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匹野馬，儘管他是個渣男

拾遺物語

誰不是一邊喪入骨髓，一邊努力生活呢？

1

史上最喪動畫片

對，我說的就是《馬男波傑克》。

這部動畫在美國的評級是PG-13，

「13歲以下兒童請在家長陪同下觀看。」

是因為太黃？是因為太暴？

都不是，是因為超喪。

所以被很多人評為是「世界上最喪的動畫片」。

儘管它超級喪，

但如果你讓我推薦一部最有深度的動畫，

我一定會推薦《馬男波傑克》。

《馬男》已經播出5季了，

豆瓣評分最低是9.2，很恐怖吧。

2018年，《紐約時報》再次將《馬男》列入年度十佳：

「條件相同的情況下，

我不想連續幾年列出同一部劇，

《馬男波傑克》是第一次破例。」

這部看似超喪的動畫，

其實骨子裡三觀奇正。

它回答了一個永恆的命題：

沒希望的人生是不是就不值得堅持？

2

我是不是一個好人？

年輕時的馬男波傑克，

因為飾演情景喜劇《胡鬧的小馬》，

而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但中年之後他逐漸過氣，

慢慢淪落成一個loser一個渣男。

成天就是：

酗酒，

抽煙，

嗑藥，

約炮，

窩在沙發上重溫《胡鬧的小馬》，

緬懷過去的輝煌。

不僅如此，

他還自私自戀、暴躁易怒，

不懂珍惜、不負責任，

總是傷害身邊人，

無論伴侶，還是朋友。

我們身上的一切缺點，

都可以在波傑克身上找到影子。

更可怕的是，

這個大喪比，

竟然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還時常以為大家都很喜歡他。

這部動畫提出了一個概念——凍齡點。

「凍齡點，就是你停止成長的那一刻。

每個人都有一個凍齡點，

在這個時間點以後，

我們都不會繼續成長了，

心智只停留在這個時刻。」

凍齡點這個概念，

其實跟羅曼·羅蘭的名言差不多一個意思：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歲上就死去了，

因為過了這個年齡，

他們只是自己的影子，

此後的餘生則是在模仿自己中度過。」

波傑克此時就處於這個狀態，

在拍完《胡鬧的小馬》的那一刻，

他其實就已經「凍齡」了。

波傑克的經紀人兼炮友「貓女卡洛琳」，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便天天「敲打」波傑克。

