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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巴王東暉:在暗夜裡仰望星空

在講述投資教訓時,王東暉先生向來言簡意賅。「投科技企業,我很少投給資源型的」。

沒有人知道這條規則來自何處。如果你還想繼續追問,他會用更簡短的話語回復你,「我曾在這件事上吃過虧。」如果你還想進一步挖出更多的前因後果,他則甩出結論,乾脆地結束這個話題。「創業,需要的是能做無米之炊的人。」

5月上旬,在北京麗思卡爾頓酒店一樓,阿米巴資本創始人王東暉接受獵雲網的採訪。他一頭銀髮,給人一種商業精英的印象:自律克制、精於計算、從容自矜。

在與王東暉的談話中,控制感是一個微微敏感的話題。事實上,他對被投企業的管理,極少插手,卻依舊會讓一些年輕的創業者,倍感壓力。當然,他也迫切地願意為這些被選出的強人,搭建出一個更新更大的舞台。

如今,王東暉在阿米巴資本已經度過了他的第九個年頭,對於這家機構來說,它彷彿再次回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原點」。在它的第一期基金里,它最早介入移動互聯網,在它的第二期基金里,開始更多擁抱企業SASS。而現在,王東暉則喜歡說,如果阿米巴每期沒有投中幾個獨角獸,對他而言,是根本算不得成功的。

天使投資,比拼的是克制與守紀

失誤,多是在識人環節出了問題。

王東暉至今也會承認,自己依然會有看走眼的時刻。但他選擇把這些經驗分享給同伴。阿米巴的員工們都收到過他發出來的內部郵件,題目是,《我們到底應該怎樣投案子?》──準確地說,它的內容更像是,這位創始人在告訴大家,《我們不應該投什麼樣的創始人》。

在企業漫長的成長過程中,早期投資(天使投資人)的角色既重要又脆弱。有時他們面對的,可能只是一張只有幾頁紙BP。毫不誇張地說,在運營數據還未跑出前,能否找到優秀創業者,幾乎決定了這家成立了9年,定位於早期科技投資機構的命運。

自2011年成立以來,阿米巴資本畫出了一條陡峭的成長曲線。如今,這家機構已經服務過超過130多家的公司。它的一期基金共投資了36個項目,產生20多倍回報,還成功捕獲過蘑菇街、快的/滴滴獨角獸,二期也捕獲了威馬汽車、葯幫忙和聚水潭等獨角獸。

但阿米巴依舊面臨著戰略升級。伴隨著投資TMT皆大歡喜的時代結束,這家機構的合伙人們需要再一次心有餘悸地,從另一個更高的角度俯視自己:這包括,在大機構贏者通吃的時代,一家輕量級的天使投資機構,應該如何做決策?以及,不錯失正確的賽道?

它比拼的是人性的剋制與守紀。

幾個合伙人很快達成了共識。王東暉說,「更大,意味著更大的責任,首先你要先問問自己,你能創造那麼多回報嗎?」顯然,比起做大,他們更願意將合伙人與LP的風險和利益,緊緊捆綁在一起。阿米巴成立至今,合伙人們依舊投入著相當比例的自持資金,「在你投出的每一塊錢里,如果有一相當一部分是你自己的錢,你一定會比較謹慎。」

在接受獵雲網採訪時,他闡述了自己的理由。「早期基金是有天花板的,它本來就是一個小團隊,並不是你規模越大,回報就會越高,因為它能夠消耗的錢就那麼多。」

但如果把這件事在往裡深究,其實還能隱晦地看到一些出於個人的某種價值取向:王東暉很直接地解釋了這背後的緣由:「在這個行業,阿米巴喜歡把一個3個億的基金,做成七倍,而不想去做一個兩倍的十個億的基金。想法不一樣。」

阿米巴是王東暉一生中最愛,最珍視的舞台,但他並不打算為虛的聲名,違背自己的意願。在獵雲網的採訪過程中,他說,在2011年,創辦阿米巴之初心就是成就和歸屬感。

「比起賺管理費,我可能更喜歡自己衝鋒陷陣的成就感。」

經歷兩年的一場拍拖

2015年初,在結束了美國Blackboard的全球副總裁職業生涯後,周林博士迫不及待地約見了王東暉,他興奮地告訴王東暉自己的計劃-----收購Blackboard中國區的業務,這也是全球最大的網路教學平台提供商之一。

