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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長安十二時辰》導演:如何避免拍成「美劇24小時」

《長安十二時辰》劇照

《長安十二時辰》突然就火了,在沒有任何前期宣傳的情況下。

一秒都捨不得快進,快進算我輸,倍速觀看殺手,以及美劇質感,電影感……在優酷上,滿屏的「自來水」發出這樣的彈幕。而在一向對國產劇嚴苛打分的豆瓣上,也給這部劇帶上了「良心劇」的標籤,截至目前給出了8.6的高分。

昨晚(7月4日)晚八點,《長安十二時辰》上線四集「二更」。優酷數據顯示,開播不到一刻鐘,湧入觀眾數量已超上周開播一小時的數量,觀影熱情堪稱「井噴式」。

這部號稱「24小時反恐劇」講述了在唐朝上元節前夕,長安城混入可疑人員,身陷囹圄的張小敬臨危受命,與少年天才李必攜手在十二時辰內破除隱患的故事。

口碑是先從「服化道」開始爆的。此外,緊湊的節奏、乾淨的畫面、半文半白的台詞,劇中的服飾、食品,也掀起了一股考據潮,「親王」馬伯庸也在微博上轉載了一些唐朝風俗考據的文章。

「什麼電影品質?這都是自嗨的,怎麼可能電影品質?」面對如潮的好評,導演曹盾是清醒的。在近日接受鈦媒體等採訪時說,因為制播周期的關係,電視劇比電影的品質還是要差點意思。

《長安十二時辰》導演 曹盾

在採訪當天,曹盾一身T恤、短褲加人字拖出現在了採訪間,與其在服化道方面的嚴格把控形成一種微妙的對比。曹盾透露,劇中每一個角色,甚至包括群眾演員在內,所有人的服裝都是自己製作,「沒有一件是租來的,很多布都是我們自己織的,上面的圖案都是我們自己印染的。」

曹盾並不希望被貼上「對標美劇」的標籤。「為什麼不叫長安24小時,這是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曹盾說,一開始在接這個戲的時候,他們就在想,怎麼能不拍成美劇24小時。

但這不妨礙這依舊是一部難得的「良心劇」。知名IP改編的作品連續撲街的今天,其實越來越多創作者明白,手裡攥著知名IP改編的作品,很多時候是一把雙刃劍,更多的時候,是書粉和劇粉兩頭不討好。曹盾面對長安十二時辰,在尊重馬伯庸的創作的前提下,也融入了新的理解,進行了二次創作。

曹盾希望有自己的「張小敬」。他對自己的作品表達是略顯苛刻的。鈦媒體了解到,就第一集的劇本,導演要求編劇團隊寫了23個版本,直到導演心中滿意的張小敬為止。馬伯庸手中的張小敬是一個「活人」,但是曹盾抓不住,他必須要仔細揣摩。

他還為作品增加了原著中沒有的元素。比如說,在描述李必與林九郎集團的鬥爭中,意為法家與道家的政治思想流派之爭,這部分在馬伯庸的原作中沒有。曹盾認為,如果僅是兩個集團的權力爭鬥,那就落入窠臼了,而兩種政治思想流派的對撞,才是這一切背後的文化根基。

當然,這前提是,這部劇依舊花了7個月的拍攝周期,比導演預期的多了一個多月,而多出這一個月的預算,曹盾沒有向任何一個投資方要錢,自掏腰包,他說「如果大家都願意超,如果像我這樣超,我特別歡迎。」

而觀眾也正在為這樣的投入「買單」,在網路社交輿論環境中,越來越多的話題正在關注「服化道」影視製作側的話題,而不是停留於演員、劇情和角色等。正如去年暑期大熱的《延禧攻略》,於正說當時大膽啟用片酬較低的新人演員,把更多的預算放在了製作層面。

但曹盾認為這一次和此前的狀況還不大一樣。因為這部劇在沒有宣傳的情況下就播了,沒辦法預先鋪設一些營銷的概念,這是歷史情懷、文化傳統促使觀眾更關注了這些。「我覺得唐文化本身就是我們民族的情懷,就像義大利人對羅馬時代的情懷,像埃及人對法老時代的情懷,是值得我們驕傲的。」

