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僅有一首情詩，感情真摯，沒想到心憂蒼生的詩聖也有兒女情態

我們今天要來看的這一首詩，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它的作者是哪一位，估計所有人都會驚嚎的。誰能想得到呢？我們心憂蒼生的、深沉高潔的詩聖杜甫，竟然也會有如此的小兒女情態，還寫下了這樣一首讓人心熱臉紅的情詩。走下聖壇的杜先生，雙眸里儘是動人心魄的世間煙火色，那支為蒼生書大義的筆，寫起情詩來亦是獨具魅力，卓爾不群。

《月夜》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

有幸得到詩聖一訴衷腸之作的女子，可不是什麼鶯鶯燕燕、舞娘歌姬，而是杜甫的結髮妻子楊氏。並且杜甫在為她寫這首詩時，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老男人了，楊氏也早已不復花樣年華。兩個中年男女，情不自禁起了肉麻的相思意，還能讓我們感動得一塌糊塗，這樣的愛情也是不能不讓人感嘆可。杜甫終其一生就只有這一個女人，這在封建社會裡真是相當罕見的了。當然有人可能會說，那還不是因為杜甫窮？這還真立不住，窮困潦倒還沾花惹草的男人真是數不勝數；文人們想要流連花間也並不全然需要靠銀子。因此這兩個人的感情才是無比珍貴。只能說，杜甫何其有幸得到了楊氏，楊氏又何其有幸遇到了杜甫。

這首詩，作於唐晚期安史之亂期間。當時杜甫與妻兒分隔兩處，妻兒在鄜州，他自己欲追尋皇室，結果途中被叛軍所俘獲，押住長安。在一個明月之夜，孤身被囚的詩人，望嬋娟而思遠人，為我們留下了這首感人至深的《月夜》。詩歌一反杜甫沉鬱的一貫風格，全詩流動著極其浪漫凄美、賞心悅目的氣息，構思精妙，用詞清雅，似明月夜裡那滿地的霜華，皎皎在心頭。

這是首律詩，卻又全不受律詩格律的束縛，顯示出作者超一流的駕馭能力。全詩四聯，五言一句。一般人寫月夜懷人，通常都是從自己入手，寫我在怎樣的一個情境之下，怎樣得想念對方。而這首詩卻是絕妙地不寫我懷人，而寫人懷我。首句即點明了詩人是在明月之夜裡，想起了遠在鄜州的妻子。但卻不說自己在思念，只說今夜鄜州的天空里也是掛著同樣一輪明月。第二句就寫妻子今晚定是如自己一般，獨自在望著天邊月。兩句詩明寫鄜州的妻子望月，而這一畫面是詩人的想像，因此間接就明確了詩人自己正在望月而思妻。相隔千里的一對愛人，在這靜夜裡都在看月亮想對方，情濃之處令人感嘆。

第二聯還是詩人對家中情形的想像。他想，這個時候孩子們應該是玩了一天早就累了，都準備呼呼大睡了吧。他們年幼的心裡又怎麼能明白，此刻他們的母親，一個人立在院里，瞧著天上那月亮出神，是在焦灼地思念著他們遠方的父親啊！前一聯直敘妻子獨自望月，這一聯又另闢一個角度，從孩子們的視角來間接地描述妻子對自己的思念，角度的自由轉換毫無生硬之感。以不同角度來感知妻子的情感，使得敘述十分鮮活靈動，情感也格外飽滿立體。

接下來是第三聯，第一聯寫妻子看月，第二聯寫妻子思人，這一聯就給妻子特寫鏡頭了。夜已深，她立於院落良久，雲鬢間浴液化妝品的香氣，絲絲滲入周遭的霧氣里。夜間的露沾濕了她的雲鬢，月的清輝灑在她身上，她裸於袖外的一雙玉臂，肌膚生涼。我們若不去管詩的其他部分，單看這兩句，真是一幅香艷的美人出浴圖了。會以為這是哪首艷情詩詞里截出來的兩句，斷斷難以想到，它居然是出自杜甫這樣一個嚴肅的、與艷情毫不搭邊的詩人筆下。而結合前兩聯來看，很明顯，這是在描繪著楊氏久立於庭中思念丈夫的凄美畫面，另一方面也是在說詩人在思念中遙想著妻子的美麗容顏。

最後一聯是直抒情感了，也是全篇的最高潮。詩人終於正面來描述自己濃烈的思念之情。什麼時候啊，我和她才能雙雙相偎於透明的窗幔之畔，讓明月照著彼此的臉龐，看清對方眼角乾枯的淚痕？有了前幾聯的紮實情感鋪墊，這兩句奔涌而出之時，讓人格外動情，深深地為這對患難與共的夫妻的愛情所感動。結局是問句，又是堅定的希望，支撐這種希望的是兩人濃烈深沉的情感。我們幾乎能真切地感受到，兩個人在這天各一方亂世動蕩的月夜裡，兩地煎熬，直欲衝破重重阻礙，奔到對方身旁的那種強烈的情感激流。

這首情詩角度十分新巧，感情深沉熱烈，敘事遊刃有餘，手法嚴密老練，作為杜甫一生僅有的一首情詩，堪稱精品，可見詩聖的名頭真不是虛的，於情詩這種一般人看來絕非老杜所擅長的題材，他駕馭起來同樣是信手拈來，不落俗套，叫人嘆服。

詩歌中所顯露出來的杜甫的人道精神也是令人敬佩的，於愛情之中，時刻關注對方的感受勝於自身，哪怕是在自己深陷牢獄之時，念的也是妻子如何焦慮思念，這就是杜甫獨有的人格魅力了。而這一對執子之手，相守一生的愛人之間的愛情，也足以令後人由衷地讚美和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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