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髮型百年變化小記
男子髮型的長期性與延續性，與純粹受時尚、風俗制約的女性髮型有些不同，自清末民國初起，男子髮型與政治有關，新中國建立後，男子髮型以主流社會推崇的髮型為主導，上世紀90年代以來，部分男青年的自由髮型則與時尚有關。
一、剪辮過程及初期髮型變化
公元1912年1月1日，當偉人孫中山宣布成立中華民國新中國時，蘇北沭陽縣的社會賢達吳鐵秋先生（攝影大師吳印咸之父），剪掉滿清長辨、脫去長袍，換上對襟短上裝走上沭城大街，從西關到東關走了兩個來回，圍觀者眾多，故被沭史記為「沭陽剪辮第一人」。當年起，沭陽縣衙內上上下下，在民政長劉本意（原清朝知縣）的影響下，經歷了「藏辨（窩帽內）」、剪辯、存辯、裝瓣、再剪瓣的複雜而「窩囊」的過程。
民國二年起，知事張含章上任後，衙門內當差人員才開始一個看一個地正式去掉大辮子，但沭城大街上各色人等主動剪辮者很少。直到袁世凱退位和死亡之後，縣、區、鄉公幹人員才大張旗鼓地開展剪辮子運動。據去世老人生前所見，每逢逢街日期，塘溝、馬廠、韓山、陰平、茆圩、安峰等集鎮街頭和三叉路口，常見公幹人員手持武器攔人、捉人，有專人手拿大剪刀強行剪掉路人長辮子，有的區公所還請來剃頭匠為路人免費理髮或協助剪辨。
老人回憶，當年的窮苦老百姓還是樂意剪辮子的，到是那些有閑階層人士、商人、鄉村私塾先生們不肯剪辮子，他們即便被剪掉辮子，也習慣保留前邊的半面光頭，後邊留下短長發。此種髮型，時稱「前清後漢」，又被鄉人稱作「二裔頭」（與後來的二刀毛有很大區別），這種不倫不類的髮型，在上世紀20年代前後的十餘年間最常見，30年代中期起就消失了，全縣男子基本以「風頭（也叫分頭）」佔領主流髮型。
1949年以後，除兒童外，成年男子中完全像清代的又粗又長的大辮子，是絕對沒有了。但是，少數男子頭上留辮現象還是有的。如果說滿清的辮子是「懸辮」和「拖辮」，那麼後來出現的辮子應叫「盤辮」或「盤小辯」。此種盤辮在形式和意義上，已經和舊時的著重中後部留髮結辮的「懸辮"，沒有什麼關係了。所謂「盤辮"，是以頭頂和兩耳尖聯線十字處的「百會」穴為中心，外延四周10至12厘米留髮，中間留有小手指或筷子粗細的長約30厘米的小辮子，此小瓣長年盤在頭上，從不拖下來。這種盤辮髮型的優點，主要起到保護頭頂「元神之府」（中醫名詞）的安全作用。筆者所住村莊上有位老表叔，一輩子都留盤辮子，直到2004年去世。
此外，還有一種髮型，前邊是和尚頭，後邊留長發，主要存在於道士人群中，故稱「道士頭」。此髮型起源於明代，消失於1958年前後。
二，新中國建立後之常見髮型
1949年後，縣內男子髮型，主要是民國建立時延續下來的「風（分）頭」，成為主流社會的男子標誌性髮型，至今有100餘年歷史，最早的名稱被公幹人員稱之為「總理（孫中山）髮型」。平時，有人梳理自已的風頭時，臨時性不向左不向右，而是向上梳，或者向前梳類似「前留海」，但都不改變理髮師理的「風頭」基礎，因此不管你怎麼梳，其髮型仍屬於風頭範疇。與風頭類似的髮型叫「滿發」（青年人群中少見），即兩鬢後方或上方的頭髮，適當留長些，正前方向上的頭髮被理髮師梳理定型。此髮型最早是由清末民國初的早期「短髮風頭」演變而來，眾多理髮師說當年偉大領袖毛澤東的髮型就是標準的「滿發」。
常見的髮型之二是「平頭」，平頭分兩種，即「高樁平頭」和「矮樁平頭」。這兩種平頭的區分和選擇，是根據發質而定的。凡發質「柴」而硬，即適宜理成高樁平頭，如發質軟而「綿」，則適宜理成矮樁平頭。農村裡一些年齡較大的老同志，以及整天忙裡忙外的中年人，一般喜歡理成矮樁平頭。不論何種平頭，其共同優點是在工作太忙時，無須時時梳頭，在田間勞動時風吹不亂。理髮師們說當年華國鋒主席的髮型就是高樁平頭。
常見的髮型之三是「光頭基茬」，此種髮型在1949年前極少，常見於老年人。何為光頭基茬呢？即在理髮時剃成光頭，之後生髮則不管，兩個月左右理髮時再行剃光。這種所謂的「髮型」，雖在剃後光頭初期無發且無「型」，但有了「基礎毛髮茬口」，就會在事後生髮變有「型」，優點是減少理髮次數，使之經濟實惠，故屬男子特殊髮型之一。
農村裡除部分老年人喜歡光頭基茬外，有特殊情況的中青年人也會臨時牲留此髮型。一是患有斑禿等皮膚疾患者，。二是有人從看守所出來後，就立即剃了個光頭，說是為了「去去晦氣」。
以上所述之光頭基茬，與當代時尚性的「亮光頭」有區別。
