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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陳獨秀最為尊重的貧民窟妻子,卻在婚後兩年才知丈夫身份

1930年的一日,上海英美煙草公司的女員工潘蘭珍搬運了一天的貨物,疲憊地回到貧困的家中。她的父親在煙草公司當裝卸工,母親撿廢品賣錢,還有弟弟、妹妹需要撫養,生活的艱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而這一天是特別的,她聽人說,隔壁搬來一位姓李的老先生。這些先生雖然看起來貧困潦倒,但為人和善、有文化有教養,還告訴她什麼叫作人人平等、科學民主。雖然這位老先生整整大了潘蘭珍29歲,潘蘭珍還是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他。在鄰居阿姨的撮合之下,他們同居在了一起,生活平靜,不久之後,他們領養了一個女兒。

2年後,潘蘭珍帶著女兒回了南通老家,不過一周時間,當她回到上海時,李先生卻被國民黨抓捕了,那日上海各大報紙頭版頭條都是「陳獨秀被押至南京候審」。潘蘭珍仔細看著報紙上這位名人的照片,原來,這就是和他同床共枕兩年的李先生啊!

潘蘭珍神情恍惚地坐在家中,她開始慢慢回想著從前的日子。4歲那年,老家南通洪災,她不得不跟著父母逃荒到上海。為了謀生,她還沒到十歲就去了一家紡織廠做包身工,長大後在英美煙草公司做童工。潘蘭珍童年吃盡了苦頭,十七八歲時依舊成為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便風吹日晒,也掩蓋不住青春的芳華。

潘蘭珍的美貌很快引來了流氓的注意,工廠里總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工人,喜歡在她下班的時候攔截她。不久之後,一名工頭以保護她為名處處糾纏她,並且三番五次闖入她的住所,想要搶佔潘蘭珍。潘蘭珍誓死抵抗,換來的只有無盡打罵和羞辱。無依無靠的潘蘭珍只得屈服,與這個工頭同居了一年,並且生下一個兒子。

無盡的家暴讓潘蘭珍的孕期戰戰兢兢,兒子生下不久之後意外夭折,她承受著身心的巨大折磨。工頭玩弄她也玩夠了,打也打夠了,終於對她失去了興趣,只想將她掃地出門。潘蘭珍亦是忍無可忍,逃出了這個令他生厭的狼窩。

這就是潘蘭珍在遇到陳獨秀的前22年之內發生的一切。她不懂陳獨秀犯了什麼罪,只知道這個和聲煦語教自己念書識字,告訴自己要學會獨立自強的男人,真正改變了她的生活。

她決定去南京找他。

這是陳獨秀第四次被捕入獄,國民黨各界都在致電要求嚴懲甚至處死他。而陳獨秀本人卻十分從容,在押解途中酣然入睡,被傳為佳話。遠在海外的愛因斯坦聯合羅素等科學家致電蔣介石,要求他釋放陳獨秀,卻被蔣介石嚴詞拒絕。

彼時陳獨秀舊疾複發,他本就不打算從南京老虎山模範監獄裡出去。對於潘蘭珍,他心懷歉意,慶幸自己並沒有拖累她,她依舊可以回到原來平靜的生活之中。所以當潘蘭珍出現在陳獨秀的面前時,陳獨秀又驚訝又感動。陳獨秀希望潘蘭珍可以回去,潘蘭珍不願,她拒絕了陳獨秀的學生、教育部次長段錫朋的關照,獨自在監獄旁租了個屋子,每天給陳獨秀做飯、送飯,縫補衣服自力更生。

在潘蘭珍之前,陳獨秀曾經娶過兩任妻子,一位情人。和當時很多文人相似,陳獨秀第一次婚姻是包辦婚姻,妻子是位清末官員的女兒高曉嵐。陳獨秀和高曉嵐生下了三子一女,但是因為性格不合,終究還是分道揚鑣。而偏偏陳獨秀愛上了高曉嵐同父異母的妹妹高君曼。為了逃避別人的閑言閑語和家人的反對,陳獨秀和高君曼攜手私奔,到杭州和上海同居。不久之後高君曼就給陳獨秀生了二子一女,並且積極支持陳獨秀的革命工作,甚至和他一同被逮捕入獄。但很快,陳獨秀又看上了一名女醫生施之英,並且偷偷與之同居。

