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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戶陸文昭,才是《綉春刀II》的內核

《綉春刀》第一部上映的時候,很多人是驚喜的。服化道做得可圈可點,動作戲乾淨利落,冷兵器交接起來十分過癮。然而它的瑕疵也很明顯,東拉西扯的愛情線拖慢了節奏和緊湊度。

轉眼幾年過去,導演的水準一貫穩定,故事算前傳,整體框架與第一部完美的相似。張震飾演的沈煉依然愛了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姑娘,依舊是查案過程中的心慈手軟造成了連環事件的發生,也依舊在結局的高潮之前插進大段的愛情戲碼讓觀眾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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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續作,又有那麼些不一樣,漂亮的不一樣。

第二部比起前作最讓人欣慰的是,導演終於給每個角色賦予了本能。利己本能。

沈煉不再是得了銀子分給兄弟不考慮自己的大善人,他也會為保全自己而殺人滅口毫無愧疚。信王極力討好魏忠賢企圖坐上皇位,一旦繼承大統,翻臉堪比翻書。雷佳音飾演的裴倫也同樣說得出「我有某某大人的黑料,可以此威脅……」。

真是滿滿的諷刺溢出屏幕:別裝了,沒有誰活著是乾淨的,大家都挺齷齪。這主題從沈煉救下千戶陸文昭(張譯飾演)開始,從陸文昭說出「要想改變,得換個活法」開始。

也就是說,陸文昭其實才是這部電影的核。

千戶陸文昭,才是《綉春刀II》的內核

幾年前他就應該死在戰場上,有骨氣、不求饒,閉上雙眼等著手起刀落。是沈煉救下他,讓他直視了如草芥一般的人命和如割草一般的戰爭。所以他變了,活成一條懂得搖尾巴的狗。

他穿著官服跳下水去給魏忠賢抓魚,腆著笑臉貼人冷屁股,什麼尊嚴和志向全都不要。這時你以為他所謂的「換個活法」是求榮,但轉過臉來他又能對救下自己的人百般袒護。出了事情替他說話幫他解圍,還囑咐人家「我們沈煉就要升副千戶了,別把他牽扯進去」。

這是一個人極大的兩面性。對上百般諂媚,對下欠了的恩不能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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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不夠,人怎麼可能只有正反?

於是隨著劇情的推進,他被揭露是謀害皇上的幫凶,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之前裝出來的懦弱和討好,裝出來的情真意切在利益面前全都餵了狗。

就在觀眾的情緒被反覆推拉之後,整個故事又傾覆過來。

他效忠著誰——信王朱由檢。一個即將上位,打算把魏忠賢連根拔起的人。為了自己所相信的人間正道,替信王鞍前馬後,心甘成為他手中的一顆棋子。沒有了骨氣,就剩這麼丁點兒的念想,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最後卻反成了朱由檢眼中的破綻,成為刀下的亡人。

他對過也錯過,甚至於在動蕩的世道里,他的對和錯竟沒有什麼分別。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無私的正義化身,不是英勇的偉光正。他跟所有人一樣,為了活而苟且,為了命而報恩,為了信念而戰鬥,為了權力而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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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看陸文昭這個角色,勾陰夠損,夠有血有肉,夠立體也夠搶戲。就像剝洋蔥,每翻到一層便會有一層的驚喜。

可當我把陸文昭這顆洋蔥剝到盡頭的時候,一度淚流滿面。他那淺淺的愛情隱沒在離別時的抬手之間,要做的大事太多,哪裡顧得上心底兒女私情。他那耿耿的忠心破碎在被主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別人要做的大事太多,哪裡會顧及一個棋子的死活。

在家國天下的大背景中,這樣的人註定是一出悲劇。

為什麼他換了個活法結局依然是死,依然有無數的犧牲?

因為有人說了:「誰也救不了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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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上下,從官吏到百姓,草木皆兵。何人不得妄議朝政,話更不可多說、亂說。無常簿一寫,腦袋就搬了家。陸文昭一個人的兩面三刀就以說明在當時的情況下,人要保住小命又想做出點什麼有多難。

他從來沒想拯救這世道,他唯獨有點痴心妄想,成為改變世道的人背後的力量。若非如此,苟延殘喘地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奈何政治的修羅場終將他埋葬,冷硬的龍椅坐的同樣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

也許他在生死的瞬間,始終期盼信王能夠做到當初的諾言,剷除閹黨。可我們都知道最真實的歷史,閹黨雖滅,朱由檢卻成了亡國之君。江山易主,改朝換代,又免不了割草般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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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根本沒有一種活法是對的。

而我只想知道,苟活多年的千戶陸文昭,死的那一刻,有沒有後悔那些被磨沒的骨氣和理想,有沒有後悔當初沒能死在戰場上,也好過看著家國腐爛到底。

又或者,從全軍盡墨的一開始,他的心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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