為了重整旗鼓，

波傑克決定出版一部自傳。

但波傑克有拖延症，

拖了一年半還沒動筆，

出版社只好給他找了一位槍手——戴安。

共同生活一段時間後，

戴安寫出了真實的波傑克。

她在網上發了三章，

便引起了巨大轟動。

波傑克看到文章後，

看到真實的自己後嚇傻了，

他拒絕承認自己是這樣的渣男，

拒絕出版這本書，

「五天內，我自己重寫一本《馬男波傑克自傳》。」

結果如你所料，

波傑克什麼都沒寫出來。

波傑克跑去槍手大會找到戴安，

「我知道自己自私自戀，

又有自毀傾向，

但內心深處，是個好人，

我需要你告訴我是個好人，

戴安，告訴我，求你了，

告訴我，我是個好人。」

戴安沒說話，沉默。

後來，老友陶德告訴他：

「你不是個好人，

如果你能爽快承認這一點，

也許你晚上還能睡得踏實一點。」

波傑克這次意識到：

自己是一個十足的渣男。

但波傑克萬萬沒想到，

這部別人代筆的自傳，

這部他萬分討厭的自傳，

竟然拿了金球獎，

波傑克因此又「紅」了。

3

渣男是如何煉成的？

波傑克再次走紅後，

被電影《一代驕馬》選中，

出演片中男一號「驕馬」。

波傑克實在是太高興了，

因為這部電影的原形「驕馬」，

是他童年時的偶像。

為了拍好《一代驕馬》，

波傑克開始忙碌起來，

戒煙戒酒，

鍛煉身體，

聽勵志雞湯，

他想變成積極向上的Zelda。

Zelda和Zoe，

是情景劇《花生醬先生》中的一對孿生姐妹。

Zoe悲觀消極，性格內向。

Zelda陽光積極，性格外向。

Zoe代表悲觀主義者，

Zelda代表樂觀主義者。

每個人骨子深處，

要麼是Zelda，要麼是Zoe。

毫無疑問，波傑克是一個典型的Zoe。

所以，他很想變成Zelda，

想積極地過好人生。

波傑克實在是太「積極」了，

以至於拍驕馬賽跑輸了的場景時，

他竟然進入不了人物情緒，

拍了很多條，都過不了。

偏在此時，波傑克的媽媽給他打來了電話。

「我看了你的自傳，波傑克。

是得有多自戀，

才會以為大家都會買關於他的書啊。

…………

我知道你想要幸福快樂，

但是你不可能得到。

你繼承了我和你爸內心的醜惡。

你生來就支離破碎，這是你天生的。

現在儘管你可以用工作、書、電影，

還有你的小女朋友來充實人生，

但你依舊不會完整，

你已經無藥可救。」

母親這一通電話，

立刻讓波傑克從頭到腳冷到底，

他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波傑克。

波傑克為什麼這麼渣？

就因為他生在一個不幸的家庭，

他有一個歇斯底里的媽媽，

還有一個不可理喻的爸爸，

波傑克從小就在爸媽的對罵聲中長大。

因為婚姻生活極不和諧，

兩口子都把失敗人生的責任推給波傑克：

「我人生這麼糟，都是因為你。」

「你毀了我，波傑克。」

從第一季到第四季，

但凡波傑克的爸媽出現，

就只有一個主題——對波傑克進行無盡的羞辱。

波傑克學電視里的人抽煙，

被嗆得咳嗽起來，

媽媽看見了問：你在幹什麼？

波傑克把煙掐滅：對不起。

媽媽卻說：這是上等好煙，你得把它抽完。

波傑克說：但是我不想抽了。

媽媽說：你必須把它抽完。

波傑克只好哭著點燃煙。

波傑克問：你懲罰我，是因為我抽煙還是因為我偷煙？

媽媽說：我懲罰你是因為你還沒死。

波傑克向爸爸示愛，

他做了一個心形的賀卡。

波傑克：父親節快樂，爸爸。

爸爸問：這是什麼？青豆角嗎？

波傑克說：是心。

爸爸不屑：你這技術也太差勁了。

波傑克：我儘力了。

爸爸：你沒有儘力！你絕對是偷懶了！

爸爸狠狠抽了波傑克一巴掌。

小時候，媽媽給波傑克一個棒棒糖，

「你希望得到媽媽的愛，就去外面給他們表演唱歌。」

這樣的種種行為，

導致波傑克從小就以為：

得到愛必須是有條件的，

人們對他的喜愛，

也都是有條件的。

比如喜歡他的表演，喜歡他的錢。

這造成了波傑克的「愛無能」，

他既不知道怎樣去接受愛，

也不知道怎樣去愛別人，

所以他總是不珍惜、始亂終棄，

總是得罪對他好的朋友和伴侶。

渣男，就是這樣煉成的。

終於，在拍攝《一代驕馬》時，

波傑克和導演發生了衝突，

波傑克連招呼都不打，

就開車離開了片場——罷演了。

等他浪蕩一段日子回來時，

發現《一代驕馬》已經拍好了，

導演用特效製作了「波傑克」。

搞砸了一切的波傑克終於明白和承認了：

「我確實是一個很渣的人。」

於是他想做出改變，

他又開始跑起步來。

波傑克為什麼要跑步？

因為9歲的時候，

他給偶像驕馬寫信訴苦說：

「我是個好孩子，我喜歡玩和上學，

但有時候我會感到悲傷。

有什麼辦法不傷心嗎？」

驕馬回答了這個提問：

「波傑克，我像你那麼大時，

也經常傷心，

我的家庭也並不幸福。

但有一天，我開始奔跑，