這也是曹盾第一次與互聯網公司合作,是他出品的第一部網劇,優酷投資出品,優酷獨家播出。背靠阿里大集團,曹盾有了全新的體驗。

「可以說如果今天《長安十二時辰》不是跟阿里合作的話,此刻能不能播出還是個問題,這是實話。」在以往與影視民營公司合作的模式里,曹盾的工作方式是,對方找到一個好題材找到曹盾,拍攝完畢之後,工作也就結束了。

更重要的是,視頻平台正在改變劇集製作的規則。在以往,影視公司將電視劇版權分銷給給電視台或網路平台,大多數是按集算錢,因為動輒七八十集注水的劇越來越常見,然而生活節奏在加快,2.0倍速觀看甚至成為常態。這一次,《長安十二時辰》從籌拍到最後製作完成,只有25集。

劇情緊湊帶來的弊端是,一些觀眾也開始抱怨說有些不懂。但曹盾沒有擔心觀劇門檻的問題,「小說那麼多知識點都能看懂,為什麼到戲看不懂,所以我並不是擔心看不懂。」

但為了照顧大多數觀眾的體驗,優酷酷看團隊在這部劇開始了新的嘗試,用產品手段輔助用戶觀影,在屏幕上加入了生僻名詞的解釋,以及長安城地圖等知識,但只先上線在手機端,像彈幕一樣由觀眾自己選擇。酷看產品團隊負責人告訴鈦媒體,這樣的嘗試目前來看是受到好評的,打開率在90%以上,今後的方向是將產品能力更多放在互動劇上。

除此之外,在這一次對導演的談中,曹盾還在對談中聊到了很多拍攝中的故事,包括對雷佳音、易烊千璽選角看法,以及葛老的扮演者、兩次獲奧斯卡金像獎提名的傑曼·葛斯頓·翰蘇(Djimon Gaston Hounsou)配音演員是「老戲骨」陳建斌的彩蛋。

以下是對話《長安十二時辰》導演曹盾實錄,經鈦媒體整理:

Q=媒體

A=曹盾

談IP改編:劇本寫了23版才找到導演心中的「張小敬」

Q:這部劇裡面包含了大量中國傳統文化的東西,但其他國產劇不同的是它的節奏比較快,有點像美劇的模式。這種中西結合的方式,一開始是怎麼給它做定義的或者是怎麼想到的?

A:節奏是本身小說就有的,所以我們只是根據馬伯庸老師小說里的寫作,爭取不要太損失放到熒幕上而已。這方面沒有太多特殊的想法,就是覺得馬老師小說本身有自己的節奏和閱讀的快感,這個東西我不想損失,所以在做劇本就考慮這些東西,拍的時候也盡量以運動鏡頭為主,讓大家覺得流暢。

Q:《長安十二時辰》以及您的上一部作品《海上牧雲記》都是根據大IP改編而成,大家也會拿《長安十二時辰》跟《海上牧雲記》比較,比如說美術風格或者演員表演等。是不是在這些古裝大頭的作品當中,已經有了一些屬於導演自己的操盤經驗之類可以分享的?

A:肯定我會從《海上牧雲記》里拿走很多經驗,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了,這些經驗帶到《長安十二時辰》中來。因為老話說是失敗就是成功之母,但是你所有的嘗試都會面臨兩個風險,一種是被認可,一種是不被認可。為什麼被認可,為什麼不被認可,你可能得自己關起門來想明白了,下次別犯這錯誤。好的地方就下次繼續保留,才能進步。

《海上牧雲記》對於我們這個團隊來說,它給我們所有人積累的實際工作經驗有了《長安十二時辰》現在這個樣子的一個基礎。因為在《海上牧雲記》之前,可以說國產劇的不管是投資還是體量還是製作理念,都跟現在是不一樣的。可以說是《海上牧雲記》讓中國國產劇投資製作理念和很多東西發生了一些小變化。

《海上牧雲記》之後有很多特別好的作品,投資也都很大,製作也很精良,這些大家也都看到了,但是我們不可能拍那麼多戲。怎麼樣去管理那麼多人來同時工作,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以前的劇組可能就一二百人兩三百人,《海上牧雲記》的時候是800人,《長安十二時辰》的時候不算群眾員,峰值的時候是一千多人。那麼怎麼讓這麼一個團隊來合理有效的工作,這也是一個需要經驗才能完成的事,這個經驗肯定是來自於《海上牧雲記》。沒有做過那個實驗,現在突然給你一千人,你都不知道該怎麼使,別說別的。

