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忽視的G20大阪峰會的「副產品」

◆南京大學華智全球治理研究院亞洲研究中心主任 蔣豐

熱熱鬧鬧的G20峰會已經在日本大阪落下帷幕。當日本在回味第一次作為G20峰會主席國的時候，內心中或許真的有一種打翻調味瓶的滋味，苦辣酸甜味味俱在，卻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的之一，就是美國總統特朗普幾次放言「日美安保條約是不平等的」，可謂戳到了日本的肺肝上。

2012年末，安倍晉三「梅開二度」重新出任日本首相以後，把「安倍外交」的重點放在強化日美同盟關係上。儘管在特朗普與希拉里競選美國總統期間，安倍晉三發生過「站錯隊」的事情，到美國去探望了在預選中一度扶搖直上的希拉里，但特朗普當選的消息傳來之後，安倍晉三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祝賀的電報、電話接連送上，並且要求日本外務省全力以赴，一定要讓自己成為特朗普會見的第一位外國政要。儘管這番努力沒有成功，但安倍晉三還是實現了儘早會見特朗普的目標，其後兩人以「高爾夫外交」為抓手，頻繁見面，建立私誼，安倍晉三還安排特朗普成為日本「令和元年」的第一位國賓，強調日美關係處在歷史上最好時期，日美軍事同盟已經做到全方位的無縫對接。

就在這個時候，特朗普再次上演了他的「不靠譜」本性，接連指責當代日美關係「壓艙石」的日美安保條約，讓日本舉國上下感到「大激震」一般，有些學者甚至認為特朗普此舉可以與1853年美國逼迫日本開國的「黑船」相比。

梳理一下可以看出——6月24日，在G20峰會在大阪即將舉行之前，特朗普放出了一句狠話，「日美安保條約是不平等的」，「美國對日本的防衛承擔著義務，日本對美國則沒有這方面的義務」，「日美安保條約存在著破棄的可能性」。6月26日，特朗普在接受美國FOX電話採訪的時候，又撩出狠話，「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驚人地利用著美國，日本也同樣如此。對於日本來說，因為有了這個條約，日本被攻擊的時候，我們就要參加第三次世界大戰，就要犧牲珍貴的生命保衛日本。但是，我們受到攻擊的時候，日本則沒有必要幫助我們，他們只會從索尼生產的電視中看著我們受到的攻擊。」接著，在G20峰會結束會見記者的時候，當有人問到日美安保條約破棄的可能性的時候，特朗普猶如被觸到痛點一樣，又一次表示，「沒有！但是，日美安保條約是不平等的。」

對特朗普的這番講話，究竟應該怎樣看待呢？眼下，日本政府採取了沉默不語的「靜觀」態度。筆者認為，這番講話，應該是特朗普上台以來「美國吃虧論」的「日本版」。特朗普就任總統以後，奉行「美國優先主義」，不惜四面出擊，大打貿易戰。與此同時，特朗普的貿易戰從來都不是單向、單純的，而都是多項並行、組合併進、帶有「特朗普特色」的貿易戰。如今，特朗普連續三次發言，拿日美安保條約說事，其動因的確值得認真分析。

動因之一，解決日美貿易不平衡問題。對於有的國家，特朗普發動貿易戰時，附帶著干涉對方內政的壓力；對於有的國家，特朗普進行貿易戰時，順帶著解決移民的要求；對於有的國家，特朗普在攻打貿易戰時，要化解技術競爭問題；對日本這樣的國家，因為軍事防衛與經濟貿易從來是日美關係的兩個輪子，特朗普發動貿易戰的時候，就會把軍事防衛也做一個切入點。這也恰恰是日本的「軟肋」之一。因此，特朗普下手不可謂不準、不狠。

動因之二，追求「平等」的日美安全條約，給日本進一步「鬆綁」。特朗普競選期間，曾經表示過美國未來不做「世界警察」，會集中精力解決國內經濟問題。但是，特朗普上台以後，美國作為「世界警察」的慣性是無法用「緊急剎車」、「立即下車」的方式做到。美國只要想在這個世界保持霸權地位，就不得不充當「世界警察」的角色。在這種背景下，如何減輕自身作為「世界警察」的經濟乃至軍事負擔，就是特朗普這個「商人總統」不得不考慮的問題了。因此，特朗普這次的幾番講話，可以看作是逼著日本「大掏腰包」的一種變相表示。

動因之三，對安倍晉三的側面支持。從表面上，安倍晉三對美國做到了歷屆日本首相都不曾有的順從。特朗普此次表態，似乎有點不合情理、不給面子、不懂大局。但是，只要認真考慮安倍晉三在任追求的終極目標之一——修憲，就可以看出特朗普的真實用意。修改現有的「和平憲法」，是安倍晉三家族三代人的政治夙願，也是日本自民黨的熱烈追求。這部憲法最後能不能修改，最好還是要聽美國人的。事實上，美國對日本修憲，早已鬆口。現在則是需要考慮如何幫助日本打造修憲氛圍的事情。特朗普幾次三番的講話，在日本煽動起一種危機感，有利於在7月日本參議院選舉期間，安倍晉三再次把修憲的大旗高高舉起，從而加速日本的修憲步伐，讓「和平憲法」成為「戰爭憲法」。

善於攪局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實際上給日本大阪G20峰會留下了一個意外的「副產品」。這個「副產品」如何演變、發酵乃至於影響世界歷史、地域形勢的走向，都是值得繼續關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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