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夜話》：說平常話，做快活人

日知錄

穩當話，卻是平常話，所以聽穩當話者不多；本分人，即是快活人，無奈做本分人者甚少。

——《圍爐夜話》

《圍爐夜話》的寫作形式與《菜根譚》類似，為格言體文學品評著作，由清代學者王永彬所著。白居易詩曰：「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道盡了有朋之間雪夜飲酒促膝的美好景象。《圍爐夜話》的作者所構建的場景也與此相似，甚至更要平常。

他說：寒夜圍著火爐，是農家婦女子弟的樂事。對著篝火相對坐著，如果沉默不語，或者這嬉皮笑臉不知在說些什麼，不就浪費了這美好的夜晚了嗎？於是，我便在晚間農務閑時與家人相聚，燒著山芋，心中有了想說的句子，就說出來，讓兒女寫起來保存，題名叫「圍爐夜話」。他還謙虛地說這些都是隨想隨錄的話，或許會語無倫次意境淺陋，只是用來與家人度過這漫漫長夜的，不足向外人道。若是有有學識的君子看到並加以指正，那麼也是非常幸運的事了。

與家人圍爐夜話，隨想隨錄，這當然也可能是作者的虛擬場景，卻又如此動人。他在書中曾有這樣一句話：「穩當話，卻是平常話，所以聽穩當話者不多；本分人，即是快活人，無奈做本分人者甚少。」儘管作者自己謙虛，但實際上，這滿滿一書的言語，不就是平常卻穩當的話嗎？

平常的言語並不是表演。有人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講些奇聞異事博眼球，有人喜歡在飯桌上夸夸其談，有人喜歡借著「我有一個朋友如何如何」來吹牛……然而一段段話語聽下來，卻覺得好像並沒有一點收穫，反而增加了自己的不安和焦慮感。真正的良言不甜膩，不辛辣，平淡而誠懇，實在而警策。

本分人是快活人。王永彬說自己是「識字農人」，言下之意就是認得字的務農者，這不也是以上那句話中所說的「本分人」嗎？這又符合他所描述的「圍爐夜話」的場景了。農人常常是平常人、老實人的代表，但他們能夠自給自足，快樂幸福地過一生，再加上「識字」識趣，寫書傳世，不也正是最快活之人。

《圍爐夜話》甘說做本分人的少，確實是因為太多人不懂這句話的含義。與農人相反，城裡人想要高樓大廈、轎車別墅，彷彿這才是世間第一快活事。但這些又不是容易得到的，於是就有人做出違法亂紀之事。前段時間又有官員受賄被舉報的新聞，他們為了一己之利動用國家職能為他人謀利，表面上是為了家人有更快活的生活，實際上卻扭曲了「快活人」的意義，反而落進了無限的深淵中。即使沒有做違法亂紀的事，但若每天都被心中無盡的妄求所折磨，也會疲憊不堪。這就是「心累」的來源之一。

聽穩當話的人不多，做本分人的人也甚少，但平常而快活，卻可能是人一生最幸福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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