第二,《海上牧雲記》有些嘗試,後來觀眾對我提出了批評說節奏過於緩慢等。其實我後來也反思了,我其實是想忠於原著的一些文學功底。因為猴子(鈦媒體註:《九州·海上牧雲記》原作者今何在)的文字有他自己的特徵,我一直在強調說我不能把南九州的東西拍成北九州的東西,所以我得保留人家猴子本身的一個氣質,那麼我用我自己的方法去做這種嘗試。雖然觀眾很多人不喜歡,覺得太慢,拖沓,但是我個人還是覺得在這個過程中我學到了很多,所以這個經驗我並沒有把它扔掉,我是把它帶到這裡的。

馬伯庸的文字風格講故事和猴子不一樣,正是因為我帶著這個經驗,我必須要尊重馬伯庸的特點去創作《長安十二時辰》。首先,我肯定要保留馬伯庸的小說的閱讀的那種感覺,第二,我要保留馬伯庸在小說中那麼多的知識點。《長安十二時辰》當時在好多網站上,特別引起大家轟動的不就是那些知識點嗎?好多人就嗨這件事兒,你不能把這事給人犧牲了。所以我們現在看我們既保留了知識點,又加了很多東西,其實就是在保留延續馬老師的特點,就是這個東西必須帶著他的烙印,到我這再帶著我們的烙印再往下走,而不能說到我這突然變成一個沒有烙印的全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麼改怎麼改。這個是《海上牧雲記》和《長安十二時辰》之間的一個潛在的關聯關係。

Q:您剛才提到在這部劇里怎麼保持原著作者的那種作者特性,作為導演也是一種二次創作。您賦予這部劇的屬於您的作者特性是什麼?

A:我想做的事兒,第一個是把我們長安人的氣質和文化做得紮實,對於這個東西,我覺得有些對白還不是我們陝西人能做的,因為陝西人可能話更少。後來很多很多對白為什麼選擇半文半白,就是要把字減少。幾個字能表達盡量比較多一些。我前兩天看觀眾對小乙站出來之後,跟郭老的那段對話,很多人都在誇獎說,這幾句話就把兩個人的關係都寫出來了。我覺得我們做到了,這就是我們想要的效果。

Q:聽說第一集是寫了23個版本的劇本,直到寫出了您心中的張小敬,而不是馬伯庸筆下的張小敬才停止。您理解的張小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過程可以定義成是一個反客為主的創作過程嗎?因為我們看到劇里也有法家和道家之間博弈,也是原著當中沒有的東西。

A:因為馬老師寫的第一集,用電視劇的形式拍出來是挺難的,所以我在找那個感覺,當然不是所有的23版本都在為一個人服務。

我說找到我心中的張小敬,並不是我想反客為主,是我跟編劇我們倆要抓住自己心裡的那個人,張小敬在馬伯庸老師的心目中是個活人,所以他閉著眼就能看到這個人怎麼樣說話,怎麼樣行動,遇見什麼事兒怎麼樣反應,他才能寫這個小說。但是這個東西我要抓不住,就不知道張小敬面對別人說這句話、提這個問題,他應該怎麼反應,因為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反應也不一樣,懟過去的話不一樣,送過來的話也不一樣。所以我們要先去抓住這個人物,我覺得這是一個揣摩的過程,而不是一個反客為主的過程。

至於法家和道家的博弈,其實時辰跟小時的概念是一樣的。我一直在想怎麼能寫出一種只屬於中國文化的矛盾與衝突,林九郎的計算跟李必的計算,不應該只是權力的鬥爭。因為李必是道家思想的,甚至聖人也是道家思想的。因為道家思想在唐的時候是一個非常主流的思想,所以這邊是基於道的思想,無為而治,所以才跟林九郎那邊設定一個法家思想,是這兩種哲學思想在衝突,而不是兩個權力集團在衝突。

所以這是我要強調的一件事兒。但是這個東西不能形而上,不能說專門為這事而做,它影響觀眾的理解,所以我們做的最基礎的,反正你能看懂林九郎跟李必這幫人是有不同的觀念,他們之間有爭鬥,要把這層先做出來,在這個基礎上把我們中國的哲學思想放進去。至於依理還是依法,他都能表達自己的一個立場和思想,尤其是中國古代傳統文化中很多都是思想。

「不良人」張小敬

Q:怎麼樣能在人物支線豐富的同時又不影響劇情的緊迫感?