所有的風流史最終因為大革命的失敗而戛然而止,女醫生離開了陳獨秀,他的兩個兒子被迫害身亡,女兒因為家破人亡而神經失常、悲慘死去。陳獨秀為了躲避國民黨的追捕,只得東躲西藏,最終隱姓埋名住在了潘蘭珍的隔壁。

陳獨秀對於潘蘭珍到底是不是愛情?難說。當初潘蘭珍對陳獨秀表白,陳獨秀一再提醒她,他們年紀相差太大,許是得不到美滿的結局。而孤獨的陳獨秀太需要一個女人的陪伴了,他感謝這段露水姻緣,但並不指望潘蘭珍和他堅守到老。

也許是兒子和女兒的死讓陳獨秀痛定思痛,或許是高君曼的分手、施之英的離開讓他幡然悔悟,時至今日,陳獨秀對潘蘭珍更為珍惜。陳獨秀在獄中行動不便,潘蘭珍便替他到處走動,進行聯絡工作。陳獨秀所有的文稿,潘蘭珍都盡心替他整理。潘蘭珍沉默少語,對政治一知半解,但看到丈夫即便在牢房之中,依然有大名鼎鼎的人物前來拜訪。她的內心是慶幸的,即便吃再多的苦,她也不願回到曾經渾渾噩噩的日子之中去。

1938年,日本轟炸南京,陳獨秀所在的牢房都被炸毀,陳獨秀因為躲在桌子下面才幸免於難。時局動蕩不安,陳獨秀希望潘蘭珍回到南通老家避難。潘蘭珍拒絕了:「我怎麼能一個人走,死就死在一塊兒吧!」

國難當前,蔣介石想要拉攏陳獨秀,他想讓陳獨秀寫一份檢討書,陳獨秀不願意。後來還是胡適出面,要求蔣介石釋放陳獨秀,這才給了老蔣一個台階,順手給了胡適一個人情,將陳獨秀放了。陳獨秀出獄後,陳果夫、陳立夫立刻來宴請陳獨秀,表達了蔣介石的意思,讓陳獨秀擔任勞動部部長一職。

陳獨秀知道蔣介石只是想要利用他裝點門面,他憤恨蔣介石殺了無數志同道合的同事,對他兩個兒子毫不手軟,導致他們父子陰陽相隔。但在抗戰大義前,他選擇忍下私人恩怨,和蔣介石合作。

陳獨秀的晚年是和家人在武漢度過的,除了潘蘭珍,還有他的兒子、兒媳、孫子,以及已經眼盲的養母。他名聲在外,無數名人慕名來訪,當然,國民黨的監控也時時圍繞。生活依舊艱辛,經濟最困難的時候,潘蘭珍偷偷賣掉了自己的首飾;家人有矛盾,也是潘蘭珍在其中調解;婆婆行動不便,潘蘭珍左右伺候;陳獨秀舊病越來越沉重,潘蘭珍一刻不離地守在一旁……她對家庭的奉獻,被陳獨秀的兒子兒媳看在眼裡,都尊她一聲「母親」。

1942年5月27日,陳獨秀亡故於鶴山坪。和潘蘭珍在一起的這段時光,脾氣向來不好的他從來沒有對妻子大聲說過一句話。臨終前,他對潘蘭珍說:「蘭珍吾妻:望今後一切自主,生活務求自立……」

在認識陳獨秀之前,潘蘭珍是一個被舊社會碾壓得抬不起頭來的女工人。嫁給陳獨秀之後,她並沒有過上幾天安穩日子,除了整日操持家務,還要跟著陳獨秀四處奔波。但對於潘蘭珍來說,陳獨秀為她開啟了一扇門,讓她看到貧民窟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讓她知道女人是可以反抗命運的,是可以獨立自主的,是可以擁有一段至死不渝的愛情的……

陳獨秀死後,這位陳夫人並沒有借丈夫的光,她在四川農場勞動了四年,回到家鄉南通和養女團聚。她一直銘記陳獨秀的話,自主自立,1949年,她因子宮癌逝世,留給我們一段亂世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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