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鵬舉：知音賞好詞 妙手解連環
《宋詞賞析》是一本膾炙人口的宋詞鑒賞名作，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總社將其收入「程沈說詩詞」系列於2019年出版，立意新穎，裝幀精美、校勘嚴格，可謂出版界的一次有益嘗試。
據程千帆先生後記，此書脫胎於沈先生一部沒有寫完的講課筆記《北宋名家詞淺釋》。名為「淺釋」，實則是先生為青年教師和研究生開設的課程，因而內容上省去了文學史上常識類的知識，專就難懂的，特別是詞的技巧上難懂之處闡發。這樣一來，此書的內容用網路流行語來說就是「滿滿的乾貨」。邊讀邊品，沈先生該書的價值在筆者看來，大致有以下三個方面，待一一道來。
一、揭示了絕妙好詞之妙處。那些傳播比較廣的、耳熟能詳的詞作，人人口中誦、心中贊，卻說不出到底如何好，沈先生妙手解連環，把好處揭示給人看。北宋名家詞部分，選了11家詞人的45首詞，其中不乏讀書人耳熟能詳的作品，比如范仲淹的《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晏殊的《破陣子（燕子來時新社）》、柳永的《雨霖鈴（寒蟬凄切）》等等。這些絕妙好詞，膾炙人口，首首心頭好，個個以為妙，但好處到底在哪？卻像嘴裡含了橄欖，滋味未必能說得出。讀沈先生的賞析，則猶如跟了高明的導遊，順著她指點的視角看，那一派渾淪美景及其中隱藏著的、值得駐足品味聚焦處，都一目了然。
二、解決了文學史上的某些問題。「詞」被稱為「詩餘」，向有詩尊詞卑之說，一度對詞體的評價不高，其中一個原因是詞作多剪紅刻翠的艷科或旖旎溫柔的情語，內容上不登大雅之堂，有人甚至認為這些娼風艷曲連比興手法都不配使用。
《宋詞賞析》附錄有《清代詞論家的比興說》一文，此文闡釋的是清代詞論各家關於「比興」說的觀點及相互的啟發、補充，而用以論述印證清人觀點的，卻都為兩宋詞作。沈先生對兩宋詞作在思想內容和藝術手法上的承傳衍變，在賞析具體作品時有闡釋、點撥，在論述清人詞論的比興說時，則進行了全面系統地理論闡釋。結合沈先生的詞作賞析和理論研究來看，從詞史上說，詞作用比興、有寄託是隨著時代變遷而滲入疊加的，比如，南渡之後，隨著國破家亡慘劇的發生，許多詞作，尤其是南宋的詞作，越來越多地有所寄託了。
還有一些老生常談的「文學術語」，沈先生給出了全面解題、例說。通過先生的賞析，使讀者對情景交融這樣的術語有更全面深入的掌握。
三、對前人某些「驚鴻一瞥」似的斷語給予詳明地闡揚。有些詞作前人有評價，但這些評價極其簡短，點到為止，即便行家裡手也未必全理解。沈先生通過示例解析，把斷語還原為邏輯推理和賞析說明，給人曲徑通幽，豁然開朗之感。
周邦彥有句詞雲「縱妙手、能解連環」，讀沈先生《宋詞賞析》則有如此感。所選的近百首詞均為絕妙好詞，每一首都是藝術形象完整的「連環」，詞作的渾然和精緻，需要妙手慧心解鎖，而沈祖棻先生正是那位告訴我們解鎖密碼的高人。
來源：《中國出版傳媒商報》2019年7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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