A:其實現在的進度跟馬老師小說的進度差不多,小乙好像應該也是在他的第六章。所以現在的進度跟小說進度是一致的,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不擔心,是因為我們算了算,我們整個大節點的進度基本上跟馬老師保持是一致的。我們是分三個篇章去拍,馬老師的小說我沒記錯的話是四個大章,所以我們第二章的結尾是追到了馬老師第三章的結尾。最後一個篇章,我們的集數較短,所以是正好配合馬老師的最後一章。

所以現在看感覺節奏應該不會比小說差多少,有的觀眾還抱怨說我們的第一集比小說推的快,看不太明白。我是覺得好多東西,因為馬老師的小說也要開始秀一下文字,寫一寫大唐盛景等,咱們一個鏡頭看一下,所以比較少一點。

談「對標美劇」:我們有自己獨有的表達方式

Q:《長安十二時辰》在2017年開機的時候,優酷在當年秋集活動上說要做一個對標美劇、韓劇的 「超級劇集」概念。我不知道《長安十二時辰》在創作過程當中有沒有思考過這個概念,或者說事後有沒有想過這個概念?導演自己怎麼樣思考超級劇集?《長安十二時辰》算是在這個前提下一個比較有意義的嘗試嗎?

A: 超級劇集是《長安十二時辰》決定拍攝前,優酷提出的一個新概念,當時我去參加,是秋集提出來的,我也是第一次接觸超級劇集的概念,但我能理解超級劇集,先超級了再劇集,我也努力在想超級劇集怎麼做。

後來,不管是韓劇還是美劇還是法劇也好,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說我現在一拍腦門說,我想拍美劇我就能拍,我也不是說一拍腦門說,我這戲想拍成韓劇我就能拍。為什麼?因為文化還是有差異的,美國人有美國人的文化,我們有我們的文化,這不是說你拍腦門就過去了,因為對事物的理解、表達方式、人與人的關係都不一樣,所以我們只能拍我們的戲。

前兩天有人問我說,馬伯庸原著小說是當時源自於在網上的一個猜想,是長安的一天,美劇24小時,能變成什麼樣,所以就產生了《長安十二時辰》這部小說。但是到我們這,我們其實是有自己的思考,就是為什麼我要拍《長安十二時辰》?這個事我要強行給自己一個命題。

為什麼不叫長安24小時?其實這是一個需要深入一點想的問題。我其實從來沒想過要拍成美劇,不像網上有很多人說我們是像美劇24小時,我覺得馬伯庸在創作的初期可能有這種想法,但是我們沒有。我們一開始在接這個戲的時候,就在說我們怎麼能不拍成美劇24小時。因為我們沒法拍這24小時,我沒法用分秒的概念拍成十二時辰。我不可能出一字幕,五秒,這大家就覺得太奇怪了,唐朝戲怎麼出現一秒錶?也不能分格畫面,這也不對了。

那麼我們就回過來想,我們有什麼?我們有時辰,農曆節氣,這是我們自己的計時方式,是我們這個民族獨有的,這是有科學依據的。為什麼?因為我們的經緯度,我們的春天從哪天開始,我們的夏天從哪天開始,有一個農曆,為什麼它就在中國這適合,到別的國家不適合,因為它就是符合國家獨有的一個東西。分秒的概念,矯情一點說它是英國人的,並不是我們的。反過來說,時間都不是自己的,你的生活方式怎麼是自己的?生活方式都不是自己的,你的文化怎麼是自己的?

所以,我們拍十二時辰,為什麼要把那些時辰裡頭的那些東西拿出來,就是想說我們是要拍我們自己的東西,這樣我們才能區別於美國的24小時,是我們文化獨有的東西。而這每一集的片頭,都跟這集的劇情有所關聯,這是不是我們自己的一個獨有的表達方式。

緊湊的劇情是原小說帶給我們的,如果我們能在緊湊的劇情的基礎上,再加進自己的東西,加上我們民族獨有的東西,這個東西走出去,讓其他的人看不到的時候,他才會對你尊重,對你有興趣。這是我理解的,我當時接到這個任務,說要和優酷做一個超級劇集,我們靜下心來想的一種我們認為正確的方式。

Q:這部戲的服化道、人物對白、禮儀等都跟之前的不太一樣,加上劇情本身比較緊湊,每一集的信息密度挺高的。您是否有擔心過有一些觀眾不太了解嗎?他是否會適應這部戲的節奏呢?