一切就變得有意義起來。

所以，波傑克，

當你悲傷時，就一直向前奔跑吧。

你的人生中總有人想要阻止你、拖慢你，

但別讓他們得逞，不要停止奔跑，

來路無可眷念，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

波傑克跑了幾步之後就想放棄，

他癱倒在草地上。

這時，一個路人出現了，對他說：

「會好起來的，

每天都會容易一點，

但你得每天都堅持跑，

堅持才是難的部分。」

於是波傑克又開始奔跑起來，

「Zoe或許永遠成不了徹頭徹尾的Zelda，

但我們可以選擇慢慢變得不那麼Zoe。」

4

沒希望的人生是不是就不值得堅持？

萬萬沒想到，

這部沒有波傑克參與的特效電影，

竟然獲得了奧斯卡提名，

波傑克有望斬獲小金人。

波傑克高興壞了，

他四處去路演，四處去造勢。

接下來，悲劇發生了。

波傑克忙碌了很多天後才得知，

他其實並沒有獲得奧斯卡提名，

他之所以獲得了提名，

是因為主持人花生醬弄丟了提名名單，

所以在化妝間現編了一個。

波傑克的心情，

一下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他的自我救贖就此失敗，

從此一蹶不振，

就去找同為過氣偶像的女星薩拉嗑藥。

薩拉和波傑克坐在汽車旅館裡，

一邊嗑藥一邊看電視，

沒想到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薩拉竟然得了奧斯卡獎。」

薩拉發現自己得了奧斯卡後，

最初很興奮，

然後就是無盡的失落，

「奧斯卡不會讓你永遠快樂，

不會解決你的問題，

你贏得了奧斯卡獎，

第二天你還是你自己。」

這番話徹底擊垮了波傑克，

他原以為獲得奧斯卡獎後，

人生就會充滿意義，

但薩拉卻告訴他並不是這樣。

路演時，蜘蛛吉爾就對波傑克說：沒有什麼能永恆。

波傑克說：得了奧斯卡，人生就有意義。

吉爾問：然後呢？

波傑克答：我會被人記住。

吉爾問：然後呢？

最後波傑克說著說著，發現自己也不知道了。

現在薩拉用實際例子證明，

「一切好像真的沒什麼意義。」

於是，波傑克整個人就垮掉了。

在和波傑克經歷一趟嗑藥之旅後，

因為嗑藥過量，

薩拉死在了波傑克懷裡，

波傑克再次遭受巨大打擊，

他覺得活著實在沒什麼意思了，

於是在得罪完身邊所有人之後，

他開著一輛車直奔荒野，

準備在此了結餘生。

「我們活得就像不斷推石頭的西西弗斯，

既然人生這麼荒謬，

為什麼還要活著呢？」

當波傑克放開方向盤，

正準備自殺時，

突然看見了在沙漠中奔跑的野馬，

「這群野馬，

為了擁抱奔跑而奔跑著，

就像是西西弗斯，

雖然看起來很荒誕，

但他們卻顯得是那麼的幸福。」

西西弗斯每天推石頭上山是無意義的？

其實可以讓他有意義。

假設西西弗斯每推一次石頭，

就可以把山間5個人救出苦海，

然後第二天再推，

又可以救出5個，

那每天推石頭就不是無意義的事了。

波傑克一下就明白了：

「如果你做的事能讓這個世界變好一點，

你就會覺得，

我做的事情並不是重複的無意義的工作。

在這恐怖無聊的世界裡，

我們人和人之間這一點的溫情，

不正是活下去的意義嗎？」

波傑克放棄了自殺。

5

父母皆禍害？

《馬男》第四季播出後，

所有人都備感意外，

因為第一集裡面竟然沒出現馬男。

波傑克去哪裡呢？

第三季結尾沒有自殺的他，

開著車回到了父母的老家。

在維修父母老房子的過程中，

波傑克逐漸了解父母的一切。

波傑克的媽媽碧翠絲，

兒時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四口之家。

波傑克的外婆，

也是一個熱情陽光的人，

而波傑克的外公，

是一個很有名的商人。

但不幸發生了，

戰爭奪去了波傑克舅舅的生命。

波傑克的外婆痛失愛子，

從此精神抑鬱，

成天去酒吧買醉嗑藥，

波傑克的外公忍無可忍，

便給她做了額葉切除手術，

被切除額葉的波傑克外婆，

從此性情大變——脾氣暴躁，麻木冷漠。

碧翠絲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

因為從小就被粗暴對待，

所以她成為了一個渣女。

波傑克外公原本想把碧翠絲嫁給合伙人的兒子，

偏巧此時，

波傑克的的父親出現了，

這個渴望成為小說家的文學青年，

用花言巧語勾住了碧翠絲，

將生米做成了熟飯，

波傑克外公只好同意兩人結婚。

但波傑克出生後不久，

就陷入父母的成天吵架中。

碧翠絲後悔嫁給波傑克父親，

「我優渥的生活從此泡湯了。」

波傑克父親心裡也覺得憋屈，

因為他被老丈人逼去家族企業上班，

「我的文學夢想從此泡湯了。」

於是兩人就把婚姻的不如意，

