嬗、求變出新,始終是書法發展的軌跡。中國書法從渾拙古樸的甲骨文開始,在時光的隧道中穿梭,踏著秦磚漢瓦一路走來,不斷彰顯出時代風采。秦朝威嚴,小篆遒勁剛健;唐人尚法,楷書名家輩出,顏、柳、歐三家的書法表現出恢宏、正大的氣象;宋人「尚意」,蘇、黃、米、蔡四家的書法舒展開張,四面出鋒,「寄妙理於豪放之外,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元人「尚古」,復古出新,別開新途,如趙孟頫、鮮於樞、鄧文原;明人「尚姿」,承宋元帖學而重結字章法,如「三宋」」「二沈」,祝枝山、文徵明;清人善書者則雜糅各體,以勢襲人,自出新意,如初期的傅山、王鐸等。驀然回望,歷代書家們都以他們聰慧的悟性和大智大勇的求索,在中國書法發展史上樹起了一座座里程碑。每一時代自有這個時代之精神特質和內涵,從而應驗和詮釋出了石濤「筆墨當隨時代」的內涵。

書法是獨具中國精神、中國表達的文化形態。時代書風的形成與書法傳統存在著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因果關聯,是書家群體在藝術實踐中長期創造和積累的成果。那種缺乏根基,為創新而創新,甚至拋棄書法固有的審美理念、以「丑、奇、怪」為標榜的「創新」,不會成為藝術的時尚,只能是藝術的時弊。因此,也只能是曇花一現,短命而已。書法在漸漸失去了實用的價值而趨向一種職業化的藝術形式的當下,以及有別於史上「文人書家」的大批「專業書家」的湧現,使書法的精神文化遭遇著巨大的危機,書法與文人、文化人、文人精神漸行漸遠。尤其是一些視書法為「線條藝術」的創作者們,不斷以西方理論解析書法、用西方元素解構書法,暴露出他們在書法文化認知上的迷茫、在書法精神領域的缺失、在筆墨耕耘上的不深入。書法要走向世界,並不意味著要用西方的形式來改造書法,書法的推陳出新也並不意味著要拋棄傳統、另闢新途。殊不知,書法這一中國特有之藝術與西方藝術各自有著不同的藝術精神,彼此並行延展,只有差異,而非差距。當代書壇雖然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繁榮氣象,但在書法創作上仍缺乏精神的引領和時代風貌。

「每一個朝代有它的『書體』,表現那個朝代的生命情調和文化精神。」離開了時代精神的所謂「個人風格」,在書法藝術的發展過程中是沒有價值的。書法史上但凡有建樹的書家,都是追求精神境界、道德理想的哲人文士。身處於一個時代的書法家,只有感受時代的脈動、傾聽生活的呼喚、接受傳統的熏陶,方能「健筆凌雲意縱橫」。《樂記》中有「治世之音安」「亂世之音怨」之說。當今之中國,時代風雲競相激蕩,社會生活豐富多彩,書法創作理應呈現百花齊放、奼紫嫣紅的景象。而面對當下書法精神的缺失、時代風貌的缺位、文化含量的缺少以及古韻的不足等種種弊病,今天的書法家應把根深深地扎入傳統中,入乎其中,出乎其外,不斷推動書法創作與時俱進,使古老的書法藝術始終保持旺盛的生命活力。

一個磅礴大氣的時代書風的形成,既需要時代精神的氤氳,又需要書家們個體素養的支撐。清代沈德潛在論詩時曾說,詩人需「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學識,斯有第一等真詩」 。因此,有志於推動書法繁榮發展的書家們應牢牢把握住書法的文化精髓,在創作上既不能違背書法文化的內在邏輯,同時又要不斷汲取時代的精神芬芳,從而去擁抱文化的大格局。確定當代的書法審美原則、建構書法的時代精神,是時代的命題和一個需要的追尋目標。我們期待當代書法迎來一個融會貫通的時期。這一時期應有眾多獨具個人風格和精神風貌的優秀書家相繼湧現,而這其中更應有集大成的書法作品脫穎而出。

與歷史上此起彼伏的書法高潮相比,今天的書壇尚缺少力透紙背的精品力作,缺少眾望所歸的大師級人物,缺少群英薈萃的盛世華章。喧囂熱鬧的書壇烘托不出書法高峰的出現,人多勢眾的場面也無益於代表性人物的湧現。書法的時代高度往往依賴於少數精英人才的寂寞堅守。只有將時代氣息凝聚於筆端、時代精神蘊寄於胸次,才是大家產生的前奏。如果只是斤斤於點畫之間、拘泥於技巧之內,無外乎舍本求末、緣木求魚。只有在一個多維度的視野中,書法藝術的高峰才有可能出現,才能在紛繁複雜的書法現象中醞釀出時代書法的正大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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