A:我不是特擔心。因為我問過好多人《長安十二時辰》小說是幾天看完的?當然,我是一天看完的。有人說三天,有人說兩天,大部分男同志基本上都是一口氣看完的。所以,我當時一開始就很喜歡這部戲,才去申請拍。小說那麼多知識點都能看懂,為什麼到戲看不懂?所以,我並不是擔心看不懂。中國古代文化中,唐文化應該是我們最熟悉的一個文化。我們最熟悉的應該是兩個文化,一個唐,一個宋,因為這是中華古代文化里相對最璀璨的一個時刻。

唐文化的風格是很長安的,比如我們西安人,因為我們生在這個地方,長在這個地方,大家更了解,大家好多還是知道這個城市。包括以前我們做影視作品,向大家普及了長安的氣質,長安的雍容華貴,長安的美,所以我不覺得看不懂。

當然,還有個別老師問我說,人物對白裡頭有些把半文半白的對白,說你有沒有擔心看不懂。我回想了一下,1983年的時候我11歲了,我看《紅樓夢》,覺得我能聽懂。83版《西遊記》也有很多半文半白,不也看得挺開心的嗎,為什麼到今天看不懂?九年義務制教育這些我覺得早該學了,三年級現在都有古文教育了。我覺得要說實在看不懂,這個也不好說,但是我覺得能看懂。

Q:這部劇最先是從「服化道」等製作側的角度先爆的,其實從去年開始,包括《延禧攻略》在內,大家討論最多的也是這些話題。您怎麼看待現在這樣趨勢呢?

A:我覺得這跟我的情況不太一樣,去年有些劇大家討論的是營銷手段、宣傳手段,都是去年主流的一個營銷和宣傳手段,區別於以前的大製作。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沒宣傳就播了,沒法預先鋪設這些東西。但是觀眾會看到,我覺得唐文化本身就是我們這個民族的一個情懷,就像義大利人對羅馬時代的情懷,像埃及人對法老時代的情懷,都是一樣的,是值得我們驕傲的。所以當他們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如果他們覺得美,進而引發了討論,跟前面其他的劇的現象不是一種情況。

第二,我之所以認為是有區別的,是因為我們只放出來了12集,很多情節還沒有展開,我看好多人都是一口氣看完的,反正我是一晚就看完的。看完之後也沒看出情節發展了多少,所以就先做一些第一印象的分享、探討,畢竟很多情節還沒看到,後面的情節會發展出來。所以現在都是第一印象,我覺得跟整個劇播完之後,咱們再來探討這件事是不一樣的。

Q:您在處理歷史和現實劇的方面的處理勾連的時候,怎麼讓它實現你想要做到的一日長安?您覺得在處理過程當中,最核心關鍵的地方是在哪?

A:是時代情緒。我們不是一個文獻片,我們是個商業片,所以我們這個劇並沒有承載讓唐文化事無巨細的展現出來的責任和義務。但是既然是大唐,我們要拍出時代氣息。時代氣息能有一個獨特的氣質,同時有一種獨特的生活方式。人物是活在自己獨有的生活方式中,語言風格,對事物的認識,把這個做紮實了,情感就紮實了。情感紮實了,所有的情節才紮實。

至於復原唐文化,我們是有所保留,該不遺餘力的地方我們不遺餘力,比如服裝。你們現在看到的畫面中的每一個人,除了主角之外,所有的群眾演員的衣服都算在內,每一件都是我們自己做的,沒有一件是租來的,很多布都是我們自己織的,上面的圖案都是我們自己印染的。

我唯一沒要一樣東西就是刺繡,因為我覺得織和染才是當時最重要的東西,綉是一種手段。而且現在很多古裝劇為了顯得雍容華貴,都大量使用刺繡,所以《長安十二時辰》我們刻意規避了刺繡,我們想說除了刺繡之外,我們還有別的東西,所以我們就不要刺繡。迄今為止,你們看到的畫面上沒有刺繡的。

Q:這個劇裡面用了很多實景搭建,您在這個劇的同時也用了很多長鏡頭。請問長鏡頭的使用會不會提升了整個劇的場面調度的難度?第二個問題,我們知道現在電視劇在追求電影質感,但同時有個很現實的問題,電視劇的投資還是比不上電影,您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A:實景搭建也好,還是非實景搭建也好,跟長鏡頭本身沒什麼關係。這是一個自己給自己加的一個任務,我們開機前跟攝影,跟導演組開會,我們自己定說《長安十二時辰》沒想讓它流暢,運動鏡頭多,所以我們就決定盡量用長鏡頭,這部戲就定這個風格。後來就為了完成這個,很多器材等都是我們自己加工自己做的,因為現有的器材有的時候完成不了,所以我們做了很多東西去完成。