這是過去三年里他們第十幾次深談了。

周林博士,是投資人最愛的跨領域全才,同時精通技術跟營銷。「最開始,我只是想先把這件事做起來,我甚至都沒有想到應該去找投資人」。直到王東暉告訴他,「你別找別人了。你要做的這件事,就是個百億級別的生意。」

做為一個曾在美國創過三次業的創業者,儒商氣十足的周林,曾經與美國的VC見過面。他感覺,這些來自矽谷的商業精英們,一直出於慢條斯理的狀態,「有點保守,風格很Baker。」回國創業後,他也陸續與一些中國投資機構打過交道,「王東暉真的算是非常Gentleman了,我是真見過Tough的那種。」 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大腿,「那是真的可能會把腳放在桌子上的那種。」

「坦白講,我第一次見他時,我的感覺是,我在美國一直在做這個事情,這個事肯定能成,但是對於這個事,到底是做多大?我是沒有清晰的概念的。但是王東暉一上來,就告訴我,你在做一件非常巨大無比的事情,你知道嗎?我是在後來做事的時候,才漸漸體會出,原來他說的要有遠見得多。」

這是一個極速爆發的時代,如果一個投資人整日處於追逐快速起效的狀態下,基本不會有興趣考慮「這個行業是否真的能給社會帶來效率」。但王東暉不願意這樣,在他看來,風口只有在成為風口之前才是有可能的,一旦熱起來,價值立即高估,風險是巨大的。

曉羊教育,既屬於教育,也屬於SAAS。都是風投眼裡比較慢的賽道。2014年,阿米巴決心把投資重點放在企業服務賽道。王東暉說,「但凡商業上不產生強大效率提升的項目,都是偽創新。」

2015年,等了三年的王東暉,終於在時機成熟後,為曉羊教育注入了1700萬。如今,曉羊已經完成了數千萬元A2輪融資,成為K12 校園SAAS的領頭羊。

從創業者的角度,王東暉是一名名副其實的「天使」。簽約時,周林記得王東暉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是讓我們來給你們做投資的話,肯定是你們來拿大頭,如果我們想要控制,你們哪裡還有動力做事情。」

這句話讓周林很有感觸,「太難得。」他認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即便是談生意,也能站在對方立場,把合作與利益,想得非常清楚的那種人。

在王東暉看來,天使投資人應該尊重創始人對企業的絕對控制權,因為「如果你遇到好的創業者,你根本不用糾結,而一旦你遇到那些不成功的公司,你就是花再多時間,都沒有效果。」

但王東暉會將自己的判斷,累計的人脈全部提供給被投公司。曉羊教育在A輪融資時,曾遇過極大的困難,「當時很多機構都在觀望,擔心新高考改革政策,會不會變,而東暉卻在我低谷時,幫我約見了所有的投資機構。」

在周林看來,王東暉是一個在早期寧願願意冒著顆粒無收的風險,也肯用真金白銀來支持自己的人。「有一次,我制定年度計劃,曾問他,要不要在我們未來不確定的時候,做一個收緊計劃,可東暉卻說,不要,就按照原計划上。他說,如果到時候實在不行,可以給我一個bridge loan,這句話,讓我心裡頓時就有了底。」

在王東暉自己看來,在性格上,天使投資人本身必須得是一個等得起,輸得起的人。「人們喜歡賺錢這件事從來沒有毛病。只是我們在用不同的標準去定義回報。我們阿米巴希望大家能賺到錢,而且是賺大錢,只是它的周期、時間可能會比較長。我希望和我們一起做事的人,都能明白這點。但我不能幫LP賺快錢。我承諾不了這個。」

欣賞內核硬的人

在進入投資圈之前,王東暉曾是金山軟體的首席財務官,這也是他職業經歷中重要的一段。

2017年,雷軍離開金山的時候,兩個人的溝通特別多。討論的話題多和早期投資有關。「我的一些招數,都是雷總給的啟發,比如為什麼要選連續創業者,CEO的帶隊能力,還有,為什麼要允許別人犯錯。現在看來,他提過的這些經驗,都讓我非常受益。」

剛剛轉型時,王東暉曾犯過不少錯誤。那時,他孵化過一個教育項目,在一年裡,他會把自己近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花費在這件事上。「就是魔怔了,完全不能夠允許項目失敗。」

一些道理,是他到後來才想明白的。「其實,一家公司的能力就在那。如果我總糾結在一個項目里,其實特別危險。」 王東暉向獵雲回憶。

出人意料,財務出身,對風險因素極其敏感的王東暉,對待投資失誤,卻展現出極豁達和不糾結的一面。「其實只要你知道錯在哪,那就是好事。如果你都不知道錯在哪,那才是最大的問題。」講起他曾經犯過的錯,王東暉並不藏著掖著,坦誠地像是在講別人的笑話。