全部撒到了波傑克身上，

「你這個廢物，你毀了我的一生。」

以前波傑克一做了壞事錯事，

就把責任推給社會推給父母，

現在他發現，

其實父母也是受害者。

「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碧翠絲，

無法與人建立親密的關係，

因為她不曾得到過愛，

自然也不懂得如何給予愛。」

知道父母的遭遇後，

波傑克心裡就不那麼恨父母了，

甚至產生了一些同情：

「這個世界需要好媽媽。」

波傑克和媽媽之所以這麼渣，

追根溯源，病根都在原生家庭。

人是經歷的總和，

我們每個人都是由無數經歷組成的，

這些經歷會變成印記，

有好的也有壞的，

最終雕刻成我們現在的模樣。

沒有誰天生就那麼渣，

除非生在一個不幸的家庭。

這個世界不僅需要好媽媽，也需要好爸爸。

6

誰不是一邊喪入骨髓，一邊努力生活呢？

終於迎來了《馬男》第五季，

第五季的第六集，

在IMDB上的評分9.9，

無限接近滿分。

這一成就即使是神劇《瑞克和莫迪》也沒有做到，

實在是驚為天人。

在這一集里，波傑克的母親去世了。

這一集的整個故事，

就是波傑克在母親的葬禮上的獨白。

面對著棺材，波傑克說了很多。

他說母親臨終前對他說了一句——I see you。

波傑克高興壞了，

因為他這輩子從來沒得到過母親的疼愛和關注。

但到臨終時，

母親終於「看到了我」。

波傑克一直都在等待一句「I see you」，

在54歲的時候，他終於等到了。

但波傑克的開心，

只維持了很短很短的一會會。

最後他發現，

母親臨終前所說的「I see you」，

其實並不是「I see you」，

而是重症監護室指示牌——ICU。

波傑克很失落：

「我終生追求的母親的關注，

其實從來沒有得到過，

之後也再也不會得到了。」

這個結果，

一點都不像中國電視劇《都挺好》。

在《都挺好》結尾，

老爺子最後幡然悔悟，變好了。

但這個結果更符合現實生活。

波傑克一直想證明自己，

但不管他如何努力，母親從不表揚他。

你知道碧翠絲為什麼從不誇波傑克嗎？

因為如果誇了波傑克，

她就喪失了對波傑克的控制權，

而只要一直折磨他，

他就會一直討好自己。

現實生活中很多家庭，不一直就是這樣嗎？

母親的逝去，

也讓波傑克意識到，

「再也不能把犯錯推給母親了。」

以前波傑克一犯錯，

就喜歡把責任推給原生家庭，

意思也就是說，

「沒有這樣的母親，我怎麼會這樣。」

但現在母親死了，他再也找不到借口了。

他的朋友陶德說得一針見血：

「你壞就是因為你壞，

不要把原生家庭當做你活成渣男的借口。

別把酗酒、嗑藥、不負責任，

推給原生家庭、推給父母，

你壞，就是因為你會做壞事。」

波傑克很沮喪，

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壞人，

永遠都做不了好人了。

但戴安對他說了這樣一番話，

「世界上根本沒有好人和壞人之分，

我們只是……人。

偶爾會做壞事，偶爾會做好事。

如果你此刻做壞事，那就是壞人。

如果你此刻做好事，那就是好人。」

波傑克終於明白了：

要變好其實很簡單，做好事就可以了。

於是波傑克又變得積極起來，

試著不再渾渾噩噩，

試著與人好好交往，

試著去重新拍戲，

儘管與導演產生了衝突，

但這一次他沒有選擇逃跑，

而是選擇了溝通。

波傑克也嘗試著戒酒，

但是一次性戒斷太難了，

於是他給酒瓶畫上刻度，

一天只喝那麼一點。

linzithelord評價這個細節設計得很好：

「這個細節太贊了！

生活中沒有什麼一蹴而就，

從一個勝利到另一個勝利，

只有日拱一卒而已。

你說你想變好，但你不知道怎麼辦。

很簡單，從小事做起，一點點地變好。」

但是第五季的收尾，

波傑克又出現了意外，

他在萬聖節派對上摔傷了腰，

於是服用止疼葯，

一服竟然嗑藥上癮了。

這真是一件讓人沮喪的事情。

要是換做第2季或第3季的波傑克，

他一定會選擇躲避或逃跑，

但這一次他沒有習慣性的選擇那條容易的路，

而是選擇了一條很遭罪的路——走進了戒毒所。

「你好，我是波傑克，你知道我是誰，因為我很著名，而且我提前打過電話了。」

「我來是因為，我需要幫助。」

波傑克儘管依然很混蛋，

但他正努力變得更好。

「每天堅持，就會容易一點點。

困難的部分是你每天都要堅持。

但只要堅持，

就真的會一天天容易一點。」

沒有奇蹟會發生，

不會有人從天而降來拯救你，

只有靠自己，

每天拯救自己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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