比如說,很多鏡頭很多人以為是航拍。但航拍的機器掛不了大攝影機,這是飛機載重的問題。我們就面對一個問題,如果我們用航拍,可能到這個畫面的時候,突然畫面品質會變,就是小的攝影機廉價的鏡頭永遠不可能跟專業的攝影鏡頭和專業的攝影機一樣,解析度等什麼都不一樣,整個呼吸感都不一樣。如果說拍著拍著突然變成一個GoPro的畫質,變成蘋果、華為的畫質,你還是能看出來的。

為了讓畫質統一,所以我們幾乎所有的鏡頭都是大機器拍的,沒有用航拍。這就需要我們去解決很多技術問題,所以《長安十二時辰》有一個專門的工作部門就是來解決這些器材。這一周即將更新的有一個高速鏡頭,馬上看到,那個也是我們自己做的器材拍的,因為那個難度特別大,要求基本上機器在幾秒鐘的時間裡就得跑個大彎,差不多圍著這屋子的圍牆跑一圈,它要跟爆炸噴出來的火的速度一樣快,那是我們自己的攝影機做的器材。

電視劇在時間上,我是一直覺得如果我們的劇集不能實現季播的話,我們永遠沒法追上電影。什麼電影品質?這都是自嗨的,怎麼可能電影品質?一個電影跟我們同期差不多開機的,有一個特別好的電影,著名導演拍的,可能大家還沒看到,他們也拍了七個月,我們也拍了七個月,他最多剪完三個小時,我們剪了多少個小時?面臨的情況就是他,每天工作的量多少,我們每天工作的量多少,怎麼可能是電影品質?所以如果沒有季播,沒有一季10集12集這樣的形式出現,我覺得電視劇現在比電影品質還是差一些。

Q:但觀眾也給這部劇貼了一個「良心劇」的標籤。

A:對,最終才能知道是不是良心劇,標籤都是大家對我們的支持和鼓勵,但是我們自己不能迷失在這件事情上,作為創作者好本職工作,這是一個最基礎的良心,是人和人之間的尊重,這是最重要的。就像創作者和觀眾之間,偶像和粉絲之間,都是人和人之間的尊重。對於創作者而言,這是人和人之間互相尊重的一個表達方式,我認為這個很重要。

Q:一部分觀眾覺得看不懂,比如說有一個情節,前一秒還在緊張暴走,下一秒就在看跳舞,就會想看跳舞是怎麼來服務這個主線情節的。您怎麼來回應這個問題?您怎麼把大唐的這種雍容氣度和破案的分秒必爭做一個很好的有機的結合和平衡?

A:回到我們的標題上,我們的標題不是《張小敬十二時辰》,也不是《李必十二時辰》,我們的標題是《長安十二時辰》,所以我們在劇組說過,我們的主角是長安,而不是張小敬,不是任何一個人,這個城市才是真正的主角。我們要講的是長安的危機,而不是張小敬的危機,我們要找的是長安的情懷。

為什麼那麼去拍?是因為許合(鶴)子雖然表面上看是在表演,隨著這個人走下去,她的每一場表演都是一場戰爭。為什麼?她必須最後站到花魁的位置上去。 那麼今天所有的鬥爭對於他來說就是戰爭。只有她站到最後那個位置上,永新縣的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所以那個情節跟張小敬的情節對於我們來說同等重要。

其實我們是講的表面上這些歌舞也好,其實是背後的每個人的東西。同時這是兩個節奏之間的對比,對於一個英雄人物塑造來說,他在那裡去拚命,處在危險之中,那麼百姓的生活狀態是什麼樣?我要展現。如果我不展現這個,張小敬為什麼要救他?他救的是誰?他救的就是這些人,他要保衛的就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如果這個生活方式你們都看不到,那不就變成了一句口號嗎?所以我們要去做這些東西。

Q:現在很多劇都說對標美劇,但是出來的結果大多都難盡如人意。您認為其中的原因是什麼,是技術,水平,還是態度?