「對我來講,如果賺不了十倍的項目都是失敗。它就是一個博傻的東西,如果你沒有定力和耐心,那你怎麼去做?」王東暉說。

在業務層面,王東暉認為自己是可以選擇把握的,但在微觀層面,哪家企業最後勝出,他認為,那更像是一個自由競爭自由淘汰的過程。

過去,阿米巴的合伙人們一直自帶資源,大家盡量不去掃項目,便投注了陳琪、呂傳偉等人、但隨著業務的擴張,他們必須要從私人朋友圈的信任半徑里走出,去觸達到更廣大的天地。

也就是說,在人情和關係不再成為行業主流的時候,如何辨別出優質創業者的能力,將成為阿米巴的新挑戰。

王東暉喜歡那種能接得住自己壓力的人。陳琪是他頗為欣賞的對象之一。2011年,陳琪剛創辦蘑菇街,就給他留下過極深的印象。王東暉喜歡那些,天生就是要當老大的人。他解釋道,「陳琪是外圓內方,是浙商裡面的典型。」

他坦言,陳琪的性格,是所有投資人最喜愛的一種性格。「不失控。」這是陳琪與非常多的人打過交道後練就的情商。

「你知道一個內核不硬的人,是很難把一件事兒,從0到1的做出來。」

王東暉一直很欣賞那種知道自己要什麼,不隨波逐流的性格。早年,他曾做過管理諮詢,這使得他非常擅長從微小處,直抵事物深處的本質。

他的團隊說,「王總外表嚴肅,喜歡隨時觀察,但一旦對一些東西非常投入,他就很真誠,其實,對人做事,他帶著某種理想主義。」

我充分相信人性

在中國,投資的迅速崛起,伴隨著中國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融資紅利。但在去年,中國的投資機構卻遭遇到了募資難,2018年,中國的早期機構共募集到了111支基金,同比下降達24.0%,這正是緣於近幾年,急功近利的資本,所遺留下來的一地泡沫。

在市場打拚了多年的王東暉記得,自己入行時曾經遇到的種種怪現象:一些有資金的機構,因為一件事能賺幾倍,馬上急著趕去投注,結果兩年後,這家企業死了。而另外一些創業者,越到後期,就越可能忘記了自己曾經念叨著的「初心」,「整天琢磨著趕緊退出」

對阿米巴而言,在投注了蘑菇街、快的、威馬汽車等3家獨角獸後,它還投資了二維火、曉羊教育、聚水潭等幾隻SAAS領域的獨角獸。----如果說它們有一個相同的點,那就是周期長。

常常有人會問,阿米巴選擇何其多,為何要苦苦守在一期長期資金里?「人們的一種觀點是,價值投資根本不適合新興市場。另外一種是,如果你手裡沒有豐富的現金流,用戶等不起,時間成本也等不起。」但是王東暉說,這兩種解讀,都沒辦法解釋他們為什麼要去做這一件事。

王東暉對投資創業定義了一個更大視角:把時間維度拉大,用更高的視角去觀察四周。在大自然界,那些成長期長的生物,壽命往往一定長。

「一些好的健康企業,它需要的成長期,就必須那麼長。如果你著急去讓它做某些事,它一定物極必反。」王東暉說,「而我的訴求就是,我要求它長大。為了這一點,我可以忍受我的基金年限長,11年,我可以忍受,我把錢投進去,7年不見錢,8年不見錢。因為我想要的是一個超級回報,如果我只要求賺些小錢。我幹嘛要創業?在大公司幹得挺好的,說白了,就是一個人,不甘寂寞,想創造一個不一樣的東西,就是不想服從在一個老大手下,就是想展示你自己獨立的個性,創造一個不一樣的價值。」

年輕時的王東暉,出生在北京的某部隊大院,但終身都在渴望脫離自己的羽翼與精神臍帶。王東暉曾經向獵雲網感慨:「我大學畢業後,第一個就把我爸媽得罪了,因為當年我跟他們說,我不想穿軍裝。」

「你能想像嗎?我們家從小是有周會的,我們家有五個孩子,都要在父母的組織下,去談談你這周都幹了些什麼,你都做錯了哪些東西,你怎麼想的,你怎麼改善? 」

王東暉將這種家庭管理理解為,「一方面,它培養出來了我不願意呆在體制里的叛逆心,另一方面,它也給我價值觀留下了一些潛移默化的正面影響,每天進步一點點。它會讓我非常相信,所有的事,都是處在向好的,不斷變化的規律中的。」