此外，約在1946至1966年間，沭陽農村還有一種較常見的髮型叫「二刀毛」，多為生活較為富裕的中老年人所喜愛。此髮型與l920年前後的「二裔頭」相似，但主要區別是前邊不是半面光頭；因與當代婦女的短髮（也叫二刀毛）基本相似，故在1956年前後，被民間方言戲稱為「二yi（依音）頭」，雖與「二裔頭」讀音相同，但意思不同，這裡的「二依」借指不公不母的動物。1966年後，這種不男不女的男子髮型就看不到了，據說其消失的主要原因，不單單是因為文化大革命，而是農村裡那些調皮搗蛋的兒童們，經常在留有此髮型者背後或當面邊跑邊唱：「二依、二依真稀奇，不是沒蛋就沒雞」……有關呢。
三，多元社會出現的各種髮型
1990年前後，社會曾掀起過短期的批評奇裝異服，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小高潮，一時間，縣內男子髮型除傳統的常見髮型外，沒有出現過任何奇異髮型。可歷史老人的腳步，有時說快，也相當快。大約自1993年起，由於進入多元社會，縣內部分男女青年追求時尚，不但服裝樣式變化、頭髮顏色變化（染髮）、皮膚增加圖案（紋身）外，男子髮型也隨之出現五花八門的有趣現象。常見的有「光頭」、「長發」、「飄小辯」、「一把撮」、「圈頂平頭」……
這裡說的「光頭」，與上文提到的「光頭基茬」不同。特點是剃光後不讓其生髮，一般每周左右光（剃）一次，理髮師用剃刀光發的技法是反方向「戧剃」，剃後生髮慢，便於持續性保持光頭無發且「發亮」，故又稱為「亮光頭」。
「長發」，與上文提到的「二道（刀）毛」以及常見的女性短髮有區別，女性短髮前邊一般有「前留海」，而男性長發從來沒有。女性短髮剃鬢角，而男性長發一般不剃鬢部。女性短髮的特點是齊耳（故也稱齊耳短髮），而男性長髮長過耳；故有「搭肩長發」的叫法，有一位已故知名電視主持人的髮型，就是典型的搭肩長發。
「飄小辮」，與夲文第一節提到的懸辮、盤辮，均屬不同概念。這裡說的小辮子小而短，搖頭或風吹時，小辮子能夠「飄」起來，故叫「飄小辮」。
「一把撮」，也叫「藝人頭」，較早由電視上的一名演員領先。此髮型與當代女青年最流行的「一把撮」髮型不一樣。女性「一把撮」是向後，向下懸，且頭髮長（可備編獨辮或雙辮使用），而男性一把撮則很短，且是平方向，有時向上「鞠」，故被鄉人稱作「鞠鞠騷」。
「圈頂平頭」，即頭頂部10厘米左右範圍內，用推剪推成平頭，中下部的頭髮用剃刀剃光，遠遠望去，像是一把茶壺，頂部的圈頂活像壺蓋，民間貶稱為「馬桶蓋」。
還有一種奇異髮型，暫無合適名稱，有人叫「流氓頭」，有人叫「陰陽頭」。這種髮型是一側用剃刀剃，一側用推剪推，呈現出半邊光頭，半邊平頭或風頭。
以上髮型中的名稱，如「馬桶蓋」、"流氓頭"等叫法是不合適的，甚至是錯誤的。因為在多元社會裡，人們還是應該適當地尊重和理解那些有個性的青年朋友，他們追求時尚，選擇或「創造」自己喜歡的髮型，有時也是為了釋放或減輕在激烈的競爭環境中，產生的某種鬧心的心理壓力，他人應當予以理解，同時，這也是他們的自由，社會盡量不予干涉為妙。假如社會輿論認為以上有關髮型不好或有傷風化，那也不能全把責任推給我們基層的城鄉青年。因為作為上層建築的電視台，他們「把持」的電視節目上，一些演員或節目主持人的髮型，自然而然地起到教化或時尚引領的實際作用。
筆者行文至此，並沒有多少討厭部分青年人髮型的心理，反而產生辨證的觀點：當代男女青年的各種時尚髮型，反映了多元社會之豐富多彩的新時代生活，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社會進步的象徵。但是，筆者奉勸青年朋友們：一旦進入部隊等某些特殊的職業群體時，還是要服從主流社會所尊崇的標準髮型為好。此外，一些接近退休或已經退休的中老年人群中，有人忘了自己的年齡和角色，盲目地模仿青年人時尚髮型（農村話：不怕兒媳罵）。對此，筆者還是持反對態度的。正如一位研究哲學的朋友說過：「社會在某個時期，即使青年人荒唐了，只要中年人不荒唐，事情就壞不到哪裡去」。我的意思是說，中老年朋友既要有百年前吳鐵秋那樣具備迎接新世界、新時代的心態，又要注意維護傳統、兼顧傳統比較好。當然這又與民國元年劉本意死抱封建殭屍不放，不肯迅速剪掉長辮子的所謂「維護傳統」是不同概念。社會的各種變化到來時，應當一切順應歷史，以時代主流為基準，是為男子髮型百年變化小記。（本文得到72歲在崗理髮師張亞東先生的指導）
作者：臧繼驊，沭陽縣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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