A:我自己覺得是一個時長的問題,因為我們都是拿個長劇集對標美劇,對標電影質感,這不太現實。除非我們能夠真正做到美劇的播出,以及流程都是一致的,我們才能夠對標。流程不一致,工藝不一致,也就談不上對標了。就像蘋果系統和安卓系統怎麼對標?所以目前如果沒有工藝流程,我覺得暫時談不上對標,都是在自我的水平上提高。

Q:您在選擇角色方面有沒有遇到過一些糾結,雷佳音和易烊千璽是一拍即合,還是在選擇過程當中您有過自己的一些考量?這個劇播出之後,像易烊千璽他身為一個流量的愛豆,很多路人對他的表現也非常的認可。這是在您的預料之中嗎?

A:選角我沒糾結,我這人做事不太糾結,我想清楚就做了。雷佳音老師能來《長安十二時辰》,是一個非常讓我驚喜的收穫。因為確實他《我的前半生》完了以後特別火,當時擺在他面前有很多的選擇,我們有幸請到他,把他爭取來是一個非常驚喜的事情。當然背後也有平台的大量數據支撐著我選擇他。

易烊千璽,我一直都說第一時間看到小說我覺得應該是他,因為《海上牧雲記》的時候想跟他合作,想找他演牧雲生的小時候。現在看,如果當時他演牧雲生的小時候應該是一個特別好的選擇,因為他的氣質有文人的風骨。他是在我們的戲上,後來考的中央戲劇學院,他考上了當時我們還都挺高興。但是他在我們這個戲的時候,17歲,已經展現出了一個大演員該有的素質。身邊那些可以說是高手如雲,身邊都是一些老戲骨,千璽的發揮沒有失水準,這是讓全組包括很多老的話劇老師都非常讚歎,這孩子不得了,這是當時在劇組裡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他跟周一圍老師演第一場戲,第一個鏡頭拍完之後,周一圍跑到我身邊說這孩子將來可不得了。

李必扮演者 易烊千璽

談平台:如果不是阿里,能不能播還是個問題

Q:這是您參與的第一部平台自製劇,有平台方的深度參與,有什麼樣不一樣的體驗嗎?或者說在工作流程上會有哪些變化?優酷方給你哪些支持?

A:體驗跟以前完全不同。因為我們以前合作的基本上是民營公司,民營公司抓了一個好題材,或者有一個好劇本,來找我們來拍,我們拍完他銷售給一家平台,等於是我們拍完工作也就結束了。因為《長安十二時辰》都已經三年前了,他們當時能做到的很少,能把這些錢湊出來就不錯了,因為都知道這個行業是現金買賣,每天都得花錢。除此之外,其他的他們只能看看他們的資金狀況,看看他們能宣傳到多大,他們能拿來什麼樣的資源,這是完全不一樣。

大家都知道阿里是個大平台,阿里有很多資源,我們這一次來給優酷做這個戲,最深的體會,就是當你站在一個不一樣的平台上,一個更大的更綜合的平台上,你能得到的支持和幫助以及建議和意見,都會給比我們以前的單打獨鬥要好的多得多,這是我非常深的一個體會。可以說如果今天《長安十二時辰》不是跟阿里合作的話,此刻能不能播出還是個問題,這是實話。

Q:您方便舉幾個例子嗎?

A:點點滴滴的太多,比如阿里魚、支付寶等很多很多東西,包括現在的推廣,政府的支持,太多了,可以說是全方位的。

Q:《長安十二時辰》能得到這樣一致的好評,你認為是來源於創作者的堅持,還是資方平台在背後的推動作用?

A:我其實是懵了,現在有好多人說這部戲特別受歡迎,大家都挺喜歡的。首我是高興,第二是沒想到。說的樸素一點,對得起上大學的時候老師教我的東西,對得起資方對我的信任,既然坐到那個椅子上,不管是導演的椅子,還是演員的椅子,你就要對那把椅子負責任。其實說白了,就是認真工作就行,想太多也沒用。至於好評還是差評,聽完了自己消化,覺得人家說的對,下次改;覺得他說的不對,你也改不的,你也不用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一貫就是這麼想的。

Q:優酷正在把這個劇推向海外的市場,你怎麼來看中國的電視劇往國外市場走?對這個劇在海外市場的預期?您剛說到了大平台給您很多支持,我想問一下,最開始申請的時候預算是多少,後面有沒有達到平台最佳的情況?