早期大院的生活經歷,給王東暉的性格烙上了一種自信的底色。不隨波逐流,還有幾分強勢。他說自己在看電影《芳華》的時候,一聽到吹號的聲音,就想起了童年,想起換崗的士兵,訓練的戰士。

「部隊里的環境,都是相對封閉的,供給體系也和外面不一樣。你會天生覺得,自己和外面的人不一樣。但它又會讓你,非常渴望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

叛逆心讓王東暉走出了國門,他曾經在澳大利亞留學期間,曾經做了兩個多月的義工,幫當地人募捐,工作內容是,一天要敲一百到兩百的門,近似於銷售。而那段與不同人打交道的經歷,讓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著許多性格迥異,千奇百怪的人。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是都對你友善的人,他們中,有趕你的人,有討厭你的人,有放狗追你的人。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意識到,以前我所有覺得驕傲的東西,都變得一文不值,為了達到目標,你甚至要放棄你的很多東西,甚至是自己。」

在這段經歷中,王東暉對人性的善良和偏見,同時有了深入的理解,他曾經遇到過一個澳洲老頭,人非常善良,卻完全不了解中國。他記得,那老頭曾經問過他兩個很可笑的問題,一個是中國有基督徒嗎?中國有牛仔褲嗎?

「那段經歷讓我覺得,溝通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建立信任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只有這樣,人和人才能達成共識。」

而在回答如何溝通以及溝通有什麼技巧的時候,王東暉說了一句,真誠是最重要的。即便是人和人之間的觀點不同。「我不喜歡假的東西。」

直接

在商業圈,說話直接了當的王東暉,有時難免會讓人感到不適。

許多商圈的採訪對象選擇永遠臉上保持微笑,哪怕他們心裡在想吐槽某些提問。但王東暉的反應則是,直接指出問題。

但是有判斷,表達直,卻未必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的起的壓力。在看人時,王東暉有著極其挑剔的口味,即便是在和一些履歷高級的高管們交流時,他也會很受不了,一些人將項目表述得極複雜。「效率,是這個世界中最核心的東西。」他扭著頭,皺著眉說,「你肯定得比其它人更能看中看清本質,忽略那些非本質因素的干擾。其實,越成功的創業者,跟你講的,都是越簡單的道理。但是,有很多人,他的想法就是特別的反效率。」

「那麼你會選擇直接告訴他們嗎?」

「為什麼不呢,不然他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回憶此事,王東暉說,更早年時,他說的話,要比現在還要直接,甚至會讓一些創業者,聽到一半就會拂袖而去。周林提到,每當王東暉遇到不喜歡的人時,他其實是會表現出來的。但他覺得,王東暉之所以如此刁鑽犀利,原因在於,「他是做天使投資人的,他必須要選出一個具有強大的意志力來做這事的創業者,這個是他最看重的一點。」

「溝通談判技巧很重要,但經常是,我問了一些問題,一些創業者就開始全面失控,跟你硬碰硬。但是硬碰硬的結果,就是什麼都解決不了。其實被質疑是件好事。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創業者都想不清楚,我質疑他,難道不是因為,我對他感興趣? 」王東暉說。

在採訪即將結束時,獵雲網對王東暉提及一種觀點:是否會採取一些類似談判中的「黑暗藝術」似的伎倆。「不,我在乎的是真。」王東暉說,「一些人可能會通過欺騙的手段達到一些目的,但信任,是互相給的。就像我們當年投快的時,也有國內的一線基金搶著要來,要買,然後呢,他們就自己跑掉了,不投了,我覺得受損失的人是他們。」

在很多場合,王東暉會反覆提到一個比喻,星空,「其實,像我們這種投早期的人,能看到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給你打個比方,大錢都是在陽光下去幹活的,而我們就像是在夜間看遠處,看星空。你想想,我們能看到的世界,是不是要比他們大,要比他們遠。」

採訪結束了,王東暉要急匆匆地趕赴下一場活動。起身前,他又補充道。「做PE,就像是在時間裡直接劈出兩年,你要去分析這家公司,能不能上市,要去算,去做行業分析,而做做天使,你怎麼分析?你根本看不到一切,所以,我往往覺得,創業的另一半是人心。而比數據更重要的是,你要有針對人性的某些相信的力量。」

「這就像,再難你也要相信未來,就像在黑暗裡看星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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