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靜穆，中國石窟造像藝術美的衍變（下）

上一期我們說到，魏晉時期的佛像造像風格，自北魏後期開始，便步入了「秀骨清像」的階段，石窟造像越來越成為中國匠人發揮自己精湛技藝的方式，並且造像風格也在逐漸融入中國人獨有的審美意趣，佛像在不同的時期，都呈現出其獨一無二的特殊美感，或宏大，或清麗，或婉約，或俊朗，不管是什麼造像風格，又運用了什麼樣的造像技術，都只能顯示出一件事，那就是中國人對於佛像創作所呈現出來的敏感與巧思，才是使中國的佛教石窟造像藝術屹立於世界藝術之林的原因。

氣度非凡——隋唐

時間推展到隋唐時代，幾度盛世更迭，國力昌盛，萬朝來賀，經濟與文化盛況空前，由於政治經濟和文化的高度發達，中外國際交流日益頻繁，唐朝的文化又顯示出了一個新的特徵，那就是文化的兼容並進。

隋唐時期的藝術不僅僅局限於民族藝術的發展，更廣泛吸收外來藝術，書法繪畫，詩歌舞蹈，多種多樣的藝術活動在盛世中高歌並進，到了大唐，藝術風氣顯得朝氣蓬勃，富有創造力與極強的審美特徵。這樣的藝術圖景與唐人因強盛國力所產生的文化自信息息相關，而在這樣寬容與兼并的時代精神的影響下，唐代的藝術創造者，或稱匠人們，也興起了十足的造像熱情。

東崖大佛

麥積山石窟藝術研究所

當然了，隋唐時期的整體社會環境也是使石窟造像興盛的原因之一。穩定的政治環境，蓬勃的經濟環境，多元的文化環境，歷代統治者的大力提倡，加之玄奘法師取經歸來後對佛法的宣揚，佛教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與之相對，佛教造像迎來了新一波的建造熱潮。

龍門石窟的盧舍那大佛當屬其中最為宏大、壯麗，最具有藝術代表性的石窟造像。

盧舍那大佛是由唐皇室出資並請高僧善導監製完成的，建造歷時三年零九個月。盧舍那大佛面型飽滿方正，長眉細目，雙眼微睜，向下俯瞰，嘴角微微翹起，帶著含蓄而溫和的微笑，他的表情祥和而安靜，卻於慈祥中透露著令人崇敬不已的威嚴。

龍門石窟盧舍那大佛

從盧舍那大佛我們便能夠一窺隋唐石窟造像的幾個典型特徵，與魏晉時期骨相清麗的風格截然不同的是，隋唐時期的佛像雕塑一般都面容飽滿，身軀強健，氣勢恢宏，神情既莊嚴神聖，又流露出慈悲關切，神形兼得，氣度非凡。

脅侍菩薩彩塑

@莫高窟

莫高窟彩塑也同樣是唐代佛教造像藝術風格的代表作品。莫高窟，又稱千佛洞，雖始建於前秦，但在隋唐才達到全盛發展，其造像多為群像組合，衣飾華麗，動作微妙且精準，人物動態豐富，不同的塑像人物有其各自精確的表情傳達，菩薩慈悲，力士怒目，唐代藝術崇尚造像寫實與注重華麗美感的藝術風格在此得到了蔚為壯觀的展現。

脅侍菩薩彩塑

@莫高窟

世風人情——兩宋

經過五代的動蕩與朝代更迭，宋朝的統一讓中原地區的經濟與文化得到了回春，商業手工業的發展盛況空前，市民階層不斷擴大，城市經濟不斷發展，兩宋時期的社會風氣、文化思潮也逐漸向世俗化方向改變。

城市經濟的發展變革也同時影響到了宋代佛教的傳播與佛教藝術的風格展現，此時的佛教石窟造像，主要的特徵便是「世俗化」，當我們觀看宋元時期的石窟造像，我們會發現，佛的形象與往代相比似乎更似世俗常人的樣子，在神情中隱隱流露出世人的情感。

毗盧洞文殊全身像

大足石刻研究院

從麥積山石窟中的「釋迦會子」像中，我們便能夠感受到佛陀的人世情感。「釋迦會子」像位於麥積山石窟第133號窟室，由釋迦牟尼和他的兒子羅睺羅的像組合而成，佛祖抬起右手伸向羅睺羅，手心向下，彷彿想要輕撫愛子的發頂，羅睺羅低垂雙目，雙手合十，小小的身體恭敬地靜立著，等待著父親的愛撫。

釋迦會子像

麥積山石窟藝術研究所

匠人將父子相會的場景定格於此，足以顯示出古代勞動人民的巧心妙思，雖是靜態的雕塑，卻流於動態，我們彷彿能夠從這片刻的相遇中感受到佛祖與子相會後複雜的心境，感受到佛祖對兒子無法言說的慈愛與柔情。

四川大足石窟是始建於唐永徽元年（公元650年），盛於宋代的大型石窟建築群，在大足石窟內，保存著數量眾多，藝術價值極為豐富的宋代造像，大足石刻中菩薩像的數量最多。北山石窟中的日月觀音像，又被稱作六臂觀音，衣物紋飾繁複華麗，雍容華貴，神情溫和端莊，姿態端莊優美，皮膚肌理圓潤柔美，面部表情雕刻地尤為細膩，彷彿正在溫柔的微笑，不禁讓人由衷地讚歎古代匠人巧奪天工的雕刻工藝。

日月觀音

大足石刻研究所

同樣位於北山石窟中的普賢菩薩，坐於白象背上，寶冠配玉，衣袂飄飄，姿態端莊，落落大方，微閉雙眼，彷彿正在沉靜深思，更顯文靜與秀美。而這尊普賢菩薩像也由於其東方女性的嫻雅靜美而被稱作「東方維納斯」。

普賢菩薩

大足石刻研究所

中國的石窟造像藝術，不僅僅是佛教精神的凝聚，更是各時代文化精神的展現，中國人民獨特的審美意趣和審美觀念就包含在這卷徐徐展開的藝術圖景中，不同於繪畫，不同於典籍，而是以這樣生動立體的方式帶我們敲開了佛教藝術的大門，書面表達尚不能表述出造像精美的萬分之一，圖片只會將塑像變成平面化的刻板展現，如果親眼觀仰，直觀塑像所帶來的美的衝擊，相信又是另一番美的思悟。

寶相莊嚴，中國石窟造像藝術美的衍變（上）

編輯丨游原

圖片丨網路

責編丨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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