A:我當然希望我們的戲能走出去,包括當年《甄嬛傳》登陸美國的時候,我都特別激動,就是因為我們確實需要有些東西能夠走到國際舞台上,讓國際來認可。因為我們的電影工業,我們的器材,我們的人員的專業知識素養,其實並不比國外的團隊差。因為我們也有在國外拍過戲,也跟國際上的團隊有所合作,他們對我們的評價其實挺高的。

我們第六集的時候請來了好萊塢的演員【鈦媒體註:葛老扮演者傑曼·葛斯頓·翰蘇(Djimon Gaston Hounsou)】,他來了八天。八天之後,他有一天單獨來找我聊,說導演你願不願意來拍一個反盜獵題材的東西。我說為什麼?他說因為在非洲有很多象牙什麼的都是被亞洲人買走了,如果現在有一個中國團隊來做這件事,實際上是個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我說願意,我說如果有好題材我也會拍。

地下長安大佬「葛老」扮演者是傑曼·葛斯頓·翰蘇(Djimon Gaston Hounsou),分別獲第76屆、第79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我說你為什麼會跟我提這個事?他說因為我從來沒有想到在中國有一個電視劇,可以拍到你們這種水平。我覺得你們完全可以做到國際去。我覺得他是真心的,他這句話對我來說是讓我歡欣鼓舞了好幾天。我逢人就說好萊塢的對我們都認可,咱們得努力。為什麼是這樣?是因為我們太久沒有被國際上認可,都是自嗨。真正能走出去對於我們整個中國的影視人來說都是好事,不管誰先走出去,就是要走出去。

第二個經驗,我為什麼剛才說那麼較真去做《長安十二時辰》的事,是因為有一次我跟一個亞洲國家的音樂老師聊。當時有《長安十二時辰》的造型照,我說這是我們的造型,你覺得好看嗎?他說非常好看,這是什麼時代?我說這是中國的唐朝。他說我一看我就理解了為什麼當時那麼多的外國人想去中國,太美了。

我說,那你怎麼看待以前我們也有很多古裝戲,你怎麼看待那些服裝?他說,我覺得那個不美,那些戲投資非常大,但是我覺得不美。為什麼?他說,因為那些美是你們現在的審美藝術項目的創作。你們現在很多人在創造這些東西的時候,你覺得它是美的,因為它是你們當下的審美。但這個當下的審美沒有經過時間的考驗,它可能再過三年再過五年就會覺得它不美。但是,你今天給我看的這個東西它是來自於唐朝,它經過了幾千年的考驗,至今還在很多地方有保留的話,證明這個事情是經過考驗的。

我想了很久這件事情,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把自己真正珍貴的東西丟掉了,而去撿了一些我們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是不是在做這件事?有可能。既然有人給了我這個建議,我就決定按照這個方向來做。

《長安十二時辰》的投資是在跟優酷簽約之前就已經確定了,然後我們公司是承製。我們簽了一個非常苛刻的合同,如果我們超支,只能自己掏腰包,不能掏別人要一分錢。超是超了一點,但這個錢是從我口袋裡掏出去的,沒有掏任何一個投資方的錢。所以如果大家都願意超,如果像我這樣超,我特別歡迎。

Q:預算超出主要是在哪些方面呢?

A:我們超在拍攝周期,原來預計是六個月,後來還是拍了七個月,明天是周四,你看完這四集就知道了,真是太難了,其中有一個段落拍了15天,難度超過我們的預料,所以周期超了,其他的都還好。

Q:現在的一個趨勢是越來越多的平台方開始以出品方式出現,除了優酷之外,其他的視頻平台有沒有接觸過你?在你們看來,優酷和他們的區別是什麼?

A:目前沒有機會去合作,對於我個人而言,純網劇的話,《長安十二時辰》是第一部,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從以前跟電視台合作,轉到跟網路新媒體平台合作,目前還沒有機會跟其他的平台合作,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去對比。但是優酷對於我們《長安十二時辰》的支持,他們拿出了所有能拿出的資源,給我們做後盾,給我們做保障,我個人是非常感謝,他讓我感受到了一個集團或者一個集體的共同努力帶來多大的力量,而不是像以前只是我個人的力量。所以這次的體驗是全新的,印象是深刻的。

Q:您下一步還會跟平台合作嗎?

A:下面的一些項目,還處在寫劇本的階段。

(本文首發鈦媒體,採訪、撰文/李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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