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的一首詩，語境深渺，情韻悠然，引人深思

劉禹錫是中唐著名詩人，他的作品簡潔明快，風情俊爽，既有詩人的摯情，也有哲人的睿智，極富藝術張力和雄直氣勢。比如「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就昂揚高舉，格調激越；再如「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憤激而不淺露，感慨而不低沉，惆悵而不頹廢，令人讀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下面這首詩也是寄寓了深情，先一起欣賞。

與歌者何戡

唐代：劉禹錫

二十餘年別帝京，重聞天樂不勝情。

舊人唯有何戡在，更與殷勤唱渭城。

劉禹錫的祖先為漢景帝賈夫人之子劉勝，而且他本人也勤奮苦讀，天資聰穎，可是這些並沒有讓這位生性倔強的詩人仕途平坦，更不用提什麼實現青雲之志。王叔文被皇帝賜死後，劉禹錫與柳宗元等八人先被貶為遠州刺史，隨即加貶為遠州司馬，之後又一貶再貶，前後算來竟有23年之久，以至於他自己都悲憤地說，「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人生有幾個23年，讓重回帝京的老劉感慨不已，既有驚詫，也有慶幸，更有悲情。看見長安街市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切彷彿是那麼熟悉，又好像如此陌生。恍惚間老劉覺得，很多昔日的故友都一起來歡迎他回歸，再揉揉眼睛，一個個卻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唯有舊時的一首老歌依然回蕩在耳畔。

「二十餘年別帝京，重聞天樂不勝情」，劉禹錫情不自禁地吟誦出這兩句詩，沒有深沉的感傷，只是娓娓地敘說，詩人彷彿忘記了這23年來的所有傷痛，一切都如浮雲飄過，又隨流水逝去，留下來不是悲痛欲絕，也不是憤憤不平，而是豁達和容忍。今日的老劉似乎變了一個人，他不再說「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而是輕聲細語地說，「重聞天樂不勝情」。原來他依然很懷念帝都的音樂，其實內心裡是放不下曾經的友情。

詩的前兩句由今而入昔，言簡意豐，第三句折轉入正題，妙以何戡之在，點出舊人之不在，但詩人內心的無限悲痛，隱於字背。何戡，唐代長慶時期的著名歌者，劉禹錫一度與他成為至交好友，這裡也引申借指遭逢世亂後倖存的歌者。

當年的宮廷音樂彷彿還在詩人的耳邊迴響，曲江兩岸的桃花依舊盛開，可是物是人非，如今的何戡也和老劉一樣，不僅鬢髮花白，病眼迷離，而且記憶衰退，腿腳不便。唯有的一位舊人偏又不忘舊事，又為他唱起了當年送別的離歌渭城曲，「西出陽關無故人」。一曲離歌讓老劉再次憶起往日的「別帝京」，新愁舊怨都齊襲心頭，好像錢塘江的大潮，一浪高過一浪。

劉禹錫的這首詩，語境深渺，情韻悠然，引人深思。生命中有些緣分只有久別重逢時，才猛然心生感觸。詩人一路顛簸，沒有客死他鄉已屬萬幸，都是因為他堅強不屈的性格以及豁達的情懷。本想回來後忘記這些傷心之事，卻不料生活中總有一些一直縈繞不去的惆悵，詩人只好用文字將其沉澱下來，留給以